姜瑶并不知道大典之上戚随阑与傅玉庭的暗潮涌动,大殿之后,肆意妄为的戚随阑又大手一挥,弄了一个与民间相仿的喜宴。
姜瑶其实很想回去蒙头大睡,但戚随阑抵着她耳鬓厮磨,说民间夫妻之间都会有的,他也想要有,一定要姜瑶给他一个。
姜瑶最后答应下来不是心软了,是被缠烦了。应下黏皮糖一样的戚随阑后她才有了休息的机会,昏天黑地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天色昏暗,戚随阑坐在她床头,漆黑瞳仁里有一丝眼巴巴的意味:“喜宴已经开始了。”
姜瑶没有很抱歉的抱歉道:“对不起,一不小心睡熟了,错过了我们的婚礼。”
戚随阑不知道被她哪句话哄到,压着的眉眼舒缓开来,心情大好地嘬了她一口,很好说话的样子:“不妨事,他们不敢说什么。”
等他们姗姗来迟时,宴上的大臣贵女已经等待良久,腹中空空,但无人敢在暴君面前表现出一丝不耐烦,纷纷跪伏下山呼万岁。
大臣与贵女原本是分坐在左右两头,姜瑶在与戚随阑一同走来时两边都屏息凝神,好奇探究地注视着她这个突如其来的皇后。在众多视线中,姜瑶感觉到一股让她不舒服的目光。
她微微侧头往让自己觉得不舒服的方向看过去。大臣们谦卑低着头,她快速扫过去,没觉察到那股视线的来源,反而傅玉庭微微抬着头,在姜瑶掠过他时慌乱地低下头,袖口带倒矮桌上的酒盏,洒出一滴仙液,又被他迅速扶正。
姜瑶无语地收回视线,冷不丁撞上戚随阑幽深的眼。他含笑道:“皇后在看谁?”
姜瑶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收紧了一点,她反捏回去,指间擦过他手时竟感受到他手腕上有道浅浅突起的肉痕。
“孤不能知道吗?”见她走神,戚随阑笑得更加温柔。
姜瑶又摩挲了下那道突起的肉痕,确定不是什么绳子勒的痕迹,的的确确是一条新疤。
姜瑶想不到谁这么大胆还敢割这暴君的腕,难道暴君疯起来不止杀别人还杀自己?
自毁的想法里往往也隐晦藏着希望的东西。姜瑶敛了敛眸,问他:“手怎么受伤了?”
她的手常年拿刀,指腹略带薄茧,抚摸过他的手腕时带着温暖粗粝的触感,戚随阑心尖一颤栗,就听见姜瑶的话。
这是姜瑶第一次关心他。
暴君凤眸妖异,瞳仁深黑得让人害怕,此时却流露出星点笑意,不是挂在面皮上叫人毛骨悚然的笑,更像是你以为深潭之下冒出来的是贪吃人肉的怪物,却冒出了一朵嫩黄可爱的小花。
戚随阑露牙笑,姜瑶这才发现他两边有尖尖的虎牙,戚随阑道:“不疼。”
不是在问疼不疼啊,她问的是怎么受的伤!
但看见暴君这个克制却灿烂的笑,姜瑶很难再开口重复一遍。
最后,她奥了一声。
落坐到高台之上,戚随阑环视了下,笑容满面道:“诸位爱卿久等了。”
跪伏在地的大臣异口同声地说不久,贺他大喜,求生欲可以说是非常强。
戚随阑免了他们的礼,手掌啪啪拍了两下:“为表歉意,孤为诸大臣准备了一支舞。”
他的掌音落下,身穿嫣红广袖裙的舞娘鱼贯进入,带来香风阵阵。
姜瑶一愣。她初见暴君时穿的也是这套衣服。
舞娘均浓妆艳抹,在一众千娇百媚的美人之间,姜瑶看见了方如璘的身影。
她站在中间的地方,敷了铅粉抹了口脂,却依旧能看出她的憔悴。上一次见到她时,她也穿着一样艳丽的裙子,涂抹着一样娇艳的妆,哪怕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时候她也是神气十足的,不像现在这样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她和舞娘一起跪下,头低到地上,与她们一起喊陛下娘娘万安。
但当她抬起头时,姜瑶看见她畏惧的神色在看见自己时闪过一瞬怨毒 。
戚随阑撑着下巴看了眼她,又偏头看身侧的姜瑶,兴致勃勃道:“孤记得上一次她一直在与你说悄悄话。”
姜瑶不咸不淡道:“不熟。”
怕不是傅玉庭知道真相后训斥了方如璘,方如璘记恨到了她身上。
姜瑶觉得好笑,方如璘在明知还顶替原身赚了这么多年好处的时候不觉得愧疚感激,现在只是把不属于她的拿走,她却记恨上了。
戚随阑捏了捏她掌心:“孤就寻思你不是那么瞎的人。”
他抬了抬右手。丝竹乐声响起,舞娘们随之站起身去到殿中央。
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下雕龙画凤,镶嵌满明珠宝石,巨大的龙凤在宝石的珠光之间活灵活现好似真的神物。池水澄澈蔚蓝,池中有着石头雕的莲花作阶,舞娘们身姿飘逸妩媚,手上红绸翻飞,像神仙一般穿梭在莲台之上。
座下的大臣女眷都渐渐看得入迷了,身子前倾,一眨不眨地盯着殿中央。
唯有傅玉庭,低头斟了一杯又一杯的酒,不知在想什么。
女眷席上,云安郡主团扇遮面,不时往傅玉庭那瞟上一眼。
不止云安郡主,未成婚的女眷都爱往傅玉庭那看上一看。
姜瑶在高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傅玉庭温润如玉,模样清俊,又是承平候嫡子,京中爱慕他的人不在少数。
原身从前也是飞蛾扑火一样爱慕着傅玉庭。
想到这,她淡淡瞄了一眼傅玉庭,傅玉庭明明低着头,斟酒的手却忽然一顿,抬头望向她。
他眼底藏着犹豫痛苦,又饱含期冀,想从她神色中探寻出什么一样盯着她的眼睛。
姜瑶正要收回眼,戚随阑一把搂住她的肩,指间衔着一个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荔枝递到她唇边。
姜瑶侧头看戚随阑。
戚随阑凑到她耳边,轻轻咬了下她耳垂,抱怨道:“看孤还不够吗?”
姜瑶接过荔枝,一把塞到了暴君为非作歹的嘴中。
“陛下容貌绝伦,自然够了。”姜瑶道。
还能作,够够的了。
台下的傅玉庭看见戚随阑与姜瑶的亲密无间,失落地垂下眼,又斟了一盏酒,仰头一饮而空。
她说得没错,暴戾的君王对她极好,会亲手替她剥开每一粒荔枝。
傅玉庭本该为她过得好而感觉到开心,但他生出一种自私可耻的情绪,憋闷地想,要是陛下对她不好,他就可以告诉她让她回到自己身边,他拼了命也会把她救出宫中,像所有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情节一样。
但皇帝并不是凶恶的山匪,是他要效忠的君主,姜瑶也不是落难的小姐,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帝后琴瑟和鸣,他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爱慕皇后的下臣。
傅玉庭摇了摇脑袋,撇开自己阴暗的念头。
他掩藏的所有心思在深沉可怖的戚随阑面前都稚嫩可笑,戚随阑漫不经心地垂下眼,唇角勾起一丝嘲讽。
丝竹乐声渐渐加快,当的一下,一声琴弦断裂的刺耳声划破和乐场景,正借着轻功翩然跃起的方如璘被打乱动作,失去平衡摔下来,一只脚落到水中,狼狈的抽出来,水红绣鞋浸透了水,晕染到了莲台上。
舞娘乐师皆是一顿,随后诚惶诚恐地跪倒一片。
戚随阑手指修长白皙,慢条斯理的剥开荔枝的外衣,递到姜瑶唇边,不甚在意地瞟了眼下面惶恐不安的人:“这怎么办呢?孤的好心情,都让你们打搅了。”
他颇为苦恼道:“一支舞都跳不好,还弄脏孤的莲台。”他想了想:“不如丢去水里喂鱼。”
戚随阑拍了拍手,水池池壁上哐当挪出三个阀门,阀门里涌窜出三条巨大迅猛的白鲨。
看着牙齿锋利可怖的白鲨,方如璘登时面无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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