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子时下过一场大雨,今早天空仍是灰蒙蒙的,偶尔有缕缕凉风在院内绕圈儿,吹得人很是舒服。
这是左玄裳最喜欢的天气,既没有盛夏的酷暑燥热,也没有下雨时的出行不便,于是她难得的赖了一次床。
睡到辰时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听见外面有敲门声,紧接着是房间内的脚步声,再次安静下来后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这一觉睡得着实舒爽。她满意地伸了个懒腰,四下望了望,没有发现池墨的身影,倒是方桌那放着几张崭新的银票,被茶杯压着。
下床拿起来一看,正是邱珹昨日答应给她的剩下的银两。
白花花的银子摆在眼前,又赶上这么个好天气,心情难免顺畅百倍,不由自主地便咧开了嘴角。她对着手中的银票笑得正欢,房门忽然“吱吖”一声被打开。
池墨端着厨房做好的饭菜走了过来,一一摆放在桌面上,“我猜你肯定会在这个时辰醒来,刚好赶上吃一顿午饭。”
睡了一上午的时间确实有些饿了,她稍稍前倾嗅了嗅,食物的芬芳登时勾得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罢了,吃完再洗漱吧。”话毕,她迫不及待地坐下,拿起筷子将眼前这些美食一个个往嘴里送。
可惜江南的菜品大多都偏甜一些,即使是在这样饿的情况下,左玄裳还是有些吃不惯,草草裹了腹便停下了筷子。
突然很想念修罗城里厨师做的辣子鸡和剁椒鱼头,那厨子可是她花高价特地从皇宫里挖来的墙角,做菜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想到还有大约半个月才能吃到自家的菜,她不由自主地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仰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好想念我家厨子做的菜呀。”
小孩子一般的语气让池墨不禁失笑,“既然想吃修罗城的菜了,那不如我们今日便启程回去?”
“不行。”提到“回去”二字,左玄裳突然将身体坐直,神情一派严肃冷然。
“为何?”
“因为明日便是浮屠观老观主的七十大寿。”
池墨闻言微一蹙眉,“你要去?”
“不,我不去。”不待他问出下一句,她立即道:“但是有人会去。”
她所说的那个人,便是一直想探其身份的邢川,此次七十大寿是个彻底弄清他身份的绝佳时机,左玄裳特意安排了一个局给他。
当初从邢川口中得知老观主大寿时,她便派左景去了一趟江南秦淮,魔教之一出野楼便坐落在那里。
要说这个出野楼和浮屠观之间的恩恩怨怨,那可是十多年前江湖人最为津津乐道的事儿。
出野楼的楼主曾经也是一位正派侠女,更是一名浮屠观弟子,可惜当年她涉世未深,一片丹心惨遭老观主的长子所骗。
没错,就是那位曾经挑战左玄裳差点被打死的大儿子。
之后那楼主便自请与浮屠观一刀两断,怀着满腔的恨意入了出野楼,刻苦修习功法只为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那衣冠禽兽。
两人早年之间的私仇在江湖上无人不知,于是左玄裳便让左景带话,让楼主在三日内速速赶到临安,并且承诺她会助她报仇。
左玄裳在江湖上的名声虽然不太好,但她是从来不屑去骗人的,这一点同为魔教中人的楼主非常清楚,因此不管左玄裳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要能帮她杀了那负心汉,其余她都不在乎。
“所以你是想借叶楼主故意挑起争端,引驭世门的人出现?”池墨立刻便知晓了她的用意。
“没错。”她扬着一抹自信的笑,“叶楼主此番过来临安,一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个争端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抚平,所以驭世门的人一定会出现。”
众所周知,朝廷设立驭世门本就是为了辖制正魔两道,听说正魔十二大门派坐落的各地都被暗中监视着,不然以往每次发生大争端时,驭世门也不会那么快出现。
这次邢川也在场,如若在这时引来驭世门,不就可以弄清他到底同驭世门有无关系了吗?
“可是...”池墨不解,“你不是说你不去吗?既然不去,又如何能帮叶楼主,如何能探清邢川的身份?”
她蓦地扯出一个标准的假笑,“我不去的意思是我不会光明正大的去,不代表我不会偷偷摸摸的去,这等好戏我怎么可能错过呢?”
说罢,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又道:“走吧,陪我出去逛逛,可别浪费了今日这么好的天气。”
二人收拾好着装后便准备出门,可没想到房门刚一打开,南初那张笑嘻嘻的脸就摆在眼前。
她立刻把池墨赶到一边,亲昵地挽住左玄裳的手臂,“昨日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玄裳你也太聪明了吧,突然好崇拜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左玄裳懒得理她,径直往前走着。南初并未被她的冷淡打击到,她自顾自地走路,那自己就自顾自地说话。
“欸,你知道那莫夫人受了什么处罚吗?她竟然什么罪没受!只拿了一纸休书!而且那休书上竟然还是以她七年无所出的缘由休了她,这也太便宜那女人了吧!
哼,那邱珹果然是害怕他们家的财力,都给他戴绿帽子了,竟然连碰她一根汗毛都不敢,真是胆小如鼠。还故意编造个不生子的罪名,生怕别人知道他被戴了绿帽子,我奶奶说了,爱面子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她正在那气呼呼地说着,左玄裳突然一个转身望着她,眼里无语语气却是无奈,“在你奶奶眼里,这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是好东西,跟爱不爱面子无关。还有,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别再拐弯抹角了。”
南初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牵着她的手左右摇晃着,一看她这架势,左玄裳就知道她又要开始撒娇了。
果然,只听她软声软气道:“玄裳呀,眼下命案的事情也解决了,我还没给奶奶报信,要是报了她肯定立刻就让我启程回南诏了,你能不能带着我多玩几天呀?”
“就算你不报信,邱珹不会报信吗?”
“嘿嘿,你放心,这个我交代他了,我跟他说了我自己会同奶奶说。”
极轻叹了口气,左玄裳捏了捏眉头果断拒绝,“不行,那老婆子本来就对我有意见,总觉得我带坏你,虽然我不介意把莫须有的罪名坐实,但是带着你对我实在没好处啊。”
南初刚想开口反驳,又听见她补了一句:“哦,不仅没好处,还有很多坏处。”
虽然很不甘心,但左玄裳说的事实。她从小只知道怎么炼制蛊毒,至于其他人都会学的心法武功她一概没接触过,只学了轻功用来跑路。
倒也不是她不想或者不喜欢,是奶奶不让她学。在奶奶眼里,修习其他东西只会分散她的注意力,她只需要把蛊毒这一样学精就好。
如今若是要强行跟着左玄裳,便只会成为她的拖油瓶,她生起气来实在太恐怖了。最关键的是,这女魔头人见人恨,被围剿都是个常事,万一被自己恰好碰见,又恰好自己三脚猫的轻功未能逃脱,那岂不是......
算了,留着命才能多见识见识这个世界,还是离她这个危险体远一点吧。
“好吧,不带就不带,我自己玩儿。”她放开左玄裳的手臂,扬着一张小脸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能背着我偷偷给奶奶报信,我玩几天自然就回去了。”
她丢了一个白眼给南初,“谁愿意跟那老婆子通信?你玩几天最好乖乖给我回去,她不看到完好无损的你是不会把尾款给我的,要是我的金子没了,我让你生吞了你养的蛊虫。”
知道左玄裳只是吓唬自己而已,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随即便在左玄裳正欲举起拳头时小跑着回了院里。
望着南初跑离的背影,她徐徐摇头再次叹了口气,“这小丫头都二十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没办法,南掌门对她实在保护过度了。”池墨终于得以站回她身侧的位置,接着道:“其实南初除了心智不成熟之外,那手蛊毒的确精深得巅峰造极,连南掌门的全盛时期都不及她的一半。”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南初是个学蛊学毒的天才,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那老婆子才对她的安全如此看重吧。
但是无论她的蛊毒有多精深,接下来的行程是万不可能带着她的。先不说她会不会扰乱自己的计划,单说明日出野楼和浮屠观必有一战,若带着她很有可能让她遭受波及。
蛊毒这事本就是暗地里进行的事儿,哪有人会放到明面上来打架用?所以一般学蛊毒的无天居弟子,都会同时修习足够自保的武功心法。偏偏只有南初除了蛊毒什么也不会,若是真的波及到她,左玄裳也很难抽出身去保护她。
如此,是万不可能带着她的,让她自己一个人玩玩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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