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耶稣基督的话做见证,
我若从地上被提升起来,
就吸引万人来归附我。
——《约翰福音》第12章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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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一脚在前,一脚在后。
阿由比出拳击的姿势挡在了纲吉面前。
侧身收下颚。前手大于90度,拳锋平于眼睛。后手小于90度,拳锋收于下颚边。两臂紧贴身体、收腹、后脚跟离地,重心在两腿之间。
阿由随意地摆出这样的姿势,刚才他出拳对上诅咒袭来的手臂,理所当然般、碎裂的是诅咒的□□。
他无机质的眼神扫过面前的庞然大物。
眼前的场景几乎颠翻了伏黑的认知。诅咒居然在恐惧——以作恶、杀人、摧残人心为乐的诅咒在恐惧,类人的表情出现在那张拼接起的脸上格外滑稽。
颤抖着恐惧着,一直高高凌驾于人类之上的诅咒打从身体内部颤抖着,对它来说眼前这个人类才是诅咒,不是负面感情的集合体——怨恨、恐惧、憎恨这种程度,而是源于本质的、原始的存在。对比之下,它们这些所谓的诅咒连粗糙可笑的复制品都算不上,永远表现不出那种,见之即知的神圣性、不容侵犯的冷酷与权威。
十字架冷冷地竖在人间,被钉于架上的耶稣无表情地注视万事万物。
耶和华给予他的子,践踏世界的才能与性质。
受难的耶稣睁开了眼睛。
这个人类是圣人。
动物在死的时候才会意识到死亡,人类在活着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死亡的阴影下忙碌。诅咒既是动物也是人类,既不是动物也不是人类,只会凭着一己恶意破坏世界,狂笑着玩弄着死亡,不知恐惧与臣服为何物。
但,就像人类看到猛兽一般天然会恐惧,这是远古、初生之时便一直传承而下的生物本能,不可直视、不可名状,绝对的意志,一旦违反忌禁,便会消亡,正如没有神,便没有人,没有父,便没有子,没有主,便没有仆。
黑暗不见底的深渊里,守卫着圣人的怪物懒洋洋地从中探出头,对诅咒扫来了一眼。躯体远比人类庞大的诅咒,只有怪物的瞳孔般那么大,怪物不带感情的竖瞳里倒映着它卑微软倒的模样。
这个人类是怪物。
是连直面也做不到,更别说去对抗。
难怪这个人周身没有丝毫诅咒的痕迹,感知远远灵敏于人类的诅咒们总会下意识避开它,一旦靠近就会死去,毫无疑问。
一人一咒站着很近,渺小的人类都不到诅咒的一个拳头那么高,却让人一眼看得出来渺小的是谁。
诅咒跪倒在地,再也发不出来嘻嘻的笑声,它的眼睛空空地睁着,几乎已经死去了。
“玉犬!”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伏黑满脸凝重,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暂且压下心底涌动着的思绪,他驱使式神,“吃了它!”
一黑一白两只犬扑上这只小山般大的诅咒。肥厚的身躯被块块撕咬掉,诅咒一动不动。
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凸显出众人的沉默。
发生了什么?失去眼镜,又看不到诅咒的纲吉疑惑。
伏黑只是看着阿由不说话。
片刻,“走吧。”他拧住眉,“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会上报的。”
随着诅咒被一块一块地吞噬,这座学校里聚集起的灰雾般的诅咒渐渐散去,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过。
伏黑走到几乎被啃食殆尽的诅咒面前,捡起了一只枯黑扭曲的手指——咒术之王两面宿傩曾经被砍下却无法被毁坏、只能被封印至今的手指,按咒术界的排位,已经是特级咒物这种极其危险的东西。
真是如梦幻泡影般结束了事件啊。
一向乐观的纲吉打起精神,事情解决了就万岁,没有人员伤亡更是万岁!不过……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指指身下的大坑,想起自家学校也是常年战火频飞不禁对着伏黑泪流满面:“这些损失怎么办?我赔不起啊啊!”
“这是咒术造成的破坏,我们会进行修缮和扫尾工作。另外,”伏黑摸摸飞来的鵺,鵺是他驱使的式神之一,有着大鸟的外表很方便高空作战和探查地形及信息,“这里的人都因为被驱使的诅咒过量入体而昏厥了,其他人都被这只诅咒藏在学校角落。我已经联系这边的咒术师来处理,没有大碍。这座学校也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暴动了。”
“再见。”伏黑转身离去,迅速跳跃过一个个障碍,消失在黑夜中的屋脊。
“给我好好地走路啊。”纲吉恶狠狠地吐槽,随即露出高兴的笑容,“太好了,大家都没有事。”
朦胧的光线自东方随着天色渐亮而逐渐铺开,又是全新的一天了。
“啊啊好失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太宰突然在纲吉耳边一声吼,挥舞起海带一样飘动的手来,“纲吉君不应该是很害怕幽灵之类的吗?”
“咿咿咿!!!”沉浸在平和气氛里的纲吉心脏都要被吓得跳了出来,几乎要给总乐此不疲整他的太宰老师跪了,“我怕啊啊啊!!”
啊,真是格外平和的一天的开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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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白的灵堂如教室般干净明亮,正中的照片还是山田鲜活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冲出照片、抓起书包奔向学校赶去上课。
灵堂中几乎没什么人。
隐匿地下的咒术方和明面上的警方实际关系不菲,一旦出现山田这种明显人力不可及、咒灵作祟的事件,警方高层会立即下达命令,将之交给职业咒术师。本次的山田事件也被定性为自杀,利用咒术和催眠处理了目击者,便低调处理。
山田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自杀?与山田相关的人在当下谈论几句,便很快忘之脑后。
灵堂里几乎没什么人,这当然归咎于山田作人的失败。不过纲吉和阿由倒是来了,纲吉阿由二人作为解决本次事件的主要贡献者,当然不会忘掉山田真正的死因。
忘不掉,山田的惨叫和扭曲的尸身,满眼的猩红。
纲吉的心情十分低落,低落得近乎悲哀。
他隐约后悔起这次的行程了。如果不是他要来这所高中,山田也不一定会死。
但是…阿由也就会一直对自己、对他人漠不关心。他还是会一个人孤单行走在世间,什么也不入眼。
“阿由,不要再继续孤独了。”纲吉抬起脸,认真地望着阿由,“我是你的朋友,太宰老师也是你的朋友,伏黑先生也是,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
不要再继续孤独?孤独?
阿由缓缓在头顶打出一个问号。
纲吉专注地看着他。
阿由于是浅阖上眼睛,他想,孤独意味着什么?
他并不擅长思考,也许是制造他的神过于看重他超人的才能,于是刻意削减了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情绪感知和反馈。神将晦暗与苦难投掷到他的身上,是为了更好地成就他。
他不擅长人性化的思考,那类充斥着自我和对周身社会紧紧关注的思考。但他并不浅薄。相反,他看到的是整个世界。
在孤身一人的时候,在离群索居的时候,在行走在车水马龙间的时候,在抬头仰望天空行云间的时候,阿由一直注视着整个人间,整个世界。
炎炎夏日里奔跑在草原上的大羚羊孤独吗?踽踽独行在冰川上的北极熊孤独吗?随风摇曳的蒲公英孤独吗?从夜晚闪烨的星星、沉默伫立的灯塔、汹涌的波涛、濒死的海鸥,到迷醉炫目的霓虹灯、落寞无语的传单、川流的车群、消逝的电波……它们孤独吗?
它们自由生长着,自然消亡着。
他和它们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从来不是孤独者。
他不应为此烦恼。
他本不会烦恼。
但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一点点的变化。也许是直美对他微笑的时候,也许是谷崎搔着脑袋不知所措的时候,也许是那位女性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也许是那只三色猫,也许是沉默的社长,也许是纲吉和伏黑……
他的世界出现了一些身影,给他的白纸涂抹上了色彩,就像一个支点逐渐翘起了地球,越来越多的人经过他的身边,并在此停留。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
“阿由?”纲吉等待回复。
“最近,令我烦恼的是,”阿由的表情依旧淡淡,“小小的离别会使我感觉奇怪。路过直美、谷崎的座位会让我停下脚步,吃着猫咪的小鱼干不再让我感觉满足,回家路上会下意识等待,脑海里总会浮现没有意义、没有逻辑的画面。”
“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变奇怪了。”
“是我脑子坏掉了吗?”阿由歪头,同样认真地作出了搞笑的发言。
“是寂寞,才不是奇怪。”纲吉哭笑不得,阿由的声音总是低而轻,像是暴雨来临前吹拂而来的微风,静静听着让人很想沉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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