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攀附上寿王了,此番偷了您的折子,依臣看,这是言青和借机给寿王表忠心的。福王爷仔细想想,官家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若是知道他用来牵制东厂的西厂督主勾结寿王,寿王会如何?”
福王眯眼转动手上的玉扳指。
他为人八面玲珑,同谁也没说过重话,惯来是个和和气气的主子,明明是亲兄弟,和寿王性子天壤之别,谁也不得罪的最大好处就是没有仇家,也就在各路消息上更通透,都愿意多与他透漏两句。
冯玄畅这番话说出来,他听耳朵里很顺意,把寿王的狼子野心剖出来在官家面前一放,确然比什么都好使,只是怎么叫官家知道,却是门学问,说的衬官家的意还得戳到痛处,还不能引火烧身,就不容易。
福王看他一眼,“厂臣觉得应如何?”
往前头说,几次三番拉拢冯厂臣都不为所动,这次主动来给他绸缪,他心里有些得意,这是遇上难处了主动跟他示好罢,寿王得了势定要抬举西厂,抬举言情和,那东厂的地位就岌岌可危,凡事临到自己身上,就不能够从容不迫了,此番寿王来寻晦气,也算是因祸得福,能得到冯厂臣一力相助,是他渴望不可求的事儿,如今求到了。
冯玄畅笑,“福王爷只到官家跟前哭哭委屈就是,也别说自家兄弟不是,回府上叫人送帖子到各官员府里,吩咐他们上折子参寿王徇私舞弊,您撇清自己不染腥臊最好。”
“咳,厂臣说的在理,退宫后,厂臣不如到本王府上喝杯茶?咱们二人谈谈心如何?”
冯玄畅躬身揖礼,“这不太合宜,到底臣是官家身边的宦官,您眼下也不好叫人捏上把柄,有事儿您吩咐个面生又得力的过来传话便是。”
这样事事考虑周全的人,千金不为所动,人情换不来衷心,福王干笑两声,“如此也好,厂臣思虑的周密。”
抬眼望望,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官家寝殿,冯玄畅驻足,“福王爷请,臣在外头候着,官家和福王爷说完话儿,臣再拜谒。”
福王下轿,丰腴肥满的身姿摇摇摆摆进殿里去了。
他在门口立着,天阴沉沉的,风里透着湿气,吹在人身上,凉到骨头缝里。
盏茶功夫,殿里头官家呵斥的声儿传出来,茶杯摔地上的声音惊了守门的小太监一跳,他小心翼翼的问冯玄畅,“大监,您进去劝劝么?”
他说天冷,身上透着凉意,过阵子身上暖和些再进去。
也不知道官家是呵斥的寿王还是呵斥的福王,好半晌福王才掩着面出来,他拿袖子把做戏硬挤出来的泪珠子擦了,目光泠泠,“厂臣料事如神,果然这禁廷里是厂臣最知道官家的脾性。”
他鞠鞠身子,“官家近来修道身子好了不少,福王爷还是要以官家身子要紧,别让官家再动了气。臣去伺候着官家,恭送福王爷了。”
福王踅身目送他进殿,满是肥肉的脸上浮起些笑。
冯玄畅进来,瞧见一地的碎瓷片子,给伺候的女使递个眼色,女使忙上前捡残渣。
他近前来给官家揖礼,起身给官家捏着肩膀,语气多了些柔和,“官家为何事发这样大的火?什么都不紧要,您得顾惜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官家垮了肩膀,身为帝王,绝情绝爱本就内心苦楚,全天下的人盼着他好好的,能够万岁万岁万万岁,嫡亲的儿子们却总不消停,有谁真盼着他万岁?只盼着他早日驾鹤西去,好继承帝位。
“这帮不成器的,寡人操碎了心,厂臣你说,寿王竟半夜三更带着刀剑要去砍杀自己的亲兄弟,随足了他的三皇叔,性子暴虐易怒,仗着有些手段和才气目中无人。”气不过,他又狠狠推翻了桌上一盏琉璃花瓶。
冯玄畅呵了一下腰,恭恭敬敬的开解,“官家,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寿王不过是手里头有造办处的差事,福王管着钱粮的,造办处要用银子,是得去福王那里讨,讨的有些强硬了,福王受些委屈也不是顶打紧的事儿,您两边安抚安抚罢了,何至于真叫亲兄弟反目,得不偿失的。”
官家听他这样一说,心里就不那么气得慌了,什么话儿到了厂臣嘴里再说出来,就是叫人听了顺意,他示意冯玄畅继续给他捏肩,话头也软和下来,“寡人若是有厂臣这样的儿子,就好了,这事儿是不能罚了谁向了谁,有失偏颇,各打五十大板的好,明儿你去寿王和福王府上都走一遭,带寡人的旨意去。”
他唱喏,又道:“此番请缨去张掖的雍王,臣记得是林才人所出.....”
官家接话,“林才人生下雍王就殁了,难产大出血,整个太医院都没保下来她,钦天监说雍王命煞克母,寡人没尽做父皇的责任,他是众皇子里头,最成器的那个,脾性最像寡人。”
他垂目,果然官家的心思如此。
一阵沉默,官家抬抬手,“时候不早了,寡人要同真人论道坐禅,厂臣去忙吧。”
他躬身告退,出来寝殿,外头飘起细雨,更添几分冷。
廷牧撑伞来接他回内书堂,打个千把油纸伞撑起来,护着他在雨里走,“主子,照您吩咐的,言青和那边派去宁苦的人都抓回来了,您亲去审问么?”
他拂拂袖子,嗯一声,“走,去看看,言督主是要如何。”
出宫回府,若大的院子里,十几个人拴在一起跪着,淋的湿漉漉的,锦衣卫给冯玄畅行礼,搬椅子过来,撑起华盖大伞。
他人往椅子里一坐,低笑,“言青和倒是信任你,你叫程昱是吧,说说吧,言青和派你们到宁苦,是查李节度使家三小姐的?”
被问话的人脖子一耿,“要杀便杀,说这么多做什么?”
“哟,倒是个硬骨头的。”他侧头吩咐廷牧,“松筋骨的拿上来,叫程档头舒坦舒坦吧。”
廷牧呵腰,唤人,“给程档头松筋骨,都出份力,别手下留情。”
掌刑千户笑着接话儿,“这许久没自己动手了,手生,程档头不够舒坦可得说啊。”
话音才落,结结实实一巴掌就扇的程昱口吐鲜血,掉了几个门牙,脸上立时肿的没了知觉,这是轻的,掌刑千户从底下人手里拿了锥子,“程档头,大理寺刑具有一千两百五十一种,咱们东厂比大理寺还多一些,”他扬扬手里头的锥子,“瞧好,这是乌骨锥,上头淬了药的,扎进肉皮里去,药效起了同蚂蚁咬骨头一般,又痒又疼,今儿给您试试,您忍着点。”
一锥子下去,不真疼,程昱只皱皱眉。
这还没得着药力,没过一会儿,发作起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因绑着手脚受不得折磨,人在地上使劲磨蹭,脸皮都磨破了,血淋淋的。
太痛苦了,受不住,程昱咬舌自尽了,就那么直喇喇歪在雨里。
冯玄畅眉头没皱一下,轻笑,“言情和还养了不少忠心的狗。”抬眼再看雨里跪着的其他人,冷了脸色,“你们谁也想松松筋骨?”
有人再也受不住,磕头,“我说我说,”他哆嗦着,趴在泥泞里,“督主说,督主说若查到李家姐畏罪潜逃,被冯掌印护着,有了证据,就能把东厂连根拔起,国有国法,官家再袒护也不能袒护一个欺上瞒下不忠心的,督主还说,窝藏朝廷命犯可大可小,要把事儿往大了闹,闹到不可收拾才好,捅破了天才能报您让他在太子面前被辱的仇恨。”
冯玄畅站起来,指指人,“把他留下,剩下的,”扫一眼其余的人,调子淡淡的,“处置了吧。”
人怎么处置他不关心,廷牧去办,进了堂屋,他净过手后在太师椅里坐下来,接着审人。
“查到什么了,都给咱家说说。”
那人跪着,身上还在往下滴水珠子,抖着唇,“都查实了,李允淑就是宫里这位,是李节度使家的三姐儿,咱们给冒充她家人的一家子用了刑,什么都说了,是一个叫孙六的,常年替宦官们买小媳妇的下人从宁苦置办回来的,还未找到人核实。”
冯玄畅捏着手,没说什么。
西厂不愧是查案子的高手,但凡有些蛛丝马迹可循,就能循着一条线挖出一连串的事儿,言情和是有本事的,就冲养了这帮办案利落的手下,也理应高看一眼。
“给你家主子禀报过了?”
那人说是,去了信儿,收到没收到不晓得,因信才送走,他们就被一锅端到掌印府上来了。
廷牧回来,凑冯玄畅耳朵上耳语一阵,脸色凝重。
他问“可真?”
廷牧点头,“真真的,这是帮了咱们大忙。”
他叩叩桌子,思量一阵儿,“且先不管,明儿我着官家旨意去寿王府上走一遭,再扇风点个火,推他一把。”
廷牧掖手,“那关着的线子如何处置?”
“提来,咱们亲去督主署和言督主说说话。”他整整领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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