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珠绊的突然,反应的也快,几乎是身子朝前一栽,一条腿已经迈向前稳稳踩地稳住身子。
万幸,没摔成。
她飞快站定,想要掩饰那份小慌乱,扫一眼萧武,却见他淡定自若的站在那里,那架势是完全没准备扶一把救一救的。
琼珠小声嘀咕:“幸好我反应快。”
萧武竟然听见了,赞成道:“我瞧着也觉得你反应够快,应当是不需要旁人多此一举的。”
这话听着可真欠嗖嗖的。
人就是这样,好比琼珠现在,哪怕她根本没想过要萧武来扶一把,但见萧武真的没有打算扶她,又有点气气的,一气就莫名其妙的开始较真儿。
“我看见了,你根本没想扶我,存心袖手旁观。地上这么多小石子,若砸到我的头该怎么办!”
萧武抄起手来看着她:“可以啊,还讹上了。石子就嵌在那里,还是我将你推上去绊住的?”
不等琼珠反驳,萧武反守为攻:“若是你自己不小心,与谁走在一起都会绊上去,若一定要赖我……我想想,我方才好像就问了一句话。怎么,问到什么不该问的,叫你激动地往石子上磕?”
琼珠语塞。
她到底为何要与萧武开战?
总之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她气的两腮鼓鼓,转身就走,边走边吼:“我有什么不该被问的,好像谁见不得光似的。不就是琴吗?我说不是很懂,你信吗?”
萧武腿长,几个快步就追上她:“若我说你懂或者不懂都与我无关,你又信不信?”
琼珠目不斜视,一阵风似的往泛音院走:“本就与你无关。”
萧武笑,难得没有争辩。
她懂或者不懂,是真的与他无关。
但是今日在厅中,他觉得她是刻意在回避她自己关于琴艺上的问题。
或者说,她其实懂,却装不懂。
说她藏拙,并非是一个玩笑话。
所以才觉得奇怪。
若她真的是母亲准备收作棋子的人选,又因为出身太低所以极力的想要攀附,想要出人头地,那她应该竭尽全力的让母亲看到她的优越才是。
琴艺也好,文采也好,都能令女子增添魅力。
可她没有。
毕竟,若她不是母亲想拉拢做棋子的。那么母亲对她那份不同寻常的在意,就要有一个新的理由来支撑了。
是什么理由呢?
不是要利用,是真心喜爱疼惜,又不动声色的入微观察,差人教导。
莫不是……当真要让她嫁进王府?
这个疑惑在心里生根发芽,不自觉地就想来探探虚实。可真正与她撞上,就只剩鸡飞狗跳,让他觉得自己的“试探”简直是彻彻底底没脑子的行为。
萧武一路把她送到了泛音院门口。
许是有了上次的经历,这次府中奴人瞧见萧武与女子并肩而行,心态就稳了很多。
彭贞正站在院门口等琼珠回来。
她是真的不敢和李嬷嬷独处,那气氛太过逼仄。
可她万万没想到,避开了李嬷嬷,却没避开魔鬼表哥!
看到萧武那一瞬间,彭贞转身就要往院里走。
“站住!”萧武扬声叫住她。
彭贞果然立着不动了,战战兢兢转身,小小声:“表、表哥。”
萧武笑:“还知道自己看到的是表哥啊?你若不喊,我还以为你见着鬼了呢。”
彭贞低着头不敢看她。
两人之间忽然多了一个人。
琼珠横进两人之间,挡住萧武的目光,伸出手来:“我到了,谱子给我,不送。”
彭贞如蒙大赦,赶紧躲在琼珠背后。
她的这个小动作并未逃过萧武的眼睛。
他看了两人一眼,将手中的谱子递过去。
“多谢,慢走。”琼珠利落道别,又抖抖肩,碰碰躲在她肩膀后的彭贞:“愣着做什么,跟你表哥道别。”
彭贞探出半个小脑袋,“表、表哥慢走。”
那模样,仿佛将琼珠当做了守护神似的。
萧武冷了彭贞一眼,冷的她浑身一抖,这才慢悠悠走了。
不想刚一转身,身后两个人还嘀咕起来了。
“你这么怕他啊?”
“他……他很凶的。”
“是吗?对女子也凶吗?”
“嗯!都凶!”
“他还没议亲吧?”
“嗯……没有。”
“一点也不奇怪……”
萧武站定,咬着牙转身。
两人手拉手跑进泛音院了。
……
萧武每回自己院里,而是又转道去了萧恒院里。
萧恒在书房。
他面前摊着几份信报,一旁站着红棉。
见到萧武来,红棉似往日一样有些闪避。
萧武则要自然许多,走到书桌前,看到桌上的东西时眼角一跳:“兄长这是……”
萧恒把刚拿到的东西递给他。
萧恒手下养着的都是精锐,护送琼珠来的白氏入城之后,就一直有人跟着她,这里是送来的一些消息。
这个白氏是宣城郡白家三房的女儿,名叫白兰。
三房白远秋是庶出,迎娶李氏之后,只有白兰一个女儿。
倒不是白远秋不想纳妾,而是他们这房在白家已经是无所作为的蛀虫,多一口人就多一张嘴。
所以后来,白兰许了一个商户。
大缙士庶不婚,但凡有气节的士族都不会与商户通婚。
但即便是士族,也是要张口吃饭的。所以不乏白家三房这种落魄士族,嫁女入商户,终究只是图财。
毕竟到了他们这坐吃山空的地步,什么气节早就可以抛诸脑后了。
所以白家这次让白兰来沿途照顾琼珠,是看准了白兰与安王妃在白家的境况相似,两人又没有过节,不太会被安王府的人为难。
白兰送琼珠到王府之后并未离开,如今住在洛阳的客栈里,白日里除了外出觅食,以及往宣城郡送书信,几乎没有别的动作。
她在洛阳城中并无亲朋,不是探亲也并未游玩,却迟迟不返程,她的目的是什么,不用猜都知道。
时至今日,母亲依然不愿提及宣城郡白家,即便是他们,也只是在父亲那里听了许多的告诫。
简而言之,母亲与宣城郡白家已全无关系,若不想触怒母亲,见面不识,半个字都不要寒暄就对了。
萧武忽然道:“今日我带琼珠出门,白氏是跟着找来的?”
萧恒点头。
“她暗地里找人一直盯着王府,你们的出行她了若指掌。”
说完,萧恒若有深意的看了萧武一眼。
萧恒的人跟着,那今日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他自然也知道了。
萧武轻咳一声:“兄长怎么想?”
萧恒并无心思追究他什么,低声道:“白兰久留洛阳迟迟不走,恐怕免不得白氏又要来缠一回。”
其实两兄弟对白家的一切知道的并不多。
他们出生时,母亲已经是安王妃。
长到现在,一个白家人也没真正接触过。
萧武却想到别处:“兄长觉得,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母亲对那头的人这般决绝?”
萧恒沉默片刻,不答反问:“你想问什么?”
萧武笑笑,“算了,不说了。”
萧恒低头将纸张全都收拢顿齐,抽出一张伸到烛火下,火舌舔上纸页,他随手丢入一旁的铜盆,一张接着一张。
他忽然道:“你其实是想问,究竟是白家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母亲的事情,还是母亲羞于寒门出身,所以才半分都不想与白家沾上关系,只求一个断绝。”
萧武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的确,他们是没有接触过什么白家的人。
可是这么多年来,洛阳关于母亲的身世不知道已经被编纂了几个说法。
为攀权附贵,抛下亲人独闯洛阳,无所不用其极的做了一个乐童;后又借着师门的便捷,处处狗腿献媚,只为踩着人头往上爬。
以女儿身跻入权势斗争之列,在朝代更迭的起落中占尽了好处,最终成为安王府的正妃,永享荣华。
洛阳是个人多事杂的地方,天子脚下,每日都有新鲜的事情冒头。
人总是向前看的,没有人会一直活在十几年前的故事里。
所以这故事是真是假,安王妃究竟是善是恶,只存在于茶余饭后的调侃中,求一个乐子,无人在意真相。
父亲并不许他们探究,他们就只能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这一次,白家人显然是不准备轻易放过机会。
一阵静默后,萧恒忽然道:“你觉得董家与白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萧武被问住了。
董琼珠是宣城郡董家的女儿,一路上却不见董家人相随,反倒是白兰护送照顾,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萧武抓起一块镇纸在手里把玩,答得云淡风轻:“母亲的为人你不清楚?不是说那董家对她不好吗,以母亲的性子,不对董家人冷言冷语已经称得上是一个和善。她一路都安排好了,各个驿站都收到消息照顾着,哪里还需要董家人。”
萧恒笑了一下:“那就需要白家人随行?”
换句话说,母亲能把董家人撇干净,只邀琼珠来,还甩不掉一个白兰?
若非有母亲默许应允,白家不可能有机会随行。
萧武眼眸一抬,忽然道:“我觉得琼珠和那个白氏没什么关系。白家人觊觎王府荣华,母亲回了宣城郡,认得一个小友,他们便自告奋勇的护送讨好,母亲不想在琼珠面前把事情做得难看,所以由着白氏折腾,同时也冷着他们,仅此而已。”
萧恒勾勾唇角:“你以前可不会这么想。”
萧武竟无言以对,眼光一转,竟撞上红棉看过来的目光。
萧武一愣,下一刻红棉已经垂下头去。
他暗暗苦笑一下,语气也低下来:“所以兄长是怀疑,琼珠兴许知道白氏的意图,所以有可能会和白氏连成一伙?难道兄长觉得母亲已经无能到连这都看不出来的地步?”
萧恒摇头:“无论琼珠是什么态度,白氏今日主动接近琼珠是事实。”
萧武眼神一动,隐约明白了
萧恒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她想见琼珠,就让她见。”
是人是妖,总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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