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一锅的粥,又香又稠,松子的油脂为粥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油膜,看起来十分诱人。
再加上一个煮鸡蛋,馋得人直流口水。
从昨日一进这片松林,姜邈觉得好似之前的阴霾都一扫而光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独自探险的时候,轻松愉悦,自由而惊奇。
不仅是她,连郗扶隐眼底的情绪都要松上了几分。
吃过饭歇了一会儿后,又开始忙了。
姜邈又着手捡松塔,她想尽可能多的储备松子当粮食。
令人惊喜的是,那只小松鼠的确是非常通人性。
它看着在捡松塔的姜邈,偏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后自个也爬上树,将树上的松塔摘下,一颗一颗往下扔。
等到捡了一大堆松塔后,姜邈停下了,也帮着郗扶隐砸松塔。
两个人的速度的确要快一点,一上午的时间便又剥出了满满一袋的松子。加上昨天的,一共是两袋,足够他们吃上一段时间了。
趁此机会姜邈也清点了一下食物和水。
如今他们还剩下三枚鸡蛋,五块红薯和六个土豆,一小袋米。
当然那唯一的一块肉一直没有动过。
除此之外,水还有足够多,想来也能支撑一段时间。
相比于早饭,午饭就要吃的简单的多,一人一块红薯和一块土豆。
草草地吃了一顿午饭后,他们又继续开始赶路。
走得时候那只松鼠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直到他们走出那片松林,才停下站在枝丫上远远眺望着。
火热的太阳挂在头顶,燥热的空气萦绕在身边。气温变得越来越高,即使有树木遮挡,姜邈也都好几次有中暑的迹象。
天气太热了,这不是一个好征兆,起码预示着,接下来的日子短期内都不会下雨。
两人一路向南,连走数日,水和食物全面告急。可下一轮补给的地方却还见不到踪影。
又走了几天,这一日郗扶隐总算开口了。
这是一个交汇点,按照他的说法,若是从这里下山再走几十里路有一城镇,入了城便可以稍作休整。
但若是接着上山,便可绕开,继续往南走。
两种走法,端看怎么选。
如果换做其他人,这无疑是个好消息,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应该选择入城。
但是姜邈犹豫了。
这一路上她见识的太多了,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他们与世隔绝地生活了这么久对于外界的情况并不怎么清楚。
所以姜邈本能的畏惧。
“那不如今日就在此地歇息吧,明日再做决。”
郗扶隐说。
姜邈犹豫着点点头。
夜晚姜邈满脑子都是该不该入城这件事,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睡梦中,一股呛人的烟味钻入鼻孔,姜邈难受地咳嗽了几下。
紧接着她感觉越来越热,身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从毛孔钻出。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一种灼烧的感觉,火辣辣的疼。就像是被架在了过上烤一样。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一阵心悸惊醒了她。
姜邈一个激灵直接从梦中坐了起来。
睁眼的瞬间,赤红色跳跃的火焰印入眼帘。
熊熊火焰,挥舞着火鞭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周边的一切,所到之处周遭一片都成了火海。
枯木败叶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空气中飘荡着滚滚白烟。
火势凶猛竟照亮了漆黑的夜晚,天上看不到月亮和繁星,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际。
周围的一切都燃烧着,火势漫延的极快。
空气越来越烫,烈火成包围状慢慢往这边烧过来了。得益于姜邈每次都会将周围清理地干干净净的,所以才没有在睡梦中烧死他们。
然而这一切也足够吓得人魂飞魄散了。
无论在哪个时代,发生山火都是非常恐怖的事,特别是在这样干旱的情况下,漫山遍野都是枯死的树木和野草。这无疑强有力地助长了火势,所以它才会烧得那么快。
姜邈捏紧了手指,止住不断颤抖的身体,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慌,一定不能慌。只有保持清醒的头脑才有机会逃出去。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姜邈压下心悸,她咬紧牙关,开始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以期找出逃生的通道。
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不放过一点角落缝隙,终于她看到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子里逐渐成型。
有了计划,她立马就开始行动。
姜邈手脚利落地从包里翻出布条,又抽出竹筒,一拔开塞子就将水哗哗地倒在布条上。
布条裹在一起有些厚,她一连倒了两节竹筒,才完全将布条打湿。
布条往地上滴着水,水滴一接触到地面,就迅速蒸发。
地面温度在升高,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姜邈保持着镇定,她将布条上多余的水份拧掉,然后拎着走到郗扶隐面前。
此时郗扶隐正怔怔地看着漫天的火光,脸上染上了颓败,向来笔直的脊背也在这一刻塌下来了。
姜邈第一次在他的脸上见到了名为绝望的情绪。
“郗扶隐!”
她弯腰与郗扶隐平视,提着嗓子,大声喊到,直喊得他神魂归了位。
她又说:“你听我说,我会带你冲出去,我们不会死的。”
郗扶隐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看起来又脏又瘦,两颊凹陷的脸,布满了汗珠。
一双眼睛印着火光,亮得吓人。
“不要放弃,相信我。你现在能做的就是相信我,然后坐在车上,不要动,可以吗?”
她说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冷静。
郗扶隐缓缓地点点头,眼睛里多一种毅然决然的意味。
姜邈笑了笑,她将布条展开,拎着两角,就要往他脸上系,掩住口鼻。
不想郗扶隐突然用手一挡,然后抬眼看着姜邈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若是救不了我,你自己一个人也要使劲地跑,逃下山去。
然后继续向南走,到了平江之后,你到城内最大的恒通钱庄去找陶三。
告诉他,我死了的消息。还有你要告诉他,我答应你的三件事,让他帮你办了。你就说,这是梅字令。这是我最后给他的命令。
他会安顿好你的。记住了吗?姜邈”
“你……”
郗扶隐打断了她的话:“姜邈,你记住了吗?”
看着年轻这个难得固执的人,姜邈点点头:“我记住了,到了平江去找恒通钱庄的陶三,告诉他你的话,你的命令,梅字令。”
眼见姜邈将他的话记住了,他才点点松手。
郗扶隐的消极并没有影响姜邈她用湿掉的布条遮住他的口鼻,和眼睛。
这样可以尽可能的过滤掉浓烟,以免肺里呛进烟尘。或者把眼睛给熏瞎。
很多死在火灾里的人,其实并不是烧死的,大部分都是被烟给呛死的。
牢牢地遮住郗扶隐口鼻和眼睛以后,她又把包里她的冲锋衣拿出来,直接兜头就把他的头罩进去。
做完这些后,她把自己遮住口鼻也牢牢地遮住。
此时一切准备就绪,她却并不忙着推车离开。
而是迎着火光走去,然后在边缘停下。
她脚边的土里有一颗早已枯死的牵牛花藤。
许多藤蔓已经被碾碎了,唯有主根还有些筋皮连在根部,但也颤颤巍巍,快完全断裂了。
姜邈蹲下闭着眼深深的做了一个深呼吸。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正乖乖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的郗扶隐。
他此时被衣服完全遮住了头,乖巧的就像一个坐在新房的新娘。
想到这个比喻,姜邈低头笑了一下。心里拧着的心又松了几分。
她又转过头,面对着即将舔舐着她脸的烈火。
她能感觉到她的毛发被火烤得卷曲,焦掉。
姜邈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眨眨眼睛,将手接触到那根枯死的牵牛花藤上。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顺着手掌,蹿到了牵牛花上。
她闭着眼,仿佛所有的事物都已经消失了,唯有那根牵牛花藤留存。
她能感觉,花藤重新焕发了生机。它的根茎,以快速地,超越想象的速度往地底生长,钻下去。
一层一层,不知道往下钻了多深,终于一股冰凉的水汽缠上了根茎。
根茎继续往下,姜邈仿佛听见了地下河奔腾的水流。
小小的牵牛花藤,冲破了上层干硬的土地,直达最地底最深的土地,扎根。然后开始贪婪地吸收着土里的营养和水份。疯狂的生长,它的根茎变得越来越粗。
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地面上的人只能看见,原本枯死的牵牛花开始极速的,超越常理的生长。
它的藤蔓像是有眼睛一般笔直的向山下铺展。
它的叶子长得越来越大,直至长得能容纳两三人才停下。
绿色的叶子狠狠压在原本燃烧的野草枯枝上,瞬间扑灭了烈火,翻滚着浓烟。
藤蔓和叶子像是有意识一样,硬生生地在熊熊烈火中割裂出一条道路。
若是被外人看见,怕是要以为,这株牵牛花藤成精了。
成了!
姜邈不禁一喜,她看着一路漫延下山的牵牛花藤,松开了手,苍白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她本没什么把握,这样的事她也是第一次干,成不成她自己也没底。可每想到竟然成功了。
火越来越大,她头顶的树枝全都燃起来了,得走了,不能耽搁了。
姜邈回身走到车边,抬起车,轻声对郗扶隐说:“坐好,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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