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轻原本满满涨涨的激动之情被谢律这句讥讽的冷言浇灭得一干二净。
看着朝她伸过来的那只略带薄茧的大掌,霍轻将星眸里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都逼了回去,哪怕胳膊肘上的擦伤一片刺痛,她也硬是咬牙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谢律的手在空气中被尴尬地搁置了半晌,他掀了掀眼皮,差点被她气笑了。
随后衣袖一甩,五指攒成拳收回来,铁青着脸将目光转向旁边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两人。
“你们是严瑎手下的人?”
“卑职正是……”大嗓门不敢有所隐瞒,只得哆嗦着应了声。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原来那小娘子说的都是真话,谢律还真就在这附近。
不论这位活阎王是怀着什么目的过来的,眼下他们俩已经暴露,就算谢律留他们一条命,回去严瑎也定不会饶恕他们的失职。
今日很可能就是他们的死期。
可就怕谢律,不会那般轻易给他们一个痛快。
这么想着,两人面如死灰,额上大颗大颗的汗液滴下来。
片刻后,果不其然,谢律漫不经心的嗓音在山风里显得尤为森寒:“你们,用哪只手碰的她?”
两人眼里满是恐惧,这回连话都不敢回答了。
谢律似乎也不需要他们回答。
他取下别在马鞍上的长剑,拇指顶开剑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劈砍了四下。
举手抬足之间,都是行云流水般的致命招式,像是在战场上待久了的人,从不保留自个儿半分实力。
“啊——”
山林里登时响起一声赛过一声的惨叫,四条残破的胳膊从霍轻面前一闪而过,浓烈的血腥味直冲入脑,令她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而那两名壮汉瞪大了血丝遍布的眼,因着极度的疼痛,整个脸都扭曲了。
谢律就站在那里,绣金线的黑色云纹锦袍不可避免地溅上了点点血渍,就连他硬朗的脸上也未能避免。
霍轻被他充满暴戾之气的模样吓住了,心底深处的恐惧不比那两人少,她甚至想象不出谢律到底做过什么可怖之事,以至于连敌方阵营的人都不敢对他有丝毫忤逆。
“若你们还有命活着,”锃亮的长剑上映照出谢律冷然肃杀的脸,待剑上最后一滴血珠落下,长剑也同时入鞘,“回去告诉严瑎,三日之内如果不将承恩寺周围的人撤走,下次就不是单单断腿这般简单了。”
谢律没有杀他们,可这样的折磨比杀了他们更让人崩溃。
他们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血尽而亡,也不知晓天色一晚,山里的豺狼虎豹会不会将他们拆吃入腹。
束手无策等待死亡的感觉,比死亡本身要可怕得多。
霍轻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马的,她双腿软得不成样子,昳丽的小脸白得跟纸一般。
待她回过神来时,纤细的腰肢上圈着一只如铁钳般肌肉匀称的手臂。
“说你两句你便要离开,”谢律噙着冷意的声音在她头顶落下,“怎么,意思是本王还说不得你了?若本王没及时赶来,”他两指一伸,从她怀里拿出那把匕首,“你就准备用这玩意儿自救?”
霍轻被他怼得脸上一红,她抿了下晶润的唇,头颅垂得很低,小声道:“不是自救,是自尽……”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骨气,”谢律讥讽地短笑两声,旋即话锋一转道,“霍轻,再有下次,本王可不保证还能不能这般及时。”
两人同乘一骑,霍轻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凛冽的男子气息,她掖了掖发酸的眼睛,心有余悸地嘟哝:“王爷都让我滚了,我怎还敢留在西园。”
“呵,行啊,”谢律轻嗤一声,“出来一趟都学会同本王犟嘴了。”
霍轻瑟缩了下,破罐子破摔地说:“反正我对王爷已无用处,离了王爷也是个死,死之前还不许我为自己辩解两句么?”
经过早晨那一遭,她能明显感觉到谢律已然不想将她当做替身了,许是觉得没必要,许是觉得她不配,可不做替身,她之于他,还能做些什么?
谢律听着这句哀怨难掩的话,凉沉的气息喷薄在她发顶:“谁说你无用了?”
“那敢问王爷,”霍轻仰头回转,大睁着眼睛望进他深邃的黑眸里,略带迷茫地问,“您到底将我当做什么?”
她已经在很努力地在扮演替身这个角色了,可他总是不满意。
先前同他表明会效忠于他之时,他又生气得不得了。
霍轻看不懂他,这人在她心里,就仿佛笼罩着一团迷雾,她分不清前面是宽阔的大道还是深渊。
所以她希望谢律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论是替身,眼线,还是舞姬……只要他答应日后在宫里护着她,她都能努力做到他满意为止,清楚自己的用处和身份,也就不至于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谢律感受着女子柔软的头发擦过他的下巴,攥着缰绳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了些。
沉吟片刻后,他才低下头去:“你说呢?”
见霍轻不解,他黑眸里闪着流光,意味不明道:“不论将你当成什么,你有得选吗?”
话音刚落,霍轻果然如他所料被吓得僵了身子。
谢律抬起头来,目视前方,嘴角无声地勾着,将人唬够了,他才再次慢悠悠出声:“你不是她,也不要妄想成为她,往后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够了。”
霍轻极轻地眨了下眼,似是没反应过来,又听谢律以警告的口吻再次道:“倒是你若再跑的话,本王便任你自生自灭。”
“可是……”
没等她说话,谢律两条手臂将她圈得更紧了些,语气透着浓浓的不悦:“你自己说的要做本王的人,能不能有点自觉?”
霍轻呆愣一瞬,方才那些迷茫和阴霾全被这句话驱散得一干二净,没什么能比谢律的亲口承认更让人心安。
那些委屈和眼泪,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因着方才的扭头,霍轻身子斜了些,她按着谢律的大腿,温热坚实的手感让她耳尖染上粉色,她不得不借力调整了下坐姿,细声细气道:“多谢王爷。”
她似是无意,但谢律却因着这个动作整个背脊都僵硬起来,他仿佛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似的,所有感官在一瞬间集中到了大腿上被触碰到的那一点,让人酥麻,令人兴奋。
“霍轻……”他手背上绷起几根青筋,稳了好一会儿,才哑声开口,“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
霍轻闻言,立时乖巧地缩在他怀里,再也没动过。
谢律低头看她时,只觉得她像只被驯化的小猫,收着爪子在他心尖尖上挠痒。
她自个儿倒是不知,惹得人怎样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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