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鬼

小说:穿*******珠 作者:七*******依
    石头望了望门外正在布置烤架准备烤鸭子的书宁哥哥,满怀感激地道:“是书宁哥哥路过,听到我在水里呼救,衣服都没脱就下水救我,把我推上岸后,那外衣浸了水变得特别沉,书宁哥哥脱了力一直往水里滑,我吓得浑身没什么力气,使劲拉住书宁哥哥的一只手,却怎么也拽不上来,喊书宁哥哥也不回应,我只好拼命喊救命,好在来了几个大人一起把书宁哥哥救了上来。”

    说道这里石头有些丧气,声音低低得,“上岸后,书宁哥哥脸色都发青了,怎么拍都没有反应,我吓得大哭,求他们帮帮书宁哥哥,幸亏有位公子会救人,他趴在地上给书宁哥哥渡气,过了一会儿,书宁哥哥吐了一口水,睁了睁眼睛又昏过去了。”

    方婆婆抚着石头的后背,接过话来,“再后来老妪就赶过去了,请人将宁儿抬了回来,可惜石头说的公子一转眼就不见了,老妪都没来得及当面道谢。”

    祝芊芊:......

    这听着也不像是英雄救英雄啊,放在灵异小说里,简直妥妥的附身良机啊。

    显然净真的关注点也在这位公子身上,“石头可记得那位公子的模样?”

    石头挠挠脑袋,他年纪太小不会描述,“就......挺好看......”认真想了想,“脸很白,因为现在忙着收麦子,村里人都晒得黑,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这位公子长得特别白净,比书宁哥哥还要白,旁的就记不清了,我当时太紧张了。”

    净真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问方婆婆:“能否带贫僧去方公子的房间看一眼。”

    方婆婆点点头,看了眼院子里已经溢出香味的烤鸭,手撑在膝上慢慢起身,“不好意思,年纪大了,坐一会儿腰就直不起来了,腿也不会走了。”

    石头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搀住方婆婆,一起踏出门槛,来到东侧厢房。

    与堂屋里裂着缝的旧家具不同,这间房里的摆设颇有书香气,左侧墙前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籍,床前的书桌上还摆着文房四宝,一支刺着毛的毛笔随意地放在摊开的桑麻纸上,墨水滴落在桑麻纸上晕染了一片,堪堪挡住几个歪七八扭的字,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空白的墙面上挂满了字画,幅幅笔精墨妙。有含蓄秀巧的毛笔字,有意造境生的山水画,还有一副神采飞动的仙女图,纤眉桃眼,手里捧了一朵盛开的莲花,画得惟妙惟肖,像活的一般......

    祝芊芊觉得这房间的风格,与院子里那个旁若无人一心烤鸭子的吃货,就很不搭。

    石头从字画面前一一走过,眼睛都看直了。

    方婆婆望着厢房里的物什满眼欣慰,“宁儿的爹生前是个秀才,宁儿从小爱读书,人也聪明,学什么一点就会,可惜他爹去得早,我没本事不能送宁儿去私塾。都是宁儿自己争气,每日里帮我做完农活便一头扎进书卷里,唉......这眼看着秋闱就到了,十年寒窗苦读啊。”

    祝芊芊听了方婆婆的话,又望了眼院子里那个正盯着烤鸭两眼冒光的吃货,心道完了,这厮定不是方婆婆口中的学霸,不沾边。

    净真踏入房间,在床榻前停留了片刻,问方婆婆:“请问施主,方公子第二日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吗?”

    方婆婆摇摇头,“刚醒的两日还不如现在,那两日直嚷嚷头疼,浑身难受,时不时人就往地上砸,老妪以为是下水受了凉,便去找大夫开了药,还没来得及熬,宁儿就偷偷把药扔了,说不喜喝药,太苦了。唉,以前宁儿喝药从不怕苦,老妪想是不是这些年,他其实一直怕苦却忍着不说。”

    “娘,快过来看,烤鸭好了!”方书宁指着烤架朝向他们嚷嚷。

    方婆婆看见儿子正将火堆上的明火扑灭,越想越心酸,“宁儿以前连火都不会生,炒个鸡蛋都是糊的,怎么能做出烤鸭呢,我的宁儿到底怎么了?”方婆婆眨眨眼睛,努力收回眼泪,重新挂上笑容,冲着院子里答:“这就过来了。”

    祝芊芊听得有些压抑,只怕往日里方婆婆与方书宁相依为命,母慈子孝,十分和谐。若是眼前这货真不是方婆婆的儿子,方婆婆该如何是好?

    隔着一段距离,方书宁就将烤鸭串子举得高高得冲他们显摆,“又香又脆的烤鸭,外酥里嫩,绝对吃了还想再吃。”

    祝芊芊笑了,“可别,石头家的鸭子还要养着下蛋卖钱呢,经不起你这么造。”

    净真垂眼看了一眼佛珠,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祝芊芊心脏直接漏跳了一拍,“阿真,你以后就要这样多笑笑,特招人喜欢。”

    净真听得一呆,弧度瞬间收回,视线瞥向别处。祝芊芊更乐了,真不经撩。

    走得近了,那香味更浓郁了,祝芊芊忍不住吸吸鼻子,“好香,太香了......”

    “别只顾着自己吃,分成两份。”方婆婆端起石头带来的木盆冲洗干净,用抹布仔仔细细擦去水珠,又回厨房拿了一个干净的包袱,接过方书宁分开的一半烤鸭,用包袱小心包好,放回木盆里,递给石头,“拿回去你和你爹一起吃。跟你爹说,他的心意婆婆收下了,以后莫再送了。”

    石头的手垂在身侧攥着衣角,砸吧砸吧嘴,“可是爹说是烤鸭要给书宁哥哥吃的。”

    正憋着嘴撕鸭腿的方书宁转过头,凶巴巴地指着火堆对石头道:“我数到十你还不走,我就把你大卸八块直接烤了。”

    石头望了望还冒着火星子的木堆,接过木盆拔腿就跑,跑到门口又顿住脚步,回头朝方婆婆鞠了一躬,“谢谢方婆婆。”

    祝芊芊憋笑道:“看这吃货品行还不赖,虽然不舍得,但是很听婆婆的话。”

    方书宁撕下仅剩的一只鸡腿递给方婆婆,“娘,你吃。”

    方婆婆笑着道,“忘了你娘牙口不好了?塞了牙明天又该牙疼了,快吃吧。”

    方书宁憨憨地笑笑,刚要往嘴里塞,瞥见净真,又笑嘻嘻地往净真这里递,“法师,吃鸭腿?”

    “宁儿,不得胡闹。”方婆婆拦住儿子。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方书宁扬了扬手中的鸡腿,“佛家讲经总说要普度众生,难道你们佛教弟子就不是众生的一份子吗?既然你们也属于众生的一份子,为何就不能享受这世间的佳肴?”

    吆喝,祝芊芊还真小瞧了这吃货,歪理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叫人反驳不得。

    “烤鸭都堵不住你的嘴。”方婆婆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转身对着净真行了一礼,“小儿唐突,还请法师不要见怪。”

    净真道:“方公子也是一方见地,我佛广纳百言,不会怪罪。”

    “那法师到底吃不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方书宁又将鸭腿往净真面前送了一下,祝芊芊的视线刚好落在他手腕上的一颗血痣上,实在是扎眼。

    净真摇摇头。

    方书宁高兴地坐回矮墩,举着鸭腿啃得满嘴流油,看得方婆婆忍不住又想掉眼泪。

    净真闭上眼睛探查一番,再度睁开的眸子挂着几分诧异,转身对方婆婆道:“贫僧先去平沙河看一看。”

    方婆婆感激地频频道谢。

    出了院门,祝芊芊忍不住问道,“阿真,可有看出端倪?”

    净真点点头,“方公子的魂魄与身体相斥,无法彻底相容。”

    “被......附身了?”祝芊芊嗓音都颤了。

    净真道:“暂时无法肯定。”

    ***

    微风吹来,阳光照射的平沙河面上波光粼粼。净真沿着河岸一直走,祝芊芊窝在食指上四处打量,并未看出什么异样,“阿真,有什么异样嘛?”

    “有,前方河心浮着一层黑气。”净真说着抬手摘了一片柳叶往河面上一扔,双指一点柳叶霎时长到竹排样大小,净真跳上柳叶,那柳叶便自动往河心游去。

    祝芊芊半张着嘴,咽了下口水,原谅她真的头发长见识短,这番操作真是晃瞎了她的珠眼。

    净真目光如炬,行至河心,双指一顿,脚下的柳叶便静静地浮在河面上。

    祝芊芊有些怕水,流淌的河水让她有些眼晕,恍恍惚惚觉得柳叶的侧边扒着一团幽绿的水草。“这河里怎么会这么多水草?随便一停就能遇上,不会也是妖化的吧?”

    净真从蹙着眉拿出法鞭,倏地扔进水里捆住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游来窜去,搅得河水像开了锅一样翻滚喷涌,柳叶被晃得东倒西歪,祝芊芊又想吐了。

    净真念了几道咒语,金光灿灿的符文顺着法绳浸到河里,随后他猛地一收,立时捆出一个干瘪伛偻的黑影,浑身发黑,蓬头垢面,只见它两眼一睁,就要将净真往河里拽.....

    “啊——”祝芊芊瞪着眼睛吓得一蹦。

    净真觉得手指上的佛珠颤了颤,耳朵被尖叫声震得嗡嗡直响,随手将捆着水鬼的法鞭又浸入河中,低头问祝芊芊:“害怕?”

    祝芊芊带着哭腔道:“那不是一点点的怕,是非常的怕,像这条河一样大的怕。”

    净真小心地将佛珠收入袖中,余光扫过岸边,几个村民正在站在岸边往这里看,遂驱着法术赶到平沙河的另一侧。

    与杨柳依依的对岸不同,河的另一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净真找到一处干净的阴凉之地,手腕一收将法鞭从河里拽出,那水鬼拼命挣扎着想要逃回河中。

    净真盘腿坐定,单手立掌结出金光法印往水鬼身上掠去。

    祝芊芊仰着脑袋看那水鬼蜷缩在地上,身上黑色越来越淡,最后淡到几乎辩不出黑色,约莫看见轮廓是一个穿着素色交领长衣的年轻公子,许是在水里泡得久了,衣服已经有些破烂,面上挂着脏兮兮的水草,遮着看不清面容。

    一炷香后,净真双指一转加了一成法力,就见那年轻公子茫然地抬起头望着净真,又低头望了望自己半透明的身体,苍白的面上满是震惊,“我我我......我怎么了?”

    净真道:“作古了。”

    公子:“......”

    净真问:“可记得自己是何许人士?”

    公子想了一会儿,“在下平沙村方书宁。”

    “什么?”祝芊芊伸长着脑袋不可思议地问,“阿真,让我看看他的手腕。”

    净真伸手拿出佛珠,祝芊芊盘在食指上扫过公子的手腕,确实有一颗血痣,与方婆婆家里那个吃货手腕上的血痣一模一样。“他他他.......他手腕的血痣与那个方书宁的一模一样.......”

    才穿过来不到三十六小时,祝芊芊已经疯到麻木了,眼前的事情已经超出一个社会主义优秀青年的认知,“他....他若是方书宁,那那院子里吃烤鸭的那个是谁?”

    净真问:“方公子可会做烤鸭?”

    方书宁瘪瘪嘴,“再下从没吃过烤鸭,更不会做烤鸭。”

    祝芊芊:“阿真,你再问问他,他房间里都挂了几幅画。”

    净真照问。

    方书宁对答如流。

    祝芊芊:“......”

    “一团乱麻”形容的就是这个现在的状况了!

    方婆婆的儿子明明在家里,行为却不像是她儿子;这里有个文质彬彬气质相符的,却是个水鬼!

    祝芊芊颤颤巍巍地问净真:“所以,真的方书宁已经淹死了,家里那个方书宁是被别的东西占了身体吗?”

    净真迟疑了一会儿并未做答,抬眸望了一眼火热的日头,对眼前的方书宁道:“马上中午了,阳气太盛会损伤阴魂,你先来我这里挡一挡。”

    净真伸手刚刚取出一个锁灵囊,只见一道白色身影飘过——

    眼前的方书宁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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