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假银票

    这桩大事与钱有关。

    那不是一块银子,也不是一锭金子,而是张数额为一千两的银票,出自大通钱庄的大通宝钞。

    大通宝钞是目前全国流通最广的银票,可谓是上及朝廷官府,下及商贾百姓。因为发行的大通钱庄背后有两个大东家:一个是富甲一方的江南花家,一个就是当今的朝廷,故而信誉极好。

    可是,最近坊间却出现了一批大通宝钞的假银票。一开始还无人发现,直到大通钱庄的几个掌柜查账时,才发现,钱庄里用来兑钱的银票里居然出现了同号的银票,这才惊觉是出现了假银票。

    需知,大通宝钞管理严格,每一张银票都编了号登记在册,无一重复。可如今,大通钱庄全国各地的七十二家分行上下清点一遍过后,居然整理出了足足一百张数额为一千两的人字九百八十二号的银票。这批假银票做得如此逼真,连经验丰富的老掌柜都分辨不出真假来,直到发现同号才觉不对。

    一张是一千两,一百张便是整整十万两。这幕后之人既然能做出一百张与真银票无异的假银票,就能做出一千张,一万张来。

    大通宝钞全国七十二家分行的总掌柜清点出假银票后,便立即上报给了花家和衙门。

    衙门于是便派出了一对人称“飞龙铁马”名捕搭档蒋龙、洛马,责令他们快快破了这桩牵扯甚广的大案。

    既然这批假银票做得如此逼真,连各大钱庄的掌柜都瞧不出端倪来,那么问题与当初的印版肯定脱不了干系,势必就要去查一查与当初那批印版相关之人。

    当初为这大通宝钞雕版的就是素来有“妙手”之称的朱停。朱停出身于鲁班神斧门,这一门派并不是以武功扬名的,而是用他们精巧的手艺活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他们出师的门人各个技艺精湛,可谓有如鲁班在世。

    而朱停常年与官方合作,上到官府公务,下到珍奇玩意,向来是没出过岔子的,怎么这次会栽在这么大一桩事情上?

    蒋龙与洛马将朱停带到后,立即就开始了审讯。可惜事情又陷入了僵局。

    因为神斧门如今式微,到了朱停这一代,只有朱停与他的师兄岳青两个弟子。而当初银票印完之后,朱停为了保险起见,当即就亲手把雕刻的印版给毁了,唯一有能力仿制他的印版的岳青,也早已在七年之前突染瘟疫死了,还是火化的,如今骨灰还供奉在城外的云间寺中。

    蒋龙洛马没了法子,只能将朱停扣押在天牢之中,想着万一破不了案子还有人可以搪塞。这时候,被精钢锁链扣住的朱停却提了一个要求。

    花家接到这样的消息也是焦急万分。要知道,当前全国流通的金银有八成都是通过大通钱庄流通的,民间也好朝廷也好,都靠着这几张薄薄的银票行了方便。

    事关重大,如今□□横行,他们却一时找不到应对之法。不论是扣下□□还是换了印版,传出去都将影响大通钱庄的信誉,造成动荡。钱庄损失事小,若是到时候有碍官府的赋税饷粮,又或是影响民间经济来往,都会祸及天下,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这消息在花家也只有几人知道,但叶英却能很容易地感知到他人的情绪,不过两日就猜出花家或许是出了大事。

    本着对朋友的关心,他询问花满楼:“七童,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有难处,还请不要客气,我或许能帮上一二。”

    花满楼叹了口气,却是想要掩盖起来:“不过是家里的生意出了点变故,阿英你安心休息便好。”

    叶英闭眼打开了系统界面里之前随着他点亮藏剑技能而解锁的背包。这背包系统与他身上的梨绒落绢包可以相通,能从中取出那些他以前存着的东西,全都分门别类了,甚至连坐骑栏里的马匹都一个不少。

    他的目光不仅落在了右下角的金砖标识上。

    他开口问道:“二十万可够?”

    花满楼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二十万?”

    叶英应道:“二十万两黄金可够解决眼下的问题?”

    二十万两黄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朝廷一年税收收到的现钱也不过是几百万两的银子。一个人要如何家大业大才能一口气拿出二百万两白银。

    花满楼只知道他的这个新朋友生活得很优越,之前因为寄居他家的事,还奉上了一笔够一般的富人家过上一辈子的巨款,说是费用。他家里没准比之自己家也是不差的,甚至还往上面猜测过叶英的身份。

    但无论叶英是谁,能在朋友有难的时候许下这么大一笔银子的帮助,都很是温暖人心的。

    花满楼并不愿意过度探究朋友的秘密,惊愕过后,笑道:“事不至此,但是多谢好意。”随后他又提了一句:“此事牵扯重大,还有关朝廷。”这便是不愿叶英掺和进来,免得波及无辜。

    叶英知晓他的好意,但花满楼是个真真正正的好人,也是一个极好的朋友,他很愿意不计回报不嫌麻烦地为他做些什么。

    叶英说:“我只知道,世上的大多烦恼都是钱能解决的,而钱不能解决的事情,死生之间或许能解决问题。”他将焰归搁在几案上,这就是要出手的意思了。

    花满楼见他实在是拦不住,便透露了一些。

    叶英听后,问道:“若是真的,那可真是贼喊捉贼,朱停危险了。不过,这银票做得真有那么逼真,连你都不能辨别?”

    一个人失明许久以后,在别的方面会比常人敏锐更多,比如触觉,嗅觉,甚至是玄而又玄的感觉。眼下,这里有两个瞎子。

    花满楼立即起身道:“我去找父亲。”

    不多时他就让人领着叶英去了书房。

    花老爷和几个儿子都坐在那里。他让下人上了茶,便让他们都下去了,顺便吩咐几个儿子:“此事莫要惊动你们母亲,免得她担心。”

    叶英来后,花老爷打开了一个匣子,里面赫然躺着六张人字九百八十二号的一千两面额的大通宝钞。

    叶英与花满楼捡了一张出来,细细摸了一遍,又将其他几张一一验过。

    “可有什么端倪?”花老爷问道。

    花满楼放下了手中的银票,摇了摇头:“每一张都是真的。”

    花家其他几位哥哥失望地齐声叹气。

    花老爷又转头看向还在摩挲着银票的叶英,但并未报多大希望,毕竟他们花家才是大通钱庄的东家,更清楚真银票是怎样的。

    叶英细细摸过,又闻了闻,纸质与其他号码的真银票一样,墨水的味道上被上面的胭脂酒味混杂了,分辨不出,除了比真银票更新一点以外,没有任何差别。而银票上的印记,以他这个丹青弟子的眼力来鉴定,沒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差别,这假银票的印版与真银票的印版完全一致。

    他放下银票,只能说出一点:“墨水纸张都是一样的,印版也没有任何瑕疵。不过,这些银票倒都很新,虽然几经流转做旧了很多,但他们印出来或许还不到一月。这幕后之人倒是颇为大胆。”

    花老爷听了,连忙拿起一张,与几个儿子看过。

    只是这个线索也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

    叶英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闭着眼睛调出系统界面,然后盯着手中这张假银票。

    一行灰字浮现在银票上方:假的大通宝钞。

    果然如此,叶英又一一看过其他银票,六张全是假的。

    他问道:“这六张全是假的,那么其他的一百张呢?”

    其他的一百张在何处?自然在衙门那里做证物。只是眼下,它们又有了新的用处。

    陆小凤的心情很好。他刚睡了七天七夜醒来,肚子里装着刚饮完的一壶美酒,怀里揣着新赢到的十几张大额银票,走在灿烂的阳光下,闲庭信步。

    也许是他的样子太过得意,所以沿街乞讨的乞丐们纷纷纠缠上来,一口一个“大爷行行好。”

    乞丐或许不是真乞丐,大爷却是真大爷。

    陆小凤看了看他们,从怀里掏出来那叠银票,然后往后一扬手,把那还没捂热的银票全都散给了乞丐。

    不过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罢了,陆小凤笑了笑,接着往前走。

    他虽然是个浪子,却也有一副热心肠,知道人情冷暖,懂得体恤他人。那他又怎么会一下子把大把的银钱都扔到地上给这拨乞丐捡呢?

    因为他在等该来的人。

    沒走出几步,乞丐们就大声嚷嚷起来:“这些银票都是假的!”

    随即一队捕快就拔刀将陆小凤团团围住,为首的两个把刀都快怼到了他的鼻子上,大声喝道:“陆小凤,你涉嫌播散假银票,跟我们走一趟吧!”

    陆小凤眉毛一挑,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套,若是他活在现世,或许会感慨一下自己也会遭遇到钓鱼执法。

    他还能怎么样呢,自然是苦笑着举手投降了。况且,一听到“假银票”这三个字,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江南花家请他过来查案,查的不就是这桩假银票的事情吗?他自然要好好配合,把这出戏唱下去。

    花家的桃花堡中,花满楼在衙门决定做局的时候,就得了消息。他告诉叶英:“这桩案子案情复杂,我们其实得了些头绪,却没有证据,所以请了朱停的朋友陆小凤来查这桩案子。”他将一丸药收入怀中,道:“眼下他已经被官府请来了,你想不想去见一见?听朱停说,那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叶英自然应允,他看到了花满楼的动作,问:“去,自然要去见识一下。七童,你这味心花怒放丹是要给他的吗?”

    花满楼点了点头:“听朱停说,陆小凤此人吃软不吃硬,我就怕那两个捕快制不住他,不妨干脆与他开个玩笑。”

    叶英从背包里取出一只药瓶道:“虽是玩笑,却也是做给别人看的,你这丹药太过显眼,不如我的药粉方便。”

    花满楼听了,接过药瓶,收入怀中,点了点头:“也好,那便用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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