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入赘进行时10

    与此同时,另有一匹马儿停在洛府门前,一名小厮翻身而下。

    历经几十年风雨的府宅坐落于夜色中,也有几分恢宏大气,门前石狮子威风凌凌,门前挂两盏灯笼,莹莹亮着光。

    李回拍响洛府的大门,门房迷糊着眼没好声儿:“谁呀?”

    “我要见夫人。”李回举起手中的令牌,崭新的玉牌上,洛氏家徽张牙舞爪映入门房眼底。

    门房顿时清醒了,仔细瞧瞧李回,确有几分眼熟,便不再犹豫,将打开大门放人进去。

    李回极为熟悉洛府宅邸,一路避开巡逻的家丁,直奔福寿院。

    ……

    苏雯婉眠浅,夜间睡得不踏实,外间稍有动静便将她惊醒,后半夜,隐隐约约听见分辨不清的吵闹声传来。

    轻紫幔帐内,榻上之人眼睫几番抖动,终被惊醒。苏雯婉从榻上坐起,满头青丝扑洒而下,玉手纤纤随手别到耳后,苏雯婉出声唤人,“芳泽,芳泽……”

    苏雯婉屋内素来有人守夜,今夜轮到芳泽,然半晌,却无半人应声,也不见人影。

    苏雯婉如远山秋黛的修眉终于微微蹙起,从榻上下来,披上外衣,一袅细腰款款行向外面。

    芳泽同福寿院的另两个丫头堵在院门前,绝不让李回进来一步,远处受到差遣的家丁正快速奔来。

    芳泽满面严肃,“把这贼人的嘴堵上拉下去,断不能让他打扰到夫人歇息!”

    李回见状不对,面上方少了刚刚的笃定,抱拳告饶,“好姐姐,我真是小姐遣回来的,有急事要禀告夫人知晓,您拦着我可以,可误了消息,咋们都担不起责任。”

    “你胡说八道!”一个暴脾气的丫鬟忍不住怒言,“小姐半点烦心事都不愿让夫人知晓,更不可能在这般时辰遣一个李回莫名其妙地来打扰夫人。你有小姐给的的令牌又有何用?谁知是真是假,又是不是你偷来的!”

    “等等,我,我带来的是洛老爷的消息……”

    李回说到这,芳泽和两个丫鬟都怔住了。

    芳泽面色几变,冷声道:“快堵上嘴,带下去!”

    家丁立时捂住李回的嘴,将人往后拖,李回挣扎间,胳膊重重拍到到木门。

    苏雯婉走出屋门,头疼地点了点太阳穴,声音尤待倦意,懒懒的温软,“怎么,在吵什么?”

    家丁正要回话,稍有不注意,李回挣脱家丁的手,大喊出声,“洛老爷商队行经山道,遇滚石,人没了!”

    福寿福寿,福寿双全,福是阖家幸福,寿是长寿安康。

    月朗星明,满庭花开,当是花好月圆之景。

    福寿院内,却在霎时间陷入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向庭院中央,纤细柔软的女子。

    秋水剪眸长在巴掌大的一张脸上,堪怜堪惜,苏雯婉面上不多的健康色泽刹那尽失,宽松外裳松松垂下指尖,三千墨丝,尽化痴往。

    苏雯婉的身子晃了晃。

    芳泽担忧地上前一步,双手抬起,侍候也陪伴苏雯婉近二十年的人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扶住她,只担忧地出声,“夫人……”

    苏雯婉抬步,一步一步缓慢向前走,身影飘摇,宛如燃烧着的火烛,突然失了灯芯,摇摇欲灭。

    被扣住双手、按跪在地上的李回抬首,望着那像是随时都会倒下的身影,眼底迟缓地浮上愧疚。

    他不忍地垂首。

    下一刻,一只柔软苍白,青紫经络紧绷到尽显的手狠狠扣住他的下颔,鲜红丹蔻掐入皮肉,与渗出的鲜血不知谁更红。

    “啪——”

    苏雯婉一巴掌扇到李回面上。

    满庭人气在这一声中归来。

    家丁有些不知所措,芳泽与两个丫头担忧不已。

    “夫人……”芳泽哀哀的一声。

    “闭嘴!”

    苏雯婉眸内血红,唇瓣被咬出血痕。芳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她家温雅知礼的夫人面上看到这般可怖的表情。

    苏雯婉一字一句,不容辩驳,“贼人狼子野心,挟持主妻,欲以主妻威胁,妄图洛家财富,一番争斗,家丁将贼人拿下,扭送官府。”

    李回怔住,显然苏雯婉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

    民间禁用私刑,苏雯婉俯身,声音温婉镇定,唯能显露她真实情绪的只有一双血红的眸。

    她唇角微勾,放肆猖狂,“我要你此生烂在扬城牢底。”

    “你言我夫君身死。那我便祝你,你今日若有一个字说谎,家中之人便皆如你所言之我夫君,不得好死,死无安所。”

    李回唇瓣抖擞,若不是家丁撑着他,跪在地上的腿几乎跪不稳,“你,你…蛇蝎毒妇!”

    苏雯婉又是一个巴掌,随即她松开手,冷冷睇向家丁,“我说的话,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

    “今晚你们听到了什么?”

    有一个家丁动了动按着李回的手,噎喏开口,被另一个家丁撞他肩膀打断,“禀夫人,我们今晚抓住了一个对您不利的贼人,我们与贼人一番打斗,什么也没听见。”

    苏雯婉满意颔首,目光又瞥向两个丫鬟与芳泽。

    “……我睡得太沉,没发现贼人意图,害夫人陷于险境,罪该万死。”

    “我起夜去了。”另一个丫鬟道。

    芳泽垂眸,有些失神,她还是个小丫头时到五岁的苏雯婉身边伺候,十六岁的苏雯婉胆大包天,逃婚嫁予商户洛家老爷,她也义无反顾跟随。

    这些年,洛允修万事顺着苏雯婉,恨不得将她塞进心里,融在一起地疼,纵得苏雯婉发脾气的次数愈来愈少。倒让她忘了,她家小姐,曾经也是个说一不二、手段狠绝的主。

    芳泽双手交叠,行了个苏雯婉尚在闺中时她常行的礼,“我誓死保护夫人。”

    这时,院门外响起声苍老粗糙的低笑声。

    洛笠由仆从搀扶着走进福寿院,苍老褶皱的手紧握黄木梨手杖,他哑声低笑,“没想到老夫来晚,却看到出更精彩的好戏。”

    “各位公爷,你们说是不是?”

    苏雯婉眸色微动,美眸横扫,洛笠身后,近十位洛氏族老相继而入,各个衣衫齐整。

    见此,苏雯婉哪还有不明白的。

    洛笠登门一事,洛桑不愿她劳心而没有告诉她,但那并不代表苏雯婉不知晓。此时,深更半夜,李回回到洛府通禀洛允修死讯,前后不到一刻钟,洛氏几乎所有族老便衣衫齐整,出现在福寿院,有什么用心几乎昭然若揭。

    苏雯婉心下一沉,想到洛允修出事的可能,更是心内恨得滴血。

    “我倒不知家中来了这么多位公爷,府中庙小,到底是什么风将诸位族老吹来了?”苏雯婉立在原地,瘦弱身躯也像坐越不过的门槛。

    她在,便是洛府在。

    洛笠以手杖敲地,发出声冷笑,“苏氏,你可知你之罪?”

    “哦?我何罪之有。”

    洛笠看着八方不动,甚至含了抹妥帖浅笑的苏雯婉,忽有种他面对的是某位世家贵女的感觉,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少有人能及。

    苏雯婉,是他们整个计划的唯一变数。

    洛笠与各位族老交换过眼神,俱看到意外。

    不是说洛允修的夫人体弱多病,性情柔顺,久居深宅不管世事么?还说怕是听闻洛允修出事的消息便会受不住晕过去。

    可现人站在面前,镇定对峙,还有那手使得十分纯熟的颠倒黑白的本事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只是小意外,他们也有后手。

    “且不论你今日冤枉无辜之人被我们抓个现行。”洛笠扫过跪在地上的李回,“你口出恶毒之语,如此品行,怎配为我洛氏郎儿的妻子。”

    苏雯婉冷笑,“想必各位族老听到了许多的话,也听到了这贼人的言语。你们却毫无意外,这是不是说明,你们在这之前更早便收到允修遇滚石的消息。”

    “你们非但没有半分焦急忧心,反而在消息不知真假时闯上门,逼迫我,逼迫允修之妻!”苏雯婉扬手指过众洛氏族老,“如此,我是不是也可以大胆猜测一番,允修的意外,不是意外,是人有意为之,或许就有你们的手笔。”

    苏雯婉目光如刀,素手分明单薄,却使得族老们色变,有的族老面色沉凝,有的惊疑不定,也有完全不动声色的。

    一位不动声色的族老斥道:“苏氏,你此言过了。”

    洛笠接道:“是呀,苏氏不敬族老。古来有七出之条,无子,一也;淫佚,二也;不事舅姑,三也;口舌,四也;盗窃,五也;妒忌,六也;恶疾,七也。①苏氏你数数,你犯了几条?”

    “无子,有恶疾,不敬长辈。苏氏,洛家有你这般的当家主母,是洛家之耻。”

    一鞭子破空而来,狠狠抽在洛笠身旁一寸,马鞭回勾,勾破洛笠一片衣角。

    洛笠惊惧之下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

    “耻你奶奶的耻。”

    洛桑携满身马儿飞奔扬起的尘埃走过洛笠身旁,她停步,缓缓弹去衣衫上的尘埃。

    少女手握马鞭,与苏雯婉如出一辙却更显莽劲的眼眸里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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