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英跟着花满楼去了天牢,刚进去不过片刻,就远远听到陆小凤跟着两个捕头回来了。两人转身就躲进昏暗牢房的死角,收敛气息,等着他们一行人进了朱停所在的牢房。
等进了牢房,朱停与陆小凤就开始故弄玄虚,互相吹捧,只装作是不认识的两人,在两个捕头面前演了一场好戏。
叶英觉得奇怪,悄悄问花满楼:“我曾听闻朱停与你家是旧识,为你家打造了不少东西。既然是他点名要陆小凤过来,现在这两人又为何装作毫不相识的模样。难道他们不怕陆小凤的过去被查出来吗?”
花满楼掩着扇子轻声道:“这出好戏当然是给旁人看的。其实我有个怀疑没有告诉你,这恐怕是出贼喊捉贼的戏码。你不觉的,朱停被抓的过程那么急切,定罪又如此仓促,太过不妥了吗?陆小凤现在只是个无名小卒,官府若真的那么急,也不会有空去调查此人的身世。”
叶英问:“你就那么相信这陆小凤能顺利破着案子?”叶英能对陆小凤放心,自然是知道他的运气很好又很有本事,可花满楼从未见过陆小凤,认识他更是无从谈起,又哪来的信心过来配合呢?
花满楼道:“即便我不认识他,但我相信朱停,也相信他的朋友。最重要的事,我们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若是等到几日后钦差下来,恐怕朱停就要被拿去顶了别人的死罪。”
叶英与花满楼正听着,就觉察到两个捕头被里头的另两人赶出来了,只留下朱停与陆小凤交流他们的小秘密,立刻噤声,不再交谈。
蒋龙洛马很是不平却又无可奈何,而叶英与花满楼倒是一点也无所谓,以他们远超常人的耳力,朱停同陆小凤抖落的那桩小秘密早就听了个清楚。
原来朱停的师兄岳青临死前留下过一个女儿。这个女孩胸前有一颗斧形的黑痣,只要找到这个女孩,假银票的谜团或许就能得以破解。
交谈完毕,朱停又将自己关了起来,不再发出一言。
陆小凤最终应下了这桩案子,还拿走了作为证物的假银票,往怀里一揣,潇潇洒洒地离开了天牢。仿佛他不是被迫接手一件麻烦,而是刚从迎仙阁里喝完花酒出来。
两个捕头站在门口,无奈地看着他远去。叶英与花满楼跟在后面,听人走远了,这才露了面。
花满楼掏出一个瓷瓶,放到了蒋龙手上,胡诌道:“此人太过油滑轻浮,不可信之,这瓶‘三日摧魂散’,找个机会拿去给他服下。”
叶英心里很清楚,这压根不是什么‘三日摧魂散’这样威名赫赫的□□,而是万花杏林弟子制药实验时捣弄出的失败品。它对人体没有任何作用,只会在左手浮现出一道红线,三日长到心口,然后就会消失。在此基础上,开发出的成品则会令血脉在表皮上显形,方便给刚入门的小弟子们辨识经脉穴位。
叶英平时有着收集各种杂物的癖好,这个失败品就是他觉得有趣留下的,如今翻出来,拿来捉弄陆小凤很是合适。他与花满楼一商量,就把这瓶药拿了出来,借此也好逼迫一下陆小凤,免得他太过浪荡。
叶英问:“你猜这陆小凤接下来会去哪里?”
花满楼说:“我猜他定会先去大通钱庄找些线索。”
花满楼大概是把陆小凤是看透了,陆小凤果然依他所言,揣着假银票脸不红气不喘地进了钱庄去兑现银。
钱老大斜着眼对着外头的阳光数了一遍,竟然全是假银票。他心里先是一惊一怒,再又明白了过来。
一叠同号的银票任谁都能认出来是假的,这个长着奇怪胡子的人看着不像是个傻的,敢拿一叠假银票来兑钱,必然有所倚仗。听说衙门那找了个外人来插手这桩案子,莫非就是他?
钱老大眼珠子一转,走到后头去,决定给这人兑了银钱。待他走后,悄悄地指示了个脸上有疤的壮实伙计跟在陆小凤后头一探究竟。
那边陆小凤拿着兑换到的雪花纹银,当即就叫上一桌好酒好菜并两个美人享受起来,这边叶英跟着花满楼去了钱老大那里查看受损情况,整理线索。
钱老大见少东家来了,点头哈腰地将二人请了进去,让伙计倒上茶水,自己亲自奉上来,“花少爷请,这位公子请。鄙人姓钱,是这儿的总掌柜。”
花满楼不理会他的谄媚,直接了当地问:“近日钱庄又收到多少假银票,统共损失了多少?”
钱老大一听,脸色白了几分,冷汗止不住地淌下来。他去暼叶英,见人好端端地坐着,也不避讳,又见少东家也没意见,就老老实实地把近日收到的假银票拿出来,据实以告:“这里收到了七张,如今已兑了四十万两出去了。”
花满楼的脸色也凝重了不少,如今这般大的亏损已经开始逐渐地影响起全国各地的官银流通,若是不能及时破案,恐怕灾祸就在眼前。只是为了钱庄的声誉,此事不得声张,官府也将消息压了下去,不能大张旗鼓地查案,为破案增添了不少难度。更何况,眼下官府也并不是那么可靠。
难道真的只能等着那个不知名的陆小凤去寻找线索,把希望都压在他这个浪子身上吗?
叶英闭着眼,脸上不露一分一毫,只是端着茶盏,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之前曾凝神看过,这一路来,花家的人都是绿色的名字,可这个钱掌柜,却是个黄名,当即就堤防起来,接了茶后是端着撇茶沫。也许是他想错了,这个钱掌柜只是将他看做了外人?
花满楼挥手退下钱掌柜,与叶英一起整理线索。
叶英搁下茶盏,先开了口:“千两银票,墨迹很新,还有酒味和胭脂味,你想到了什么?”
花满楼缓了缓脸色,答道:“赌场,酒馆还有花楼。”
叶英说:“你可知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能赌钱,既有美酒又有美人,而且这个地方一定是新建起来或是突然兴起的。”
花满楼说:“本地多年禁止赌博。不过只要有赌徒,就一定有能赌的地方。”
叶英说:“你是想说地下赌场?”
花满楼摇了摇扇子,微微一笑,说:“不,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传闻。”
叶英配合地问道:“一个有美酒有美人,让人一掷千金的安全地方?”
花满楼揭晓了谜底:“那就是极乐楼。据说那是一座会飞的楼,楼中有如仙境,能满足各种人的欲望。但它非常神秘,只在晚上出现,到了白天便会消失。”
叶英默契一笑:“看来我们少不得要去一探究竟了。只是不知这极乐楼在何处?又该如果进去?”
花满楼说:“听说那里不仅有富商,还有江湖人进出,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自会有人知道。”他笃定的样子仿佛已经知道了什么。
叶英问:“那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线索?”
花满楼惊讶道:“阿英,你比我想象地要敏锐多了。”
叶英问:“所以,你在这银票上还确定了什么东西?”
花满楼道:“这银票上的沾的是好酒与品相上号的胭脂味道,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味道,恐怕只有我闻得出来。你可知道我最近在炼制的百花散?”
叶英道:“自然知晓,我还曾与你探讨过药方。我之前从没料想,你在医药一道上也有研究。”
花满楼笑道:“该是我更惊异才是,阿英你竟然对岐黄一术如此了解。我以为你这双手该是握剑的手,纵使我看不到,我也知道,焰归是把好剑。”
叶英笑道:“自然是好剑。”他在心里默默补道:可惜自己真不是那位剑术卓绝的叶大庄主。
花满楼接着解释:“钱老大有个女儿,唤作霞儿,是我的青梅竹马,同她久病的母亲在云间寺修养。”
叶英听闻,调笑道:“原来如此。难怪你时常往城外跑。”
花满楼道:“你莫要误会,我是去送药的,就是给钱夫人送那百花散。”说完他觉得解释得还不够清楚,补了一句,“我与霞儿一同长大,情如兄妹,常常受到钱夫人的照顾。”
叶英问:“你是想说,这银票上,沾了百花散的味道?”
花满楼道:“不错。虽然不是每张都有,那气味又非常淡,但我能肯定,那就是百花散的味道。只是……”
叶英道:“只是,你常常去那云间寺,从未见他们母女露出什么破绽来。”
花满楼道:“这样说也是可以,所以我怀疑,那云间寺,或许与假银票有所联系。但我这么多年去往那里,确实没有任何奇怪的发现。”
叶英沉吟半晌,还是提了一句:“你觉得钱掌柜此人,如何?”
花满楼道:“自大通山庄开业以来,他就是全国七十二家分行的总掌柜。”
叶英问:“从未出过差错?”
花满楼道:“此事之前,从未有过。”
叶英道:“或许是你们从未发觉。”
花满楼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
叶英道:“他说的是真话?”
花满楼道:“刚才说的,字字属实。”
叶英道:“可他的为人却不那么值得相信。”
花满楼道:“因为他是个生意人,还是个很精明的生意人。”他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但凡是生意人,总会希望自己的钱越来越多为好。
叶英听了,不再追问,而是旧话重提:“你知道,二十万两金子于我有如鸿毛。”
花满楼仍是谢绝:“我明白一个用五金来买一根糖葫芦的人是怎么消遣的,只是它不该来填这窟窿,而是有更合适的地方。”
五两金子买一根糖葫芦的事还是叶英刚可以出门的日子里发生的。那时他还没适应这个世界,又因为刚出谷不久,缺了不少常识,以为哪里都是一样的。他走街串巷,觉得兜逛这些路上的摊子很新鲜,正巧见到了谷中孩子们都喜欢的糖葫芦,起了思乡之情,也不管自己这么大一个人,当即问小贩买了一根。当他从荷包里掏出一颗金豆子扔下就要走时,小贩都快被吓哭了。后来还是跟在后面的花家仆人拿了铜板了结的,叶英这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装了一次土大款。
叶英暂时放弃,问道:“好吧,那你觉得哪里合适?”
花满楼道:“比如让人一掷千金的极乐楼。”
叶英又问:“今日是八月十五,你怎么肯定,今晚的极乐楼会有我们想要的消息。”
花满楼笑道:“我只知道,浪子是没有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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