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笠回到马车上,打算与儿子好好合计一番,到底哪里得罪过太守府的人。
众所周知,扬城太守苏庭柏与夫人伉俪情深,孕有两子。长子于上京任官,幼子参军,两人已分别成家,俱常年不在扬城,无从得罪。
而太守苏庭柏,洛笠只远远见过一面,更无得罪一说。
洛笠与儿子思索间,行进中的马车忽然剧烈一震,随即停下。
马车外传来声音。
“请问洛家洛笠在里面吗?”
仆从顺从答话,洛笠觉得不对劲,走出马车后发现拦住马车的是一行衙役。
为首的衙役道:“那便劳烦你和我们走一遭了。”
衙役显然不是在客气地征询,抬手示下,“带走。”
……
府衙不远处,一间酒楼。
二楼雅间,窗扇正对府衙,洛桑坐在靠窗的玫瑰椅上,手肘搭在窗沿,百无聊赖望出去。
道路尽头,一行衙役押着人走来。
望见这一幕,洛桑坐直身子,稍微集中了注意。
“宁月,左蓉进去府衙多久了?”
“一个时辰。”宁月答,她在窗前探头探脑,指着走进府衙的一行人,“小姐,洛笠族老被带来了。”
洛桑浅浅颔首,听着宁月在旁嘀嘀咕咕:“小姐,话说左蓉怎么突然愿意一力承担罪责,告发洛笠族老了?”
洛桑笑了笑,眸里却没有笑意。
洛桑道:“左蓉本于景春园当差,景春园待下人大方,支的银钱多,且家中爹娘勤劳,妹妹活泼美丽,本是圆满的一家子。但半个月前,她的亲妹妹左莺被洛询强占,一切都毁了。”
洛桑垂眸,语气不觉越来越冷,“洛询做的事有多少是洛笠纵容出来的。洛询前脚占了左莺,洛笠后脚便派人去左莺家中,银钱收买不得,便将欲报官的左蓉爹娘打断双腿,后将回家探亲的左蓉也一同困在家中,威逼利诱。”
听完这些,宁月瞪大了眼,难以置信,“洛笠族老,他怎么敢?”
“对呀,他怎么敢。”洛桑望向对面威严肃穆的府衙,“左家父母被打断双腿后不得医药,几日前发起高烧,恰逢洛笠需要景春园中的一人为他做事,便以给左家爹娘请大夫、左莺的性命为威胁,逼迫左蓉为他做事。”
洛桑点着下颔,“其实我想不明白他怎么想的,会以为左蓉能乖巧的做事,爹娘都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儿女又怎会堕了风头?”
“如果是我,肯定恨得恨不得食其血肉。”宁月想想觉得那个场面骇人,她摇头,看向洛桑,“小姐,这些是您这几日查到的吗?”
“这只是一部分,但也够了。”洛桑点头道,“左蓉是个聪明人,她本便想要为爹娘和妹妹讨回公道,此刻她替我去告发洛笠,免我为难,她抵她的罪,我承她情,之后岂不多看顾些她的家人。”
宁月恍然。
而此时,公堂之上。
左蓉一件件陈述完洛家祖孙的罪行,含泪俯首叩拜,“他们胁迫我下药谋害洛家大小姐洛桑,此罪我无可辩驳,但他们强占我妹,其后又胁迫我爹娘,囚禁我,目无王法,枉顾人命,望太守大人还我一家公道。”
洛笠自然不应这些罪行,但在左莺、左家爹娘及当日打断左家爹娘腿的两个下人被带上公堂与他对峙后,洛笠心凉了。
他三日前便将两个行事的下人遣出扬城,也将左家父母藏到只有他知晓的地方,他们怎么会现在能出现在公堂上?
洛笠死死瞪向左蓉,“你与谁勾结陷害我与我孙儿?我知道了,是洛桑,一定是那个不孝女!”
公堂之上,始终没有打断他们辩驳的太守苏庭柏此刻面无表情地拍响桌案。
苏庭柏不怒自威,“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一旁的衙役递上一个托盘,苏庭柏道:“这是在你房中搜出的药,与左蓉手中药瓶中残余的药相同,下药一事,人证物证俱在。你同你孙儿强占良家女,胁迫其家人一事,亦是人证齐全。”
不待洛笠辩驳,苏庭柏的目光从容不迫地移向洛笠,面上缓缓浮现抹冰冷的笑。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孙儿在狱中几日,已将他这辈子犯过的罪行抖了个干净,你还有何话可说?”
洛笠与苏庭柏对视,望着他的眉眼,忽觉不寒而栗。
苏庭柏仿佛知他所想,道:“衙门自不会无故抓人,几日前恰有一与左氏一家遭遇相似的林氏一家状告洛询,即使今日无左氏女状告一事,稍后,本官也要请你上衙门来喝杯茶的。”
……
酒楼二楼雅间,洛桑静静听宁月说完自府衙内打探到的判牍,捕捉到“洛询多次伙同其祖父洛笠强占良家女,欲伤人性命,两人其罪难赦,应予流放,儆彼冥顽。此判。”一语,洛桑方觉心中堵着的一口气稍散。
洛桑从玫瑰椅上跳下来,对宁月道:“我们走吧。”
宁月却仍趴在窗扇旁,她揉了揉眼睛,指着之前洛桑马车停下的墙角,“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多了一辆我们府里的马车?”
洛桑随意看去,目光有短暂停顿。
宁月有道:“小姐,马车旁的那是姑爷院子里侍候的聆竹吧。”
…
洛桑未曾留意到另一辆马车何时来的。
走出酒楼后,想了想,洛桑朝她原先坐的马车走去。
聆竹对洛桑一礼,轻声道:“姑爷在里面。”
“他怎么在这儿?”洛桑问。
聆竹只听吩咐行事,不知缘由,但亦知要捡好话说,她道:“姑爷吩咐出府后便径直往这儿来了,许是知晓小姐在此,来等小姐的。”
洛桑点头,但并不十分相信,下一刻,聆竹却已十分贴心地替她将车帘打起。
洛桑稍顿,心道倒也不必如此,然聆竹与宁月皆是合该如此的表情望着她。
洛桑思索片刻,在脑海内再次习惯了下新身份的转变后,洛桑方在聆竹与宁月殷切的注视下,爬上马车。
车内昏暗,车帘与窗帘皆遮得严实,几乎与暮色将至时暗沉的光亮一般。
环顾一圈,马车内并不见人影。
洛桑心内有了猜测。
洛桑轻声靠近些,就着黯淡的光线,绕过马车中央的案几,果然见案几后,殷怀霜卷着小半张毯子,微蜷着,睡得颇为香甜。
想起那次见着殷怀霜在她院内秋千上睡着的模样,洛桑隐约有种感觉,殷怀霜似乎很容易在一个有限制的环境中安睡。
洛桑在殷怀霜脚边空出位置的榻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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