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可着急的，肯定是阿雲，总归是秦家人。”昌大夫人看着一回来沉着个脸，忙着换衣服的昌大老爷说。
“你懂什么？”昌大老爷压抑了半天的情绪终于爆发，吼完这一声后，烦躁的说，“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唱祝的不是阿雲，我当时就在阿雲旁边，也不是任何一个掌事。”
昌大夫人愣住了，“不是阿雲，那是谁？”问完，恍然明白夫君在慌乱什么。
不是巫主，不是大娘子，不是阿雲，不是长房的人，那就是旁支，旁支家的人，那他们这个长房要怎么办？
别人不清楚大娘子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还不清楚吗？
大娘子根本就祭不了灵！
原本没有的选择也就算了，所有人拼了命也会把大娘子推到那个位置上。
可现在出现了可以替代大娘子的人。
那所有人还有几个愿意拼命？
是要换人家做秦氏长房吗？
“我的天爷啊！”昌大夫人一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心里想的泄露出一个字。
昌大老爷已经换好衣服，临出门前交代她，“管好你的嘴，别跟惠儿她们说，特别是鸿娴。”
掌事们都聚在戎海院的议事厅里，卜吉依旧在门外站着，昌大老爷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急着进门，也不入座，就背靠着门，防备着外面的动静问：“是谁？”
巫主招他坐下：“你先坐下，暂时还不知道是谁。”
“这怎么可能不知道？”昌大老爷瞪圆了眼睛。
秦正雲问他：“大哥，当时你唱了吗？”
“我唱什么唱，我又没学过……”昌大老爷反应过来，一代一代秦家学过巫祝的娘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天参加祭祀的人几乎全族都去了，到底是谁还真说不准。
除非那个人自己站出来。
那祭灵的时候为什么没站出来？那个时候站出来，整个秦家，整个巫山镇，甚至整个大齐都会知道她！
没有人不喜欢被仰望被尊敬被崇拜的感觉。
不出来就只有一个可能，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
可能是住在秦家大宅里的，也可能是外面的旁支，五服外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也是一个祖宗。
片刻间，昌大老爷脑子里转了八百个弯后，才定下心神，走到位置上坐下，慢慢说：“这就难找了，难不成挨家挨户的让唱一回，再说，没了今日这个氛围，说不定就祝不上了呢。”
要能祝，早在家学的时候就应该显现出来了，今日之事指不定就是情绪一激动，碰了个巧。
巫主点头，“是这个理，所以才把大家叫来商量，看这事怎么办？”
昌大老爷挥舞了一下袖子，中年发福的脸上因为紧张过后，精神松缓下来，有些微的红，“这事不好办，而且这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巫主摇头，长叹：“不得不服老。”
昌大老爷刚刚放松了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问道：“不是失误？”
巫主看着他苦笑：“祭灵如何会有失误。”跳错了，唱错了，那就是和灵沟通不下去了。
昌大老爷的脸色慢慢地垮下来，不敢置信地看向掌事们，掌事们对着他严肃地点点头。
那完了！
秦家完了！
长房完了！
昌大老爷猛地又站起来，急急道：“把那个人找出来，让她，躲在台下！”说着啪的击掌，“对！就这么办，明年就不怕了。”
巫主心中苦涩，她和大哥不亏是一家人。只是她想的不是找出来辅佐她，而是为了阿青。
她说道：“大哥莫急，我不行，明年不是还有阿青。”
昌大老爷看了巫主一眼，坐了回去，一拍脑袋说：“哎呦，我的天爷，我都忙糊涂了，对对对，明年阿青可以了。”
“至于那个人还是要尽快找到，你们再多教教，秦家多一个巫女就多一份助力。”
巫主笑了笑，说：“还有件事，阿青怀孕了。”
昌大老爷这下是真的放松下来，脸上露出笑模样：“巫神娘娘保佑，刚祭完灵就有好消息，真的是太好了。”
“阿青这一胎时间怀的太好了。”
“那就没事了，我那还忙着，就先走，忙得我到现在一口热茶没喝，我也老了，再为家族苦几年，也该让位置了。”
待所有人都走，只剩下秦正雲后，巫主一直撑着的背一下子松懈下来，颓然的靠在椅背上说：“阿雲，你看，所有人都一样，遇到事先想着怎么利己。”
秦正雲劝道：“姐姐，大哥也是为了长房，说到底也是为了秦家。”
巫主艰难的开口：“我不敢想，若是大家知道阿青成为不了主祭，会怎么样？”
大娘子不能主祭，旁人可以，血统会乱，秦家会乱。
早前发现秦家又出现一个巫女的激动感，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那不是个普通的巫女，那是可以替代她，替代秦家大娘子成为主祭的大巫！
巫女和大巫是不一样的。
一个大巫即便找到了，如何甘愿辅佐一个通不了灵的连巫女都算不上的主祭？
最重要的是，她比她厉害，且厉害的多。
巫主苦笑着摇了摇头：“时也命也，原本阿青只要舞不出错，我在下面巫祝，可现在，我祝不了了，我帮不了她了。”
秦正雲上前拉住巫主的手温声劝说：“大姐，我们找到她，说服她，没有过不去的坎，秦家在蜀南延绵至今，什么没经历过，那么多艰难险阻不都挺过来了。”
“阿青就是开窍迟了些，说不定生完孩子就好了，我们再给她点时间。”
“我们又不是不讲道理，我们又不是只为了自己，独树难支，我们让她知道，我们不是贪念巫主的位置，也不是贪念秦家长房的权势，是为了整个秦家。”
“或许我们俩是为了整个大局，可家里其他人呢？”巫主神情疲惫，这么些年，她太累了。
“所以不能告诉其他人啊，没有人会知道阿青祭不了灵，没有人会知道有人替她唱祝，一切都刚刚好，是神灵在帮助秦家，是祖宗在保佑秦家。”秦雲低沉的声音温和有力，“在你帮不了阿青的时候，送了一个人来帮她！”
巫主看向她。
秦正雲用力点头：“没有人知道那个孩子在家学里，只有我们知道，现在，就等祭灵结束。我们只需要在一切都好好的时候找到她，让她知道我们的心意，然后让一切继续好好的。”
巫主吐出一口浊气，走到门口，推开，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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