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找田螺和竹笋的任务分配妥当,大厨就匆匆出了门,四处奔忙。

    往日做任务用到的食材都不算难找,就算是有极少数稀罕的,张妈妈也能成功为晏堇然寻来。

    但今日酒楼里没有无所不能的张妈妈,晏堇然就只能自己操心起食材的事儿来。

    等待大厨回来的时间很是漫长,且接连几日晏堇然都不曾睡过一次好觉,她索性在厅里随便找了一张桌子趴着小憩,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芳草儿叫醒她时,月亮已经高高挂起,星子闪耀,一瞧时辰,已经不早了。

    晏堇然着急忙慌的回了侯府,匆匆赶先生布置的每日一抄。

    翌日,国子监。

    一只苍老干瘦的手持着一卷书往某个扎着小髻的头上敲去。

    “唉哟!”

    晏堇然捂着自己的脑袋,睁大圆圆的双眼极为无辜的瞧着怒气冲冲的先生,满脸可怜劲儿。

    先生不为所动继续瞪着她。

    晏堇然这才深深埋下头,噘着嘴小声念叨:“先生,非是我不用功,而是这写字一事实在是太难。”

    要让她写硬笔字完全没有问题,可是这毛笔字,笔虽然是握在她手上不错,但这走向却不是她能控制的……

    “先生,要不这样,”晏堇然想起关于这位先生爱好吃食的传言,她压低声音,满脸乖巧的跟他商量,“您不若少叫我抄些书,让我得些闲,可为您做一个松鼠桂鱼,亦或是鲜菇豆腐煲,如何?”

    听罢此言,先生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回过神后气得拍桌:“胡言什么!可还记得此处是何地?!你、你给我出去!”

    让我出去?还有这等好事?

    晏堇然顿时双眼发亮的看着面前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先生当真让我出去?”

    我一出去,你怕是就找不着我了哦……

    先生看见这小丫头不以为耻,还有些反以为荣的模样,他心头颇为窝火,不由吼道:“给我出去站好!就站在门外听讲!不许乱跑!”

    晏堇然顿时收敛自己的表情,埋着头跑回座位拿了课本,临了还冲满眼担忧的褚伏城抛了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才转过身忍不住眉眼飞扬的跑出去。

    先生瞧见她的表情,又是一顿锤桌。

    晏堇然在门外本来是老实站着的,但伴着先生的讲课声,她的思绪却不由飘出很远。

    太阳渐渐升高,晏堇然的背脊也渐渐弯了,斜斜倚在了墙上。

    又慢慢的,眼皮越来越重,她的身子便从墙上滑了下去,坐到了地上。

    赵璞来时正好瞧见晏堇然一个人拿着书走出学堂,似乎是被先生责罚了。

    但小姑娘却不见半分难受,反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背着手,闲不住似的东张西望、左摇右晃,他觉得有些有趣,便站在那儿盯着她瞧。

    见她犯困慢慢滑到了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似乎是睡过去了,赵璞才抬脚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

    眼前的这张小肉脸面色红润肤质细腻,不知怎的,赵璞突然有种想捏一把的冲动。

    他这么想着,便慢慢抬起自己的手伸向了那张一无所知睡得正酣的小脸。

    将将要碰到时,忽然有一个带着惊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三殿下?”

    赵璞的动作猛然顿住,他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抓包的尴尬,一脸平静的扭头看向出声之人。

    “褚小世子。”他稳声道,然后神态自若的收回自己欲行不轨没有得逞的手,在偌大衣袖的遮掩下轻轻摩挲。

    褚伏城忍下心中的诧异,他躬身拜了一礼,而后拧着个眉问:“三殿下认识她?”

    赵璞惜字如金:“嗯。”

    尽管从小便相识,但褚伏城显然跟这位殿下并不怎么熟悉。

    他看着赵璞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欲言又止,心想自己方才莫不是花了眼,三殿下竟然会去捏别人的脸?

    揉揉眼再看,这三殿下果然还是一如往日的冷淡,话都懒得多说的样子,褚伏城最终还是放弃了跟他唠两句的念头。

    褚伏城绕过赵璞,蹲到晏堇然身边,看着她睡得微微嘟起了嘴的娇憨模样,又想到自己前几日被晏家大哥忽悠而冤枉遭了一顿暴揍的凄惨经历,他心里一阵不平。

    本来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晏家大哥坑了,心里不舒服,这几日才使劲作,想要小豆丁安慰安慰自己,最好是再做些肉脯送给他,他便不再记她大哥的仇了。

    没想到小豆丁这几日对他视而不见,在学堂时不发一言不说,每次一放课就跑得没影了,很是可恶。

    他忍下觉得她可爱让她再睡会儿的想法,非常无情的伸手推了她两把。

    “干嘛啊……别烦我……”晏堇然眼都没睁,抬起手胡乱的挡开。

    褚伏城收回手,默了默,脑子里浮现出赖床时他大哥叫醒他的方式,摩拳擦掌,打算效仿一番。

    毕竟以往,他经历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伤痛,是时候叫别人也体会一番了。

    褚伏城: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他起身站直,目光在晏堇然身上扫视了一番,思量着从哪里下脚比较妥当。

    好不容易找好位置,刚抬起脚,褚伏城就被人提起后领拎开了。

    赵璞抽搐着额角松开手,颇感无语。

    这小世子长得一脸聪明相,却不想竟是个傻的。

    “你拉我做什么?”褚伏城不能理解,他不计前嫌,还特意费了些心思才得偿所愿的被先生赶出来,就是怕她受不了先生责骂,偷偷在外头又哭了,想着来陪陪这个小豆丁。

    没想到她倒是在外头睡得天昏地暗,枉费他好一阵担心。

    眼看着这一脚下去她就醒了,他的梦也实现了,简直一举两得,却在中途被拦住,褚伏城心情很不好。

    赵璞瞥了一眼满脸不爽的人:“你一脚下去,她这几日便都不必来上学了。”

    褚伏城想了想自己平日里跟大哥对踢的力道,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赵璞懒得搭理他,而是又凑近晏堇然身旁蹲下,扫视一圈,最后目光不由放在了她的小鼻子上。

    他伸出两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捏住。

    目睹一切的褚伏城:“!!!”

    他欲阻止:“诶你——”

    然后他就见被捏住鼻子的人拧起眉头,一张小脸皱成了个包子,很是不耐烦的睁开了眼。

    晏堇然被强行叫醒,睡眼朦胧,怒气冲冲,一睁眼见着两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她连脸都没看清,便暴躁道:

    “你们两个瓜娃儿是不是嫌活得长?!”

    面前两人疑惑脸:???

    褚伏城上前摁她的肩使劲摇:“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瓜?”

    晏堇然被摇得两眼昏花,但人总归清醒了点。

    她刚才不小心说的是……川话?!

    常年生活在上京城深宅里的人怎么会接触到川话?晏堇然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迅速垂眸,再抬眼,便是满眼的天真懵懂,她声音甜甜糯糯的问:“我方才说什么了吗?”

    褚伏城激动得指手画脚,压着声音道:“你方才说什么瓜什么……”

    赵璞在一旁不置一词,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晏堇然对上他的眼睛,表情只滞了一瞬,便朝他绽放了一个更大的笑来:“哥哥,你也在国子监上学啊?好巧!”

    “哥哥?”赵璞还未应声便被褚伏城抢先道,他满脸难以置信的在二人之间来回看,问晏堇然,“你叫三殿下哥哥?”

    你不是说除了你家兄长之外你就只管我叫哥哥的吗?!

    接受到褚伏城控诉的眼神,晏堇然颇有些无语,但熊孩子还是得先哄住:“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三殿下呀,所以才叫他哥哥的。”

    然后凑近他耳边,悄悄的说:“而且很多人都可以被叫做哥哥,但是我只叫你一个人‘伏城哥哥’呀!”

    褚伏城瞧着她的笑颜,本来就没有多少的智商瞬间又降了一降,被这一句“只叫你一个人伏城哥哥”说得顿时心花怒放,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晏堇然:那可不,除了你还有人叫伏城咋地?

    她又扭头看赵璞,笑的两眼弯弯:“三殿下,你好呀~”

    赵璞目光闪烁,轻轻“嗯”了一声。

    先前赵璞在永十七巷中救了她三哥哥后,晏堇然便从她三哥哥口中知道了赵璞的身份。

    这位三殿下的生母,本是宠冠六宫的兰妃,母家更是权倾朝野的冠带高门。

    可惜兰家功高震主却不懂收敛,为颂帝所不容。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偌大的簪缨之族一夕之间尽皆覆灭,血流千里。

    只单单剩下个年幼的赵璞,极为尴尬的活着,再不受颂帝的待见,往昔的父慈子孝都成了笑话一场。

    是以这三殿下从小爹不疼也没了娘,一直野蛮生长,渐渐的便成了如今这般疏离冷淡的模样。

    晏仲黎说,前几年的时候,他还跟着赵璞爬树掏鸟、下河摸鱼,好不快哉。

    那时的赵璞,真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之骄子。

    思及此处,晏堇然瞧了瞧褚伏城那个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憨批,又瞅瞅面色淡淡,眉眼一片平静的赵璞。

    “唉。”

    她轻叹,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心中不由萌生了一种被称为同病相怜的情绪。

    褚伏城问:“小豆丁,你为什么突然叹气?”

    “没什么,”晏堇然抬头看天,估摸着快要放早课了,她不无沧桑的说,“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对了,”晏堇然又走回来,看着赵璞的眼睛,“殿下,螺蛳粉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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