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背着风力灭火机，和顾念之间隔了段距离。
也许是为了对应那句‘速去速回’，他脚下步幅很大。
为了跟上他，顾念紧抿着嘴小跑，缺水的唇发干发疼。
走到路口，见林森要拐，顾念开口阻止：“下山的路不对。”
一路的无声尴尬被打破，听身后人这么说，林森停下脚步。
“常走的那条存在复燃可能，不安全。”说着，林森指向另一边。
“我们上来的那条是下山的最快路径，但是坡度超过50度。”
他看了看狍子，言下之意很明确。
“现在要走的这一条，距离最远，但是安全。”他说完看向顾念，把选择留给她。
顾念回忆林场地图，根据所说快速判断。
他是对的。
见顾念点头，他们接着往前。
途中，林森侧头看顾念紧紧跟随，心里轻松不少。行进中女孩安静听话，节约不少时间。
少有人走的路格外崎岖，行至道路凹陷处，林森转过身。
本想提醒顾念小心脚下，却在看见她双唇干涸、发白时，说不出话。
他一路都在专注道路状况，倒是忘了跟在他身后的并非手下的兵。
见她环抱着狍子的双臂正微微发抖，林森心生懊恼。
“小心脚下。”林森走到顾念身边，从列成排。
走到地势平坦挡风处，林森指着小溪：”先处理伤口？“
顾念点头。
把灭火机从背上取下稳稳放好，林森洗手，接着向顾念展开双臂。
顾念把狍子递了过去，结束单肩负重，终于松快了些。
正赖着顾念的狍子乍一悬空，屁股上的白毛炸开了。
见它在怕，林森抱它在怀，抬手抚着颈部，一下又一下。
和打火时的气势万钧格外不同，他安抚的手势尤为熟练，顾念隐约明白为什么会让他照顾狍子。
顾念从口袋拿出巴掌大的密封袋递去，里面有消毒棉片一张，碘伏棉签两支，以及若干棉球。
林森抬头看着顾念，微愣。
她胳膊上被树枝和石子刮出不少伤，其中有几道正渗血。
他停下的本意是为了她，却没想到她竟以狍子为先。
接过急救物，林森仔细检查狍子左前腿，用鞋带缠住树枝作为夹板，处理方法得当。
林森见顾念其中一只鞋没了鞋带，把袜子套在鞋外，此时袜子已然磨破。
“狍子的伤主要集中在关节处。”顾念出声补充。
“左关节无法活动，右关节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撕了块衣服给它护上。”顾念说着，蹲在林森面前。
大概是狍子在左前腿受伤后曾试着自救，做了许多无用功，还弄破了右腿。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林森不太自然地向后靠了靠。
“我给它重新处理。”
林森熟门熟路为狍子消毒，顾念顺着被扯开的T恤下缘又撕下一块来。
林森本想说他包里有绷带，话却因为姑娘的动作卡在喉头。
直到狍子睡着，顾念终于舒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独立救助，生怕哪里不对。
“处理伤口，需要帮忙吗？”林森压着声音问。
顾念摇了摇头，席地坐下：“不用，我就那一个急救包。”
抚摸狍子的手停了，林森低头掩饰眼中错愕。
她的选择，一次次让人觉得意外，却又心头一热。
想了想，他摘下水壶给顾念递了过去：“喝点吧。”
顾念接过低声道谢。
壶身温热，这是离火太近被热量烤到。
小口抿了抿，湿润了唇瓣和喉咙，顾念把壶还了回去。
林森以为她不好意思，忙说：“再喝点。”
顾念看着林森，摇头。
摘掉面罩和护目镜的消防员，此刻正双目微红。浓烟熏红了他的眼，脸上是灰烬留下的黑。
“我知道这一壶水，对于你们有多宝贵。”
阳光刺目，顾念把头埋在臂弯。每说一句，嗓子都刺痛，可她却想说完。
“有时候你们进了深山老林，在补给不能及时到位的情况下，好几天都只能靠这一壶水。”
姑娘的声音闷闷的，却让林森的心软了下去。他是第一次亲耳听到别人对他工作的理解。
“距离你们出警也有好几个小时了，可你给我的水是满的。”
“急行军，加之近距离接触火源，你一定很渴，可你却没喝。”说到这，顾念抬起了头。
近在咫尺的眸里，透着某种执着。不带任何目的为对方考量的心，正闪闪发亮。
对上林森的眼，顾念口吻认真：“谢谢你的分享，可我不能浪费。”
收回水壶时，林森觉得水壶沉甸甸。
休整片刻，继续前行。
直到走到安全地带，两个人都未曾开口。
身旁的她，此刻绝对和好看靠不上边。头发蓬乱挂着树叶，浑身是灰略显憔悴。
但林森知道，她与众不同。
站在分岔路口，林森指着山下：“右边那条路通往停车场。”
顾念点头，从口袋摸出几块糖。
手心摊开在林森面前，顾念本想送出，却发现糖果因为天热变软了。
正要收回，林森比她快一步，拿走了。
“谢谢。”顾念深深看了他一眼，为他收下糖果，为他救了她和狍子。
走到高处，林森回头看，她没走错。
只是走路姿势不太自然，应该是没有鞋带的那只鞋磨了脚。
他知道她叫什么，虽然两人都未曾介绍过自己。
匆匆一瞥，那两个字却足够在短短时间内印刻在脑海深处。
挂在她脖子上的实习证上写着：顾念。
顾念顺着山路到达停车场时，学长和班长正焦急等候。
见她狼狈归来，两人迎了过去。
救护车在一边待命，顾念指着怀里的狍子说：“我没事，但它需要帮助。”
班长闻言双目圆睁，小孩儿的世界他是真的不懂。
但虽如此，他还是帮着顾念把狍子卸下，交给了医护人员。
陈铎拿着顾念的水壶紧随其后：“师妹，师妹，快喝点水。”
本以为，顾念会因为他热情的帮助回以笑容，却没想到顾念在看到背包和水壶后，表情沉了下来。
“你下山前，我明确说过包留在原地。”顾念并不想重复找不到东西自救时的绝望。
可擅自动了别人的东西，还妄图得到感谢的这种脑回路，她不懂。
陈铎并不明白顾念生气的点在哪里，却因为她语气的严肃说不出话。
回程路上，顾念靠坐在椅背上。双手不停搓着衣角，嘴巴紧抿。
匆忙间，她竟然忘记问那位森林消防员的名字。
***
归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的事了，等林森洗漱完，手机上的未接有十余个。
按下母亲的号码，林森疲惫不堪的脸上露出淡淡笑容：“妈。”
“儿子，今天吃蛋糕了吗？”红雁听见儿子的声音，不安被平复了。
“甜点有，菠萝味。”说着，林森看了看放在储物柜里的糖。
“吹蜡烛了吗？”
林森‘嗯’了一声，心想灭火也算。
“妈妈祝你25岁安康顺遂，惊喜连连。”
挂断电话，林森因为惊喜这个词，笑意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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