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拉开窗帘,眺望远处,温蕴之被它的景象惊艳。山坡像是被撒上了一层糖霜,碧绿的松坡,枯黄的白桦,绿的黄的,和白雪与白云交织一片,构成一副清晨雪景图。
“之之,起床了。”温奶奶的声音从门外出来。
“好的!”她朗声回应。
洗漱完,温蕴之交代爷爷奶奶,已经入冬,日后不要再早起替她做早餐。
“食堂有早餐,路上的早餐摊也有。”她说。
温爷爷说:“路边摊没有卫生保障。食堂的你吃不惯。”相处数月,他们知晓从小锦衣玉食的孙女有些娇小姐脾气,讲究而挑剔。
“吃的惯的。”她娇软地说。实则她去食堂的次数不逾五回。
温奶奶颇感伤:“也没有几天能做的了。”
确实,她马上要回帝都,温家二老没有几天的机会再给她做早餐。
她拉开餐桌前的椅子坐下,“爷爷奶奶和我一起去帝都吧,爸爸妈妈很想你们。”
温奶奶将豆浆放到她面前,打趣:“你妈可不想我和你爷爷。”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二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两个即将入土的老人亦不愿去打扰。
“谁说的!”温蕴之假话信手拈来:我来之前,妈妈还说,今年要把您二老接回帝都,一起过年呢!”
温家二老和蔼地笑了一笑,不拆穿孙女善意的谎言,交代她赶紧吃早餐,吃完好去学校。
去学校之前,温蕴之嘱咐爷爷奶奶,回房间睡个回笼觉。二老笑着说好。看着她与温少堂相似的眉眼,心中愈发酸涩。温少堂在的时候,亦会交代早起的他们,回房间睡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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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炎生去了张惠家。张惠与丈夫罗常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家里准备有他的房间。
他连夜被顾家凯赶出来,夫妇二人气愤的同时亦心疼不已。
他起的早,轻车驾熟地去厨房做好了一大家子的早餐。喝完粥,和张惠夫妇说了声,他疾步出了门。
罗常庚家住的颇偏僻,若非赶集日,这条街清冷而萧索,街道两旁只有几家门店开门做生意。
他身上的衣裳单薄,冬日的冷风一吹,他不禁哆嗦。
遇见黄毛和一伙混子,他神色冰冷。
和温少堂搞群架的头目杨喆进了局子,底下几个不学无术的小弟便跟着黄毛在这条街混。这条街左走八百米抵达清城职中。
一个小平头喊住了他:“哟!炎哥去上学啊!”
他不应声。其中一位斜刘海又喊:“炎哥抽根烟再走呗。”
如果是高二以前,顾炎生会和他们一起混一会,但现在他没空,亦没心情搭理他们。
他的视若无睹,在众人看来是一种秘而不宣的鄙夷。
想起惨死的父亲,骨折的右手,黄毛故意对着他的方向吐了口唾沫。
顾炎生驻足,抬眸看他,浓密的长睫轻眨,“你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
他的不怒自威,教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黄毛气的咬咬牙,面上却装孙子:“海涵海涵,我眼瞎,吐错了地方。”
顾炎生面无表情地斜睨他一眼,旋即抬脚离开。如果不是急着去学校,他现在会和这些人干一架。
他背影逐渐消失,众人在背后撂狠话:“太他妈冲了!”
小平头说:“瞧他那看不起人的狗逼样。”
斜刘海打火抽烟,看向黄毛,“干脆我们和他干一架,教训教训他。”
有人弱弱地说:“顾炎生打架挺狠的,没人打得过他。”
斜刘海扬眉:“我们十几个人一起上,还怕他?”言至此,他再度看向黄毛:“你说呢,黄哥。”
先前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的黄毛哼一声,“迟早要找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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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学校,大课间的时候,朱宁约温蕴之去天台。
她将昨晚梁辰告知自己的事情,转述给了温蕴之。
末了道,“她是那种,喜欢靠别人去欺凌她讨厌的人,然后她就在一边高高在上看热闹的人。我觉得杨喆会叫人去打你堂哥,肯定是受了她的唆使。”
温蕴之皱眉,“可杨喆说,是他看我哥不顺眼,才叫人和他约群架,没有提及柳雯雯。”
这是杨喆的供词,对方被叛六年的牢狱。
朱宁立刻说:“杨喆喜欢她,当然不会把她供出来。”
温蕴之细细看她,发现眼前的女孩面容清秀,眼神多了几分刚毅和戾气,和她记忆中那个安静懦弱的朱宁不一样。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日子里,朱宁不仅体重发生了变化,心灵亦如此。“朱宁,你很了解柳雯雯?”
朱宁愤慨:“我被她欺负了这么久,也看过她欺负别人,当然了解她。”
温蕴之了解地点头。随即目光深深地看她:“你告诉我这些,除了我们之间的那点情谊,还有什么目的?”
果然,生长于精英环境下的小孩怎会毫无心机。既然言至此,朱宁亦不隐瞒:“我的确有私心,希望你对付柳雯雯。”
温蕴之反问:“你是希望我报复她?”
朱宁抿唇。老实说,她觉得温蕴之心善,担心她不会去教训柳雯雯。
天气冷,温蕴之说出的话变成一团哈气,“既然你约我到这,心里肯定有打算了。”
被说中,朱宁脸红地咬咬唇,终于吐出:“你可以叫顾炎生去对付她。”
“为什么要叫顾炎生?”温蕴之不解。
旋即反应过来,笑着反问:“因为他打架厉害,因为他不是传统的好学生,所以即使他教训柳雯雯,别人也不会多吃惊,更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是吗?”
她虽然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露着几不可察的高高在上。
朱宁家境不错,因为父母和亲戚的关系,见过贵胄之家的小孩。他们身上往往有着与生俱来的倨傲和高高在上,这种倨傲和高高在上并非看不起人,而是由成长环境造成。
温蕴之身上亦有。那种得体讲究的礼仪;漫不经心的倨傲;不屑于和他们这些人为伍的云淡风轻。
小心思被戳破,她脸颊涨红,没说还因为顾炎生喜欢你。只声音沙哑地说:“顾炎生不会有事的,他很厉害,清城没人敢欺负他。”
温蕴之笑的感伤:“那是因为我们没见过他被别人欺负。”
顾炎生救了她两次。每回出手打人,动作熟稔利落,暴躁狠戾,不给敌人任何还手的机会。这样的身手,如果不是从小就在打架堆里混,受过暴力和鲜血的洗礼,是绝不可能有的。
她一直记得刚来清城一中那会,做早操时,对方穿着白色的坎肩,两只臂膀残存的数不清的疤痕。亦记得在温少堂家,顾家凯不由分说地狠狠地甩他一巴掌。
朱宁呼吸急促,胸口起伏,“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算了?她叫人强|奸你!”
“先不谈我哥的死是否和柳雯雯有关。”温蕴之看她,“假设要报复柳雯雯,我不会把顾炎生牵扯进来。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
朱宁胸腹涌起一种毛骨悚然的兴奋,“你打算怎么做?”
温蕴之不能否认,朱宁告知自己的事情,激起了她内心所有的负面情绪,包括恶。
“你愿不愿意,将她欺负你的视频公布于网络。当然,我会给你打码。”对于受害者而言,被欺凌的视频公布,相当于二次伤害。她犹豫不定。
朱宁讶异,忆起几个月前,温蕴之撞见柳雯雯在废弃教学楼欺负自己,举起手机拍的视频。当初温蕴之叫她上报给老师和警察,她畏缩,怕惹来更大的报复,怕丢脸,不愿公开。
“那个视频你还没删?”
温蕴之点头。朱宁思考片刻,“好。”随即问她想怎么做。
温蕴之不疾不徐地说:“既然这边的相关机构不喜欢处理这种事,那我们只能借助网民舆论的力量。”
两分钟后,两个女生离开天台。倚在墙角抽烟的顾炎生出来。
他被堆积成山的废弃桌椅掩着,温蕴之和朱宁未发现他。
快上课了,他按灭烟蒂。他都是在阴沟角落里被人欺负,即使有人看到了,亦不会朝他伸手。他只得自己慢慢地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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