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 135 章

小说:边关小厨娘 作者:团子来袭
    姜言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可能”

    世人口中的慕世子那是人中龙凤, 能文擅武,一身君子气,是全天下的姑娘梦寐以求想嫁的如意郎君。

    姜言意虽跟池青接触不多, 但就池青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哪里同君子沾边了

    谢初霁一双眼红得厉害, 却故作淡然笑了笑,重新倒了一杯酒, 仰头一饮而尽“我同他定亲前,就在菩提寺见过一面。”

    “那时樊家正得重用, 樊盛年得知我那日在寺里上香, 带兵围了菩提寺,妄图败我名节,迫我嫁入樊家,幸得世子路过, 出手教训了樊盛年, 又派兵护送我回谢家, 我才躲过一劫。”

    “他肋下有一道疤, 是他救我时,我手上拿着匕首,误以为他是樊盛年的人, 惊惶之下刺伤的他。”

    谢初霁眨了一下眼,忍了许久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她至今记得, 他被刺伤时, 肋下两指宽的伤口往外淌着血, 她吓得大哭, 慕玄青却只是皱了下眉, 那张清雅隽秀又带着几分英气的脸孔上, 神情甚是平静。

    他甚至还跟个没事人似的,痞笑一声,反过来安慰她“我身上被你捅了个窟窿都没哭,你哭甚”

    他语调懒洋洋的却并不显得轻佻,夕阳的斜辉照在他俊逸的侧脸上,让他整个人仿佛是从光里走出来的。

    从那时起,她就记住了那个笑,也记住了那个人。

    父亲同她说,慕家前来为慕世子提亲时,谢初霁心中是欢喜的。

    只可惜这欢喜没能维持太久,慕家就出事了。

    慕玄青在第一时间同她退了婚,她央求父亲打点狱卒、在金銮殿上为慕家求情,最后慕武侯通敌叛国的信件被查出来时,朝野再无一人敢为慕家发声。

    慕家被满门抄斩时,她在刑场外的马车上几乎哭得晕死过去。

    皇帝下令不准替慕家人收尸,谢初霁废了不少功夫,才买通人偷偷把慕家人的尸首从乱葬岗运出来。

    在深山野林为慕家人挖坟立碑时,她亲自前去送行,发现被斩首的年轻男丁肋下都没有伤疤,正巧陈国公又辞官还乡,她才想到慕玄青兄弟兴许还在人世。

    靠着谢家的人脉网,谢初霁打听到陈国公的落脚点,几次三番寄信前去,终于才撬开陈国公的嘴,得知慕玄青兄弟还活着。

    “我知他处处与我划清界限,是不愿拖累我,可他怎不问问,我究竟怕不怕被拖累”谢初霁哽咽出声。

    若池青当真是慕玄青,姜言意倒是能理解他为何不愿再同谢初霁有来往。

    谢初霁心性纯粹,可以为了他奋不顾身,慕玄青却不能自私地拖着谢初霁一起入火炕。

    慕家没平反前,他就是一介受万人唾骂的卖国贼子,加上还有躲在暗处的仇人,他不敢冒这样的险。

    事情若是败露,谢初霁犯下的就是杀头大罪,整个谢家也会被拉下水。

    至于现在慕家已经平反,慕玄青却还是不肯同谢初霁相认,姜言意就想不通了。

    只不过池青就是慕玄青的事只是她们的猜测,还没有证据。

    姜言意问“你如何确定池青就是慕世子”

    谢初霁双颊坨红似醉了,眼神却再清醒不过,她似笑非笑看着姜言意“你会连自己的心上人都认不出来么”

    这话成功问住了姜言意。

    双胞胎便是再像,细微处也会有不同。

    谢初霁叹了口气,面上有了些认命的神色“说我冥顽不灵也好,顽固不化也罢,只要确认他身上究竟有没有疤,我就能知道究竟是不是我认错了人。”

    姜言意觉着以封朔和池青的关系,他应当清楚池青究竟是不是慕玄青才对。

    当晚谢初霁离开后,姜言意就写了一封信,第二日拿去隔壁封府,托人带给封朔。

    渝州战乱,驿站已经不送寄往渝州的信了,但封府肯定有同渝州联系的法子。

    姜言意把信交给福喜时,福喜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姜言意分外尴尬。

    她寄信过去可不是同封朔诉说相思之情的,只是想问封朔关于池青的事。

    渝州连日苦战,朝廷重骑势不可挡,接下来数日渝州城都高挂免战牌。

    朝廷重骑猛攻过几次,都被城楼上的炮火给压制了下来。攻不破城,朝廷大军便从粮道下手,从南方走水路运往渝州的粮船和药材在半道被截,一时间渝州又陷入了险境。

    主帅帐中灯火彻夜未熄,幕僚和武将们在帐内各坐一边,共商对策。

    “属下以为,是时候将新帝宠妃乃前朝公主一事昭告天下,必然会在朝臣中惹起众怒,可以此来牵制新帝。”

    “不妥前朝旧部既想反宣复齐,他们潜伏在京中,熹妃又是新帝枕边人,这就是一把藏在暗处的剑。把剑拿到明处,这柄利器就没用了”

    “此言甚是,揭露新帝宠妃前朝公主的身份,新帝无非两条路可走,其一是承认宠妃的身份再行封典礼,以昭仁德之心;其二是赐死前朝余孽,新帝照样能像对待高家一样,言自己事先并不知情,从而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故此,揭露新帝宠妃身份一计,不可取,不可取”

    一名上了年纪的谋士一边摇头一边道。

    “这新帝抄高家为慕家平反,已在民间积攒了不少名望,我等出师的名头虽和樊威等人统一了口径,以新帝让利番邦、谋害忠良为由,可樊家在大宣朝那是人人唾骂的鼠辈,这出师的缘由,难以叫人信服。如今粮道被断,在中原征粮艰难。”又一名谋士止不住地叹息。

    萧邯出列道“王爷,卑职愿前往川西征粮”

    他在川西备受拥戴,他若出面去川西征粮,百姓便是自己只有一碗饭,也会分给他半碗。

    坐在主位的封朔却道“再等等。”

    帐中众人不解其意。

    须臾,一名传令兵匆匆从帐外进来,半跪下双手将一方锦盒高举过头顶“王爷,从京城送来的物件到了。”

    邢尧上前拿过后呈给封朔。

    封朔打开锦盒,取出里面手指厚的一摞信纸,看着帐内众人道“慕家满门惨案,新帝可脱不了干系”

    众人传看信纸,纷纷大惊失色,几个暴脾气的武将甚至唾骂出声。

    夺嫡时的党羽之争,能有多光鲜

    当年高家代封时衍拉拢慕家不成,慕武侯的夫人又是成王妻妹,与其让慕家最后成为成王助力,不如夺了慕家兵权。

    高家胆敢如此行事,必然是同高太后商议过的,那些信件,就是高家同东宫来往时留下的。

    高家留着信是想等到有朝一日新帝削弱外戚,走投无路时要挟新帝,怎料慕家的事情会败露,他们彻底回天无望。

    高皇后最终会选择把证据给封朔,也是存了报仇的心思。

    幕僚和武将们都对朝廷一番大骂后,立即有幕僚道“春来暴雨连连,有几个村庄历年都有滑坡,不妨镌刻一方为忠良鸣屈的石碑放到滑坡处,待当地百姓发现,便称是上天示警”

    古人敬畏鬼神,这石碑之说传出去后,才平复不久的慕家冤案再被提起来非是难事。

    等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后,再把铁证放出去,届时皇家陷害忠良就是天下皆知的丑事了。

    封朔道“准。”

    议完事,幕僚和武将们都陆陆续续离开大帐后,邢尧才把从西州送来的信件拿给封朔“主子,楚姑娘给您写了信。”

    封朔神色间本有几分皮懒,一听是姜言意的信,瞬间精神了。

    哪怕刻意压着嘴角,还是能瞧见那微微上翘的弧度。

    封朔拆开火漆,看完信纸第一行后,面上的喜色就收了收。

    看完信后,已称得上是面无表情。

    邢尧不知信中写了什么,让封朔情绪波动这么明显,小心询问“西州出事了”

    “并未。”封朔声线冷硬。

    他离开数月,她头一回想起给他写信,结果通篇都在询问关于其他男人的事。

    封朔越想,心底越不是滋味。

    随手想把信纸揉成团扔了省得看着心烦,但一想到这是他南下后姜言意写给他的第一封信,又舍不得。

    最终封朔把信收进一个小箱子里,还是提笔给姜言意回信。

    不知她是听见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言论,怎会问他池青是不是慕玄青

    池青和慕玄青虽是双生兄弟,他却还不至于分辨不出。

    慕玄青一死,世上再无君子。

    这封信送到姜言意手中时,已经是五月中旬。

    杨岫带着商队从关外回来,运了几大车的干辣椒,姜言意没急着把辣椒用来做菜,而是炒起了辣椒的价,想用辣椒顶替胡椒。

    杨岫带着商队再次运送瓷器出关时,姜言意就让他们从别国大批购入治疗外伤的药材。

    姜言意满怀着期待看完信,发现封朔用笃定的语气回复说池青不是慕玄青时,再思及当初池青告诉自己他兄长战死时的神情,愈发觉得池青不可能是慕玄青。

    只不过这封信后半部分的语气,怎么越看越有一股酸味

    什么叫她想方设法打听别的男子

    姜言意觉着好笑,看到信纸末尾“甚念汝”三字时,眼神又柔软了下来。

    姜言意见过他写字,甚至能想象出他在案前写下这三字时的神情。

    她用手指细细描摹那几个字,缓缓道“我也想你啊”

    这日谢初霁又来寻姜言意下棋,姜言意把自己给封朔写信询问的事告诉她后,谢初霁先是一怔,随即淡淡笑开“我知晓他如今身份尴尬,他不想误了我,这才让身边的人一起做戏罢了。”

    她捏着墨色棋子的手指,力道却大得骨节泛白。

    谢初霁棋艺精湛,往常她和姜言意对弈,都是姜言意输多赢少,但今日谢初霁明显不在状态,竟让姜言意赢了好几句。

    姜言意怕她受了刺激,担忧道“你没事吧”

    谢初霁扶额,有些精神不济“头昏沉沉的,许是昨晚着凉了。”

    她身体不适,姜言意说帮她叫大夫也被谢初霁婉拒了,姜言意便没多留她,让她回家早些歇息。

    五月的天暮色来得稍晚,谢初霁撑着一柄绘着寒梅的油纸伞走进细雨里,却并未归家,而是去了封府。

    “请问池军师可在府上”谢初霁面色有些苍白,眉眼间更显清冷。

    池青在西州并无定居处,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封朔府上暂住。

    自池青回西州后,谢初霁前来问过次了,门房依旧用之前的话回她“姑娘,池军师在军营里,并不在府上。”

    这次谢初霁没像前几次一样走开,反而问“那他何时回来”

    门房有些为难,“这池军师的行程,小人也不知啊。”

    谢初霁福身做礼“多谢,我在此处等他便是了。”

    她撑着油纸伞在斜风细雨中一步步走下石阶,似一尊玉雕静静伫立在道旁,因着她容貌气度出众,路过的行人几乎都会多看她两眼。

    门房看着站在石阶下的谢初霁,有些不忍,关上门后就去通报。

    “池军师,那姑娘倔得很,一直站在门口不肯离去,这可如何是好”

    池青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看了一眼窗外四合的暮色,道“天黑前劝她归去。”

    门房应声退下,池青再看手上的竹简时,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他烦躁把竹简扔到一旁,手轻轻按在肋下。

    那里,有一道两指来宽的旧疤。

    他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我怎么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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