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着眼睛从宾馆走出，扑面而来的春风吹到顾念不由倒退几步。
北方的春，和昆城大有不同。
退回到门内，顾念裹了裹大衣，立起衣领。
有了心理准备，再面对疾风时，狼狈少了些。
找了家早餐店，顾念点了几个莜面烧卖。
桌上放着印有宣传语的抽纸盒：赤城欢迎您！
顾念看到，很认同的点点头——谁能想到，她会再次来到这里，距离上次实习大半年之后。
正往公交站走，方盼盼的电话就跟着来了。
“顾念，到公交站了吧？”方盼盼刚值完夜班，说话无精打采。
“到了。”说着，顾念缩着脖子看向不远处。
经过寒冬洗礼，城市过于朴素。可随着春日到达，鲜活的色彩正悄悄爬上枝头。
“零钱带好了吗？”终究还是放不下心，如果不是没法换班，方盼盼绝对会去接顾念。
“带好了，放心吧。”顾念耸肩，背包过沉。
“出来前专门把零钱整钱分开放，你教我的嘛。”等待表扬的语气，和幼儿园小朋友如出一辙。
方盼盼笑着说：“好，顾念长大了。”
见公交车还没到，顾念舍不得挂电话：“学姐，你今年打算考吗？”
今天是3月20号，距离12月的考研，还有时间。
可问题一出，方盼盼却迟迟没给出答复。
没有作答，说明连解释的借口都没想好。
顾念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
“顾念，恭喜你保研到喜欢的学校，等会到了，学姐带你吃好吃的。”听顾念没追问，方盼盼松了一口气。
和小丫头的目标明确相比，她过于瞻前顾后了。
“好。”话憋在心里，顾念的情绪不如之前高：“我可是提前到达专门来看你的，绝对不会客气。”
聊了几句结束通话，顾念抱着胳膊看着车来车往。
她的家庭简单，一家三口都在做自己喜欢并且正确的事。虽然一年到头聚少离多，但每到相聚时，却也幸福满满。
从顾念的角度，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却也明白，这世间事却也并非都能在书本上找到答案。
她只能为学姐抱不平。
林森前几天在赤城开会，早上匆匆买了几本书，打算归队。
他谢绝了支队派出的车，计划坐客车回安城。
公交站此刻只有一个女孩，他停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驼色大衣裹的紧实，林森也无意探究她的长相。
只是无意看到背包，目光便不自觉停留。
一样的背包并不稀奇，上一个背这种包的人，是顾念。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顾念立刻转身。和别人比，她对目光要敏感的多。
见女孩看过来，林森即刻目视前方。
顾念很肯定站在她身旁的高大男子刚刚在看她。
他头发很短，肤色偏深。双手下垂，手指找到裤缝便停了下来。
看了看对方直挺的腰背，以及牛仔裤和冲锋衣无法掩盖的气质。
顾念很肯定，他是军人。
军人对周身环境的无意识侦查并非故意，深知这一点，顾念再无纠结。
见车来，顾念向前走了几步。
挡住大半张脸的领子随着走动落下来，林森看到了。
是顾念！
心脏跳动瞬时重了几分，林森的唇，也正因眼前人向上微微扬起。
可还没等他打招呼，顾念上车了。
抬起的手堪堪停在顾念侧后方，林森张开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站在投币机前，顾念打开拉链，伸手朝包里摸。
按理说，毛茸茸的零钱包很容易找。可任她怎么里里外外掏，都没摸到那片软乎乎。
窘迫下从钱包抽了张五十，顾念陷入两难：她投还是不投？
司机看了看小姑娘通红的耳朵，笑着说：“姑娘，不急，只是我这是自动投币车，不找零。”
就在顾念打算用二十五倍的价格乘坐这趟车时，等在她身后的男子开了口：“我来。”
说着，林森手臂一伸，从顾念颈边绕过，投了双份的钱。
等林森坐下，顾念跟着坐在他前排。
“太谢谢你了！”顾念耳朵上绯红一片，衬的皮肤白皙。
一个冬天过去，她和上次见面时相比，白了不少。
“没事。”林森对上这双眼，心跳负重猛增，压制不住。
顾念莞尔，军警自带的正义，让人心里暖洋洋。
虽然林森才说了几个字，可顾念却对这声音产生了好感。
吐字字正腔圆，发声醇厚温柔。
林森看着顾念微笑，面无表情几近无法维持。
上次身处危急时刻，她眼里未曾有过笑意。可在此刻，林森看到映着笑，她眼里开满了花。
顾念想到那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立刻严肃起来：“我不能平白无故花你的钱，留个联系方式，还你。”
执拗写在姑娘脸上，林森顿了下，最终点头。
考虑到好心人的工作性质，顾念没留电话。她点开企鹅，把号码举在林森面前。
“除了今天和明天，月底前我都在赤城。哪怕是请你喝点什么都好。”
一块两块并不多，可顾念却还是想回报这份善意。
林森发送了好友申请后摇了摇头，手指点开顾念头像，是一朵花。
淡蓝色，如冰晶。
是他未曾见过也并不了解的花。
“我工作地点不在这里。”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添加好友萌生了喜悦。
眼前的顾念，只不过是又一次萍水相逢罢了。
她并没有认出自己。
“我月底也要开始工作了，在赤城下的小城。”顾念把手机塞进林森手里。
“帮我加个备注吧，写你的名字。”
互为好友的现实陌生人，在接下来的车程里并未交谈。上车的人越来越多，彻底将他们隔开。
眼看就要到达换乘地点，顾念起身。
她对着早就让座给老人的林森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下车。
直到车开远，林森又想到了那个词——惊喜。
兜兜转转来到学姐工作的林场，在看到方盼盼的一瞬间，顾念有些不敢认她。
只是半年多，学姐几乎瘦到脱相。
“可把你盼来了。”工作之后，方盼盼从没停过。顾念的到来，对她而言是合情合理的假期。
把背包取下，顾念一股脑把东西倒在方盼盼床上。
“考研资料是最新的，主要挑了习题和复习大纲。”来之前顾念特意准备了这些，只是现在看来有些多余了。
“这是你喜欢的火烧干巴。”
“这是毛毡手工包。”说着，顾念撇嘴。
“上次班长把你给我的猫薅走，至今都没还。”一想到就气不打一出来。
方盼盼看了看护肤品和贴布膏药，眼底发热。
可能就只有眼前这个人知道，她是敏感皮肤，不是什么护肤品都能用，但偏偏她舍不得买。还有她曾经摔伤过胳膊，一变天就疼。
“再给你做一只，那只我们就当它迷路不归了，行吧？”说着，方盼盼摸了摸顾念的头发。
“学姐，我觉得我和赤城挺有缘分的。”说着，顾念把上午的事说给学姐。
“还真是。”听顾念到底把零钱包落在了宾馆，方盼盼对小姑娘的迷糊特别没有办法。
“上次救你的那个消防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
顾念闻言，郑重其事的回答：“一定能，而且我肯定能在看到他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他。”
虽然上次五官难辨，可是对方气质非凡。
好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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