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师妹来了

    昨夜忽降大雪,落了云何群山一身。一夜间葱翠全埋了,练武场亦积上薄薄一层白。

    天冷困意乏,值日弟子打着哈欠,御剑飞上峰顶,迎着天地间第一缕晨光,敲响晨钟——

    青蚨殿里,伏案睡得正香的迟与灯被惊醒。听是钟声,懊恼地揉了揉眉心,看向一桌狼藉。

    “大师姐,你已经筑基了,为什么需要睡觉?”

    她的师弟李小满也熬了一夜,神采奕奕,此刻歪着脑袋,疑惑不解。

    迟与灯道:“老////习惯。”

    没办法,她以前又不修仙,也猜不到她未来会修仙。

    抚开一桌子卷轴,迟与灯摸出水镜,欲问师傅到哪儿了,几时回来,她这代理掌门当得着实没趣。

    正这时殿外飞来一声:“大师姐!”

    师妹伏灵披着一肩落雪,一边嚷一边跑。

    迟与灯押在手边的剑鞘一抖,银光出鞘,直逼伏灵面门——温柔地替她扫去肩上雪,剑柄翘了翘,飞回鞘中,再掐了个法诀,帮她烘干衣服,示意她坐下说话,“怎么了?”

    伏灵惊恐地握住她的手:“大师姐,不好了,你要失宠了!”

    迟与灯道:“……好好说话。”

    伏灵这才细细说来,不过就一句话:“大师姐,掌门收了新的女弟子。”

    在宗门众弟子心目中,掌门首徒迟与灯是无所不能八面玲珑的“大师姐”,宗门未来的接班人。

    大家都说掌门不会再收女弟子,因为女弟子,只要迟与灯一个就够了。

    她资质绝佳,既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冰灵根,在剑之一道又极具天赋,脾性还好,敦厚老实善良随和都占几分。

    刚进宗门那会儿,外宗如丹阳、归鹤、苍寂都想挖人,最狠莫过苍寂,连大晚上偷人都想得出来。据说当时迟与灯半途醒了,将苍寂长老数落得无地自容,当场断剑,驾着唯一的飞行法器跑了。

    大师姐这么好,掌门竟然爬墙!

    伏灵气得眼眶红了,声讨起成蹊子:“大师姐,掌门太过分了!这以后多了一个女弟子,大家也叫她师姐,岂不是不把大师姐放在眼里?万一以后她算计你,跟你抢掌门之位呢?!”

    迟与灯道:“你说那少女找上门来,还携了师傅的令牌?”

    “不错!”伏灵愤而砸桌,“她说那是掌门给她的手信,见令如见人,还要大师姐好好待她。我呸!说不定是山魈鬼魅,掌门是被她迷惑了!大师姐,我去一掌打死她!”

    伏灵跳起来,掐诀御剑。

    “好!”迟与灯也起身,让小满捆住她,“我去瞧瞧。”

    伏灵被绳索捆住,看着迟与灯的背影,急道:“大师姐,我和你一块去!”

    小满无奈地道:“伏灵师妹,你就别闹了。不就是个女弟子吗,不至于。”

    伏灵道:“怎么不至于了,你是没见到她。”

    瞧这话说的,小满道:“她怎么了?”

    伏灵不情不愿地道:“美。”

    小满:“美?”

    伏灵拔高声调:“极美!”

    -

    极美?

    迟与灯看着手中传音符,上有一行小字:女妖极美,师姐小心。

    她改进符纸可不是让他们发这个。

    迟与灯将传音符揉成一团,凌空烧了。守山门的弟子远远看见她,快步上来迎道:“大师姐。”

    宗门上下,不论内外门,弟子或杂役,都称她一声“大师姐”。

    迟与灯淡笑颌首,“我来见师傅新收的弟子。”

    弟子指着山门外、石阶下,“就在外面。”

    迟与灯笼着广袖,步履缓缓,站在山门往下看。

    一道山风抚开寒气,吹起雪粒,她不由得微微眯起眸,视野中除却一片白,还有一道烧得热烈的红。

    那人闻声回眸。

    迟与灯怔了怔。

    一袭红衣,墨发不束,肤比雪白,看着有形销骨立之感。却意外的美,鬼气森森的美,像绸缎上美得毫无生机的折枝花。

    来错了吧,她应该去鬼宗,可惜玄青界没鬼宗,连魔界也没有。

    回过神,见她凝视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瞳,没半点生机。

    朱唇半启:“大师姐?”

    声音怪低沉,还沙哑,雌雄莫辩。

    迟与灯古怪地睨她一眼,低眸看石阶,走到她跟前,发觉她居然比自己高一个头。

    这得有一米八了吧,好像不止。迟与灯道:“小师妹长得真高。”

    得了一道冷冷清清的应:“吃得好。”

    迟与灯莞尔,好啊,不是伏灵那般性格的就好,工作量太大了。遂温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吧,迟与灯,云何宗大师姐,也是你的大师姐。师傅给你的令牌呢?”

    一枚小巧的玄铁令牌静静躺在她掌心。

    连手掌都大,手指修长一丝不赘。迟与灯接过,不经意触碰了她的指尖,冷得很。

    迟与灯仔细辨认了,转过身,“确实是师傅的令牌,随我来。”

    “师姐。”她叫住迟与灯,“你没问我叫什么。”

    迟与灯回首凝视,“你叫?”

    “百里瑟。”

    说罢又复述一遍:“我叫百里瑟。”

    -

    掌门收徒的消息,插上翅膀传遍整个宗门。

    大家都义愤填膺,背地里骂成蹊子几百遍。

    外门弟子也为迟与灯不平,他们资质不好,先前没少受内门弟子欺辱。后来迟与灯开设讲武堂,专为外门弟子传道解惑,在他们心里,大师姐就是光就是神,尊位不可动摇。

    听说那新弟子刚进山门,外门弟子张丰聚集几人,爬上院墙,果然看见铺满雪的山道,迟与灯和另一人并肩而行。

    “百里师妹,你怎么遇见师傅的?”

    “遇到点麻烦,仙长出手救了我一命。然后他说我筋骨不错,适合修仙,但现在还有事没空带我来,就给了我一块令牌,让我自己来。”

    迟与灯一时无言以对,倒真像成蹊老头的风格。又忍不住多看她两眼,着实,美得惊心动魄。

    更重要的是她的名字。

    迟与灯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刻意,“百里师妹,你是哪里人氏?”

    “小小山村,不值一提。”

    “我也来自小小山村,既如此,我先说吧,我家在牛家村。”

    百里瑟看她, “你本姓牛?”

    迟与灯:“……”

    “牛与灯,大师姐,好名字。”

    迟与灯未曾想她会笑话自己,“我住在牛家村,但我不姓牛,我是个孤儿。”

    所以,才好沿用以前的名字。

    一时无话,百里瑟重回前言:“我家在山里,林深处,不知道叫什么。”

    迟与灯心想,是她想太多。

    书里的百里瑟早就死了,要不怎么是大佬们的白月光。

    迟与灯见她偏着头,察觉似乎在看别处,“怎么了?”

    不待她回头,百里瑟停步蹲下,拾起一朵埋在雪中的梅花。孤零零一朵,甚是寂寞,她举起递给迟与灯,“大师姐,送给你。”

    这小师妹,瞧着冷冰冰,竟有一丝天真烂漫。迟与灯接过,在指尖把玩,“谢谢。”

    再看时,百里瑟往前走了几步,到一树坠了重重落雪的梅树下,想摘一枝。

    何须如此麻烦,迟与灯心念一动,剑鞘里银光欲动。

    突然,一颗水球凭空出现,飞快朝百里瑟砸去,在她头顶“啵”地一声破碎,淋了她一身。张丰几人自以为替迟与灯出了口恶气,“好!”

    这一声叫迟与灯听见了。

    银光如电,飞出剑鞘,将趴在院墙上的人全打下来。

    “去刑堂领罚。”迟与灯态度冷硬,“戏弄同门,仅此一次。若再有下次,逐出宗门。”

    张丰几人还尤为委屈。

    “大师姐,我们是在帮你出气啊!”

    “大师姐,要是你当不了掌门那可怎么办啊!”

    “大师姐,你千万不要相信她啊!”

    这是哪来的糊涂蛋,迟与灯扬手,银光骤然发狠,一下下抽起他们的屁股,直把这几人往刑堂赶。转头见百里瑟浑身上下都湿了,便要掐诀为她烘干。

    百里瑟低垂着眸:“大师姐,不必了,我想换一身衣服。”

    换一身衣服也得烘干啊,迟与灯先掐了诀,“我领你去住处。”

    百里瑟:“……嗯。”

    成蹊子平日里住青蚨殿,他的徒弟住小青峰。

    迟与灯替百里瑟选了个风景宜人的地儿,当着他的面开凿洞府。银光像上了发条的小马达,不一会儿就凿出一个洞府。迟与灯再祭出一排排小纸人搬运山石。

    百里瑟在一旁看着,“大师姐,这些纸人是你做的么?”

    迟与灯看着小纸人的眼里满是造物主的慈爱,“是啊,我亲手剪的。”

    “倒是不寂寞。”

    羡慕她啊,迟与灯一番好意,道:“那我给你扎几个立体的,放床头陪你睡吧。”

    百里瑟道:“不必了。”

    迟与灯从储物袋里拿出床、梳妆台等物,悉数为她布置好。如此勤快,储物袋像个百宝囊,摸出一堆古古怪怪的毛绒布偶,一一放在床头。布置完了,迟与灯道:“小师妹,缺什么你尽管同我讲。”

    又想起她要换衣服,掏出一件云何宗弟子服,“你先换衣服,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口。”

    目送她离开,百里瑟这才宽衣解带。

    法诀残留的冰灵力贴着肌肤,微凉,不那么恶心。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些事,他不喜欢别人的灵力触碰自己。

    除下外袍,露出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单薄的身体。

    ——以及一马平川的胸脯。

    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良久,百里瑟换上云何宗弟子服。

    紧了。

    这弟子服修身,腰紧了,胸前却大,白白空了一块。

    百里瑟正在想是否塞俩馒头进去。

    “小师妹。”

    迟与灯抱着另一件弟子服,抱歉地道:“我拿错衣服了,那件是我的。”

    两人打了个照面,她发现百里瑟穿上了,且极其不合身。

    那胸前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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