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行宫中, 纷乱的脚步声持续了许久。
“东方少爷呢”
“三少爷到底去了哪儿了”
“三少爷”
“贵客”
“陆公”
他们冲入了行宫,焦急地寻找着东方高我的行踪,但直到东边的火焰点燃海岸, 点亮长夜, 他们也没有找到东方高我的踪迹。
“算了, 救火要紧。”
“那边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赶紧去吧”
他们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没有人知道,就在这座行宫下方不足十米的地方, 在那座被充作库房的三宝如意塔内, 他们苦苦寻找的东方高我就在其中, 气喘吁吁, 灵力过度使用的汗液与惊惧交加的冷汗混杂一块儿, 身上半边冷半边热。
“不不可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怪物怪物”
“你这个怪物”
东方高我声嘶力竭, 惊惧欲绝。
而在他的视线尽头, 那个分明被他的剑气拦胸斩断、后又被火焰烧成焦炭的谢非言,竟再一次站了起来, 再一次恢复了他的人形,并且修为也从一开始的筑基期疯狂上涨,从筑基一层,跳到筑基五层, 再是筑基九层, 筑基圆满, 最后竟毫无障碍地越过了绝大多数修士终其一生都无法迈过的门槛金丹期
只是短短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竟就到达了金丹期
他一次一次地复生, 一次一次地站起来。
他的目光像是恶鬼, 皮肤下滚动的也并非血液,而是来自地狱的火
此时此刻,东方高我终于害怕了。
他并非是惧怕谢非言此刻金丹期的修为,也不是惧怕谢非言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杀死的特性,而是惧怕他一次又一次站起来的疯狂
疯子疯子
这是什么样的疯子
难道他被烧成灰烬的时候,就没有感受到痛苦吗
难道他被剑气斩成两段、肠穿肚烂的时候就没有感受到恐惧吗
难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作烂泥,五脏六腑都与污血融为一体的时候,就没有感受到疯狂吗
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为什么要这样一次次地在他面前站起来
为什么在旁观者都为之恐惧颤栗的时候,他却还能笑出来
疯子,疯子
这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但东方高我是这样想的,就连骗氪系统也是心惊胆战。
它万万没有想到,谢非言的计划竟然是这样的
片刻前,就在东方高我从库房中拿起拢香宝塔的那一刻,手持拢香宝塔双生法器的谢非言,就混入了库房之中。
他一路走一路搜刮,将东方高我的宝库中的所有,统统买给了骗氪系统,同时也疯狂地从骗氪系统的“奇珍阁”内兑出洗髓丹,也不数到底几颗,一股脑咽下了肚。
骗氪系统眼睁睁看着谢非言的灵根从一开始的凡品一路飙升,迈过了地阶的门槛,到达了天阶,一边高兴自己三年来第一次开了张,但也看得心惊肉跳,忐忑难安。
“可以了吧宿主,我们不如撤退吧”
骗氪系统惶惶不安。
“宿主啊你可千万悠着点,你扫荡得这么过火,万一被宝库主人发现可怎么办你现在空有灵根没有修为,对上东方高我那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干脆还是快逃吧”
骗氪系统向来觉得自己是个激进的统,但在谢非言面前,它又觉得自己苟得不像话。
可这可这全都是宿主的错啊
这宿主明明看起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疯了呢
谢非言笑了一声“不够这还不够”
骗氪系统感到自己如果有头的话,肯定已经头痛得快要撞墙了“哪里还有什么地方不够”
“什么地方都不够”谢非言沉沉笑了起来,那被他深深掩埋多年的疯狂,终于初露端倪,“我谢非言绝不是半途而废的人。我既说了要让东方高我今日死,就必不会拖到明日”
“可你能做什么”骗氪系统劝道,“别看你现在嗑药磕到了天阶灵根,可你的修为还只是筑基期而已,哪里打得过东方高我他只要一招下来,你就得被他烧成灰了”
“你错了。”谢非言说,“只是一击的话,是杀不了我的。”
骗氪系统“是啊,你还有最后一口气,可以跳起来用这口气喷死东方高我呢”
“蠢”谢非言嗤笑一声,“只要他无法一口气杀死我,那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会成为我的助力”
“什”骗氪系统有些错乱了,“为什么怎么会凭什么”
“凭十方流火幻本”谢非言一锤定音,胸中的疯狂与野心在这一刻表露无疑,“我要他亲手助我,登入金丹”
东方高我的冷汗簌簌而下。
他感到越来越冷了。
东方高我的融水剑诀,虽然带着一个水字,但却是实打实的五行搬运之法,而他如今正是修炼到以剑御火的阶段,所以他的每一剑,都带着浓郁的火焰。
对面的谢非言,虽然不知道修炼的什么法诀,但也能看出定然是火属性的,因为他的每一次反击,也带着浓重的火焰。
火焰对火焰,按理来说,这库房内应该在火焰的包裹下热得不像话才对,但偏偏这库房是冷的。
冷到了极点,好像这里的每一分每一毫热度,都顺着地上的火焰流入了谢非言的身体,甚至于连东方高我自身的火焰和温度,都被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吞噬殆尽
东方高我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流逝,伤口越来越多,护身法器越来越少。
可面前的怪物修为却越来越高,自我修复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连那流淌在皮肤下的红也越来越炽烈,好像随时都会化作岩浆,冲破那一层薄薄的人皮,将这一切都融化成灰
终于,当东方高我最后一件护身法宝也在谢非言的攻击下碎裂,而承受了法宝最后一击的谢非言却再一次死而复生、站在他面前时,东方高我终于崩溃了。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东方高我声嘶力竭,“你是想要杀了我,是想要报仇吗你想要为谢家报仇对不对可是谢家跟你又有什么关系那个谢老儿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为什么你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对你什么恩情都没有他不是你的生父,甚至也不算是你的养父你以为他纵容你当了二十多年的草包是因为你们父子情深吗蠢货,蠢货那是因为谢老儿从一开始接到的命令就是杀了你啊”
东方高我彻彻底底地崩溃了。
他的心防在谢非言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的时候、在他自己一次又一次地伤在谢非言手上的时候、在他听到死亡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逼近的时候就崩溃了。
他状若癫狂,疯狂地说道“你以为你姓谢吗你以为你是谢家人吗你以为你是谢非言吗不,不对,不对二十多年前,是我将你递到谢老儿的手上,是我令他将你从谢斐改名为谢非言,是我向他传达了主人要将你养成草包、让你惊惧而亡的命令你能过上那二十多年的好日子,能与谢老儿父子情深,那是因为我是我给了你这一切的好日子你要感谢的人是我不是谢老儿,是我你要铭记恩情的人,也不是那谢老儿,是我”
“是我”
东方高我说着,突然清醒了两分。他连滚带爬地来到谢非言的面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带着期盼和癫狂,哀求道“放过我吧求你,放过我吧”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生父生母是谁吗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操纵了你一生的命运吗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让你成为了谢非言,决定了你的出生又决定了你的死吗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吗”
“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
“只要放过我,我保证我会将这一切都告诉你”
“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全都告诉你,只要你放过我”
“求你求求你”
东方高我涕泪横流,曾经的傲慢和自负都在谢非言的反复逼迫下化作粉碎。
谢非言看着他,露出奇异的微笑。
然后他一字一顿,说出了一个名字。
“楚风歌。”
东方高我的癫狂和哀求统统僵在了脸上。
谢非言唇角拉大,眼中的恶念越发疯狂。
“你背后的主子,名为楚风歌,是当代魔尊,静海幽地的主人。而也是他,让你操纵了谢非言的一生对不对”
东方高我几乎跳了起来。
他用力推开谢非言,踉跄后退,在自己绊倒了自己后,还忍不住心中惊惧,手脚并用地向后爬。
“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么会这不可能难道”
“对,是了,你不是谢非言你绝对不是谢非言”
“谢非言怎么会懂得死而复生谢非言怎么会知道静海幽地谢非言怎么会知道魔尊大人你不是谢非言”
“你到底是谁”
听到这句话,谢非言大笑起来。
而随着他的笑,他身上气势越发恐怖,身上的火焰越发张狂。
“我是谁”
“去地狱问阎王去吧”
谢非言扬手,斩火刀脱手而出,穿过东方高我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了墙上。
东方高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穿胸而过的斩火刀,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生竟然终结在这一把刀上。
“我不甘心”
东方高我面目扭曲,不甘地向谢非言伸出手,似是要抓住这个疯子、这只披着人皮的怪物,又像是想要挽回自己本该繁华灿烂的人生。
但最后,他什么都无法抓住,什么都无法留住。
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气息越来越低。
“大人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会像我一样”
“我在地狱等你”
东方高我带着古怪的笑死去了。
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遗言,却没有在谢非言心中留下半点痕迹。
谢非言将手按在胸口,感受到胸膛中心脏强有力的跳动,感受着自己金丹期的修为,突然狂笑起来。
“谢斐,谢非言谢非言,谢斐”
“楚风歌”
“有意思,有意思”
他大笑着,声音在这库房内层层叠叠,远远近近,似是要与这逐渐崩毁的三宝如意塔融为一体。
只见三宝如意塔内,随着其主人的死去,它也逐渐腐朽崩塌。
巨石落下,海水从外界逐渐涌入,库房内水位飞速上涨。
当水位涨到谢非言腰间时,他终于动手,拔下斩火刀,割下东方高我的头,而后提头踹开库房大门,堂而皇之地来到水上行宫,众目睽睽之下将东方高我死不瞑目的头颅钉在殿前。
“东方高我已死”
这一刻,众人望着这颗头颅,惊骇色变,几欲跌倒。
谢非言狂笑,一声厉喝石破天惊
“东方高我已死”
“杀人者谢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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