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与灯怔住了:“你……”
她发现了,百里瑟冷静地想,如何灭口,灭口后又将去往何方。
迟与灯把衣服给他,转身便走。
她不发一言,反而让百里瑟不解。
不过临到出洞府,她还是说了句:“小师妹不必自卑,平没什么,多吃木瓜。”
百里瑟:“……”
半晌,忍不住笑出声。又愣住了,看着镜中的自己,两只手按在嘴角轻轻往上拉。
古怪。
他伸手去拿红衣,却发现不见了。
旧衣一般是烧了。但迟与灯觉得他或许会想留下这件衣服,当做念想,于是带到井边清洗。
祭出两只小纸人,小纸人吭哧吭哧打水,倒进木盆里,加上皂角粉,勤快地搓洗起来。
迟与灯道:“咦?”
红衣露出本色,是白的。那红,原来是血。
血水染红了小纸人,他们还坚持不懈地跳进盆里,你一下我一下地踩踏。
纵如此,花了好大功夫也没洗干净,缺鼻子少眼的正面转向迟与灯,可怜无助。
迟与灯弯腰,拉了拉纸人小手,“洗不干净就不洗了。”
她剪的纸人,大多无魂无魄,全靠冰灵力驭使。
但有几只宿了魂,是这几年她在外游历时见到的孤魂野鬼,多半是小孩子,不幸死了,既有怨恨又有因果,一时投不了胎。
迟与灯就收他们进纸人,用香养着,日后能报仇最好,报不了仇,待散了怨气投胎。
小纸人低下头,很伤感,还不懈地想继续努力。
迟与灯掐诀,小纸人“啵唧”飞起入袖。
她将没搓干净的外袍烘干叠好,往回走,远远看见百里瑟站在洞府前,正等她。
神情依旧冰冷,甚至有一分肃杀之意。
待她近前,百里瑟先发难:“大师姐有什么想问的么?”
迟与灯点点头,“有。”
既碰了衣服,想必她发现了吧,百里瑟浅淡地“嗯”,指尖积蓄灵力。
迟与灯道:“小师妹,你说遇到了什么麻烦?”
百里瑟微挑眉,如实答道:“和一些修士起了冲突。他们自称是丹阳宗的,想带我回宗门,做炉鼎。”
还有几个散修,狼狈为奸,不值一提。
迟与灯又道:“他们伤了你?”
一群宵小罢了,怎能伤他,百里瑟道:“受了点伤。”
迟与灯不说话了。
她似是在沉吟,令百里瑟悬起一颗心。
这时,迟与灯抱了抱他。
百里瑟险些动手,好在忍住了。
他嗅到迟与灯发上的淡淡馨香,伴着她靠近变得浓郁,随着她离开被风吹散。
迟与灯心道,一个姑娘家,险些被掳去做炉鼎,流的血染红白衣亦不埋怨,可见心性坚韧。
看来,师傅没看错人。
“别怕,以后大师姐护着你。”
说罢将衣服给他,道:“等师傅回来,我替你去丹阳宗讨公道。你来云何宗只带了这件衣服,留下或丢了你做主。”
百里瑟敛眸,沉默不语。
迟与灯以为戳中他伤心事,转移话题道:“饿吗?我去膳堂拿份吃的?”
百里瑟这才点了点头。
待她御剑离去,百里瑟捧起衣服,闻着淡淡的皂角香气,将其抖落开。
只见衣角处用金丝银线绣的太阳,金线绣圆,银线绣光,仔细看有微弱的浮光游动。
他捻起御火诀,烧了。
-
膳堂人头攒动,今个儿张师傅掌勺,烧得一手好菜,平日不肯早起的弟子也来排队。
迟与灯迈进膳堂,听一声声“大师姐”此起彼落。
人群里窜出个伏灵,抱住她胳膊:“大师姐,那女妖没为难你吧?”
迟与灯道:“什么女妖,叫小师妹。”
凭什么啊,伏灵愤然:“我不,她长得比我老!”
迟与灯还惦记着正事,“不说了,我先买份灵膳。”
伏灵以为她要吃,掏出一块灵石,比她更快一步放到窗口上,“一份一等灵膳。”
迟与灯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追加一句:“带走。”
伏灵脑子还转不过来,带走干嘛?在这吃不好吗,没有座位大家会让啊。
提过食盒,迟与灯往外走。
伏灵这才明白,她是给那女妖买吃的,立刻揪住她手臂:“大师姐,我不准你给她买吃的!”
迟与灯:“……”
伏灵虽然身板小,但她是半个体修,还是丹堂长老座下弟子,强身健体的丹药没少吃,一时半会儿竟挣不开她。
二人僵持之际,一名弟子吵吵嚷嚷地跑进来:“大师姐,不好啦!”
迟与灯道:“怎么了?”
弟子道:“丹阳宗找上门来了!”
云何宗和丹阳宗,往日无怨,近日——近日倒是有件仇,和新入门的小师妹有关。
迟与灯料想是冲着百里瑟来的,把食盒往伏灵怀里一塞,“我去看看,你把吃的给小师妹送去,她住在小青峰山腰。”
说罢,无视身后伏灵气急的喊声,祭起灵剑飞出膳堂。
几个丹阳宗弟子堵在山门前,碍于护宗大阵无法闯入。
为首的弟子负责唾骂:“你们云何宗弟子都是孬种!有妈生没妈养的杂种!活该一辈子都是炼气!呸!修为低的垃圾玩意儿!”
左边的弟子在大雪天除裤掏裆,往山门下撒了泡尿:“云何宗喝尿咯!”
右边的弟子就地取材,拿雪团、石子砸。守山弟子想还手,却怕违反规矩,只能隐忍不发着躲开,一双喷火的眼睛瞪着。
这时,皎皎苍穹中上,一道快得捉不住的剑影凌空而下。
先刺向唾骂的弟子,吓得他闭住嘴后,在他嘴上画了个“叉”;
再转向左边弟子,干净利落地斩断正放水的管子;
最后如携万钧,直直插向石板,掀起一道裹挟气浪的雪海,将三人撅翻,一头滚下石阶,撞上两旁挂雪的青松,被簌簌抖落的霜雪埋了个严实。
守山弟子雀跃地喊道:“大师姐!”
迟与灯脚尖点地,收银光入鞘,回头道:“怎么不还手?”
守山弟子嗫嚅:“无故伤人,罚役七日……”
迟与灯道:“怎么是无故?这几个废物出口毁我宗门,出鸟毁我山门石阶,就算将他们大卸八块也情有可原。”
守山弟子:“……”大师姐是怎么面无表情说出这些话的?
雪堆里被冻僵的丹阳宗弟子还在哼唧:“等我们回去,就让你们云何宗好看……”
咻的一声,银光钉在树上,离他耳垂仅半指近。
迟与灯立于石阶之上,白衣猎猎,居高临下地盯视他们。
丹阳宗弟子总算开动脑筋:“你是谁?”
“云何宗大师姐,迟与灯。”眼见对方脸色变难看,迟与灯笑了笑,欺软怕硬的玩意儿,“你们奔百里瑟来的?”
丹阳宗弟子:“不错,他伤了我师弟,你劝你快把他交出来,否则等我们长老来了……”
迟与灯打断他:“来就来,云何宗大门常打开,欢迎你们来。”
说罢抬手,银光穿树而出,剑气割开了丹阳宗弟子半个耳垂,落入她掌中。
迟与灯挽了个剑花,寒气肉眼可见,“前提是你们打得过我。”
守山弟子欢呼:“大师姐威武!”
接着一道娇呼响起,是伏灵来了,手中还捧着食盒,“大师姐!”
迟与灯回首,不止看见她,还有百里瑟,他也来了。
丹阳宗弟子,一个左耳流血不止,一个鸟儿流血不止,剩一个全须全尾的爬出雪堆。
见百里瑟来了,立刻威胁道:“贱女人!你要是现在跟我走,我们丹阳宗就放过你们云何!不然等明天,一定把云何宗给踏平咯!”
迟与灯不屑一顾,乱叫嚣的人她见多了。
看这三人着装,不过是丹阳宗外门弟子,杀了也不妨碍。
四大宗门交好已有百年,绝不会为了三个混物,与云何宗交恶。
偏偏,我方队友先投降了:“大师姐,我跟他们走吧。”
迟与灯愕然地看向百里瑟。
百里瑟神情格外冷傲,“此事因我而起,若是因此导致云何宗和丹阳宗不合,我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留在云何宗。大师姐,等掌门回来你同他说,我与他没有师徒缘分,他的恩情,有机会我会报答。”
说完,真的走过她身旁,要自投罗网去了。
迟与灯想都不想,拽住他灌满冬风的大袖。
眉头紧拧,缓缓道:“你既入了山门,就算还未行拜师礼,也是我迟与灯的师妹。不管谁欺负你,我都不允许。”
她将百里瑟推回去,让伏灵照顾好他,提剑灭口去。
百里瑟微微一哂,满眸兴致。
伏灵“喂”一声,百里瑟刚转过脸,她把食盒按他怀中。
她就不该多嘴,可她忍不住啊,百里瑟惹的祸找上门了,他舒舒服服宅洞府里吃好喝好,大师姐一人迎敌,凭什么啊。开始还不搭理她,一听丹阳宗的人来了,像贴了疾步符似的,跟都跟不上,他不是凡人吗?
伏灵眯起眼,“我警告你,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百里瑟:“哦?”
哦你妈啊。
伏灵气急败坏,头顶的呆毛也蹭地立起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试探大师姐!你明明知道大师姐会留你下来,你就是想博同情,想拿大师姐当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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