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暗箱操作下，卫瞒日子惬意。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独自修炼，很少去太虚殿晃，倒是最近没有见到巨擎天那胖子。
卫瞒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关心什么时候可以堕魔，去哪里找魔剑，除却修炼之外的事，她知道的少之又少。
偶尔能从下院弟子口中听到松山派近来发生了何事。
听说巨擎天变得忙碌起来，松山派要招收弟子，他作为一派掌门，自然要以身作则，朝九晚五，带头忙碌。
当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再多收几个天资聪颖的弟子，为松山派壮大根基。
卫瞒不关心这些事，她从十道剑场出来，直奔千刃崖去。
说起来，她师尊以身体抱恙为由，已闭关二十余载，细算下来，他们师徒二人已有十年未见。
原身每旬都会去千刃崖，占据了她的身体，也应该要替她尽些责任。
千刃崖，终年冰雪寒冻，檐上万瓦，已堆雪三尺。
卫瞒站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脸上浮现纠结的神情，她要用怎样的语气跟师尊说话？是说说说松山派近况，还是解禅问道，还是谈论自己最近的光辉事迹？
卫瞒心中想了无数种可能，最终还是化作一句：“师尊，近来可好？”
声音消散在门间，门外风雪弥漫，她等了许久，直到肩上拂满雪，也没有等来任何回声。
卫瞒轻轻蹙起眉，直到门外传来微弱的灵气在波动，她才松了口气。
得到回应，卫瞒没有过多停留，转头就走，出了千刃崖，她意外见到一个落寞的背影。
寇玄一身白衣袍，衣料边纹着鎏金，形单影只在残桥边，没有跨越结界，一直停在千刃崖外面，不逾越半分。
卫瞒心里揣测，他应该是为了厉青而来。
崖边风雪交加，寇玄没有捻任何法诀避开，雪落了满头，仿佛白了头，寒气直窜入他体内。
卫瞒走出结界，无法忽略那显目的背影，于是主动开口：“师叔可是来看望师尊？”
寇玄没有回头，目光看向残桥，低语问了句：“他可好。”
寇玄没有得到回答，过了半晌卫瞒才说：“好与不好，师叔进去看一眼不就行了？”
想关心她师尊身体，自己进去看看不就好了。
寇玄转身，对她这番话颇感意外。
在卫瞒看来：“有什么误会，当面说清楚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
寇玄站在原地，无动于衷，他转身回望千刃崖，眼中满是复杂，上辈子已经造成伤害，这辈子没法说清，下辈子无法释然。
卫瞒看不透他的想法，也不想多管闲事，她还是继续狗吧。
两人缄口不语离开千刃崖，回到十道剑场，寇玄停下步，说了句意味难明的话：“阿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太过优秀，也是一种罪过。”
寇玄这话莫名其妙，也有几分言外之意，说实话卫瞒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别理你师叔，他老毛病又犯了。”巨擎天从不远处走来，才忙完手上的事。
寇玄闻言，笑而不否。
“你师叔年轻时候过于自负，完全不懂收敛韬光，总是意气风发，得罪的人也不少。”
说起往事，巨擎天一脸嫌弃，但眼里却含着光，人活久了难免会有情怀，那些沉睡在记忆中的年少旧事被唤醒，心中更多的是怀念。
三百年前，蛇泽浮塔，孤身对众敌，一剑名成。
光辉的过往，注定要在修道之路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百年如斯，他们皆是光阴过客。
巨擎天笑语抒怀，透过风声，卫瞒眼前浮现出一幅幅辉宏的场景，她宛若身临其境，见到那些久远的传说。
卫瞒闭上眼，耳畔仿佛有风流穿过，呼啸远去。
再睁眼时，寇玄早已不知去向，巨擎天那胖子，嘴里不满嚷嚷：“我话还没说完，寇老弟怎么走了。”
寇玄走的干脆，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算了，不管他。”巨擎天继续跟卫瞒唠叨，语气不由自豪起来：“说起当年，我也是数一数二的美男子，爱慕我的人还不少。”
卫瞒见他的身材，不怎么相信：“真的？”
“真的。”巨擎天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说：“‘银面玉郎’是我以前的名号，那时雪斋派的女弟子吕娥，对我穷追不舍，足足追了我三天三夜。”
卫瞒指着他的肚子：“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说起这事，巨擎天咬紧牙，一脸后悔：“我当初就不应该偷练五道藏，导致灵气淤积体内，身材走样。”
曾经玉面青年，变成油腻中年大叔，抛开身材来说，巨擎天脸上还是依稀可以见到昔日俊秀的轮廓。
卫瞒比较好奇是：“五道藏是什么？”听起来很有意思。
巨擎天含糊其词：“一个功法而已。”
卫瞒没再多问。
巨擎天唠叨完就走了。
卫瞒看着他臃肿的背影，想象不出来，几百年前的巨擎天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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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十，是个好日子。
松山派收徒，一向声势浩大，各大宗族世家络绎不绝，每年收徒巨擎天能捞到不少好处。
拜师总要意思意思，这里面大有学问，拜师肯定看中天赋，天赋上乘者直接留下，倘若天赋一般，就要看看这个‘意思’，那也可以混个名头。
松山派有三峰，峰下主要分为上中下三院，以及门内弟子和门外弟子。
收徒一般收门内弟子，所以门内弟子一般都是资质过人的世家贵族。
一个门派要发展，除了自身优势，还要有经济来源，作为一派掌门，巨擎天可是深谙此道。
丹云主峰，各大高层齐聚一堂，除了太虚门主。
从太虚门主闭关这些年，太虚殿已不再招收弟子，现在大部分弟子都是拜入丹云峰或白虹峰下。
巨擎天早已施法，在山门下设下结界，各大宗族的飞行法器，只能在山脚停下。
那些飞行法器，有的极为罕见，玲珑玉塔，凤凰织羽，可见世家大族手笔之大，这其中不乏攀比心理。
巨擎天感觉金闪闪的修炼资源正向他飞来。
卫瞒一来就见巨擎天两眼放光的样子，恨不得把那些东西统统揽入松山派，卫瞒心痒难耐，都想跟他一起同流合污。
松山脚下气氛甚是活跃，不少世家贵族接踵而来，大家身份地位相差不大，自是相谈甚欢，交到不少朋友，准备结伴而行。
清河镇，连桥边聚集了不少世家公子，大家都是锦衣玉冠，法器在手。
其中，一个玄袍少年不由引人侧目，寸身都透出金贵，袖间印着暗流金纹，腰间悬着白玉摇铃，这手笔一看便知是孟家人。
连桥边，不少女子含羞路过，目光盈盈，只见少年身边围了不少人，看样子很受欢迎。
少年被众星捧月般围住，跟他说话的人很多。
少年没说话，也没拒绝，众人便商议一起上路。
要想拜入松山门下，须得历经三关，第一关，便是不使用灵气，徒步登上那三千云阶。
这个主要是方便松山派的高层领导，直接观察这届弟子资质如何。
巨擎天迫不及待，展开神识探了眼，好苗子还不少。大多世家修仙弟子，资质都处于上层，当然也有个别例外。
三千云阶上可见不少身影，玄袍少年步履悠然，完全没有一丝恐惧，巨擎天目光紧锁他，许久后眼里露出一丝惊讶。
三千云阶不算什么，但重点是第二关，抛去凡尘杂念，通常会砍下一半人。
巨擎天起身，已经做好‘意思意思’的准备。
大部分宗族世家的门主他都认识，当年大家可都是一起修道的好友，想入松山派还不简单，给点灵石，贡献点资源，也就入门了。
巨擎天赚足了‘资源’喜笑颜开。
最后一关，十道剑场试剑，能通过这关的人，一般修炼天资要比常人厉害，玄衣少年不出意外，万众瞩目到最后。
巨擎天看十道剑场上还站有不少人，可见他们修仙心性坚定。
松山派的考验一向随意，巨擎天喜欢不按常理出牌，化神期的威力压迫而来，能有几人承受住？
高台上，几位高层目光平静，面对这样出其不意，他们习以为常。
卫瞒站在一旁，目光也落到剑场上，她兴致勃勃也想看看抗压测试的结果。
剑场上倒下不少人，他们脸色皆惨白，甚至嘴角溢出血，五脏六腑感觉被一双无形的手反复挤压。巨擎天可没放一点水，略微测试后，他自如收回神识，这些人底子只能算将就，不算上乘。
难道就没有一个天资跟卫瞒一样变/态的人，他眼底有些失望。
风拂过，血腥味四散。
剑场上还有一人没有倒下，他挺直了背脊，血顺着修长的手节骨滴答落下，少年稳住身形，体内剑气还在四窜，他撑着一口气，就是不肯倒下。
他抬眼看向巍巍高台，眼底尽是傲气，不畏不惧。
场上响起一片哗然，巨擎天猛然回头，狂笑起来，笑声响彻云霄，好久没见到如此资质，天生剑骨，最是修炼剑道的绝佳人选，他忙不迭转身问寇玄：“寇老弟，你看如何？”
寇玄目光没有移动，眼底神色怪异。
巨擎天从头到尾打量那玄衣少年，容貌气度皆不凡，胆识又过人，若好生加以培养，绝对会是个人才。
再看玄牌上的世家，他心里一喜，已有盘算，他把目光看向寇玄：“不如这少年就直接拜入你门下，跟阿瞒也好有个照应，可好？”
寇玄沉默了会儿，轻悠悠拒绝说：“掌门，收嫡传弟子这事，我还未考虑过。”
“你也该收个嫡传弟子。”巨擎天语重心长，操心不已：“那孩子资质也是万里挑一，家世也不错，他若拜入你门下，也算是有人继承你的衣钵，不枉此生。”
寇玄垂眸不语，抿唇成线，他简单回顾了下自己的上辈子，可真是失败。
剑场热烈的气氛骤歇，巨擎天忽然觉得，他有些看不透寇玄了。
这几年寇玄几乎没回松山派，人也变了。
见人没松口，巨擎天暗示说：“阿瞒多个小师弟，也算是应了当年你与厉青的约定。”
听了这话，寇玄明显有些松动。
巨擎天趁热打铁，寇玄揉了揉眉心。
十道剑场鸦雀无声，场下的玄衣少年目光紧锁，攥紧了手指，他不想功亏一篑。
寇玄思量了许久，终于拂袖起身，站在高台上：“今日我便收你为徒，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唯一嫡传弟子，此生我所创之功法，将会悉数传你。”
此话一出，响彻整个松山派。
玄衣少年看着高台上的男人，缓缓弯下挺直的脊背，眼中纯粹而炙热：“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寇玄跃下高台，扶他起身，眼底露出一丝悯然，没想今生还是成了师徒，只能说造化弄人。
重回到起点，明明一切都还刚开始，但是他却已经不能回头。
“今日收拾好行李，明日直接来白虹峰。”
寇玄留下句话，扬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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