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顾念收拾好东西等在宾馆大堂。
距离自助餐开餐还有一刻钟，可她已经饥肠辘辘。
之所以还在等，不外乎她现在正处于群体之中。
合群，是群居动物要遵守的规则。
张去非从电梯走出，见顾念正坐在沙发上。腿边放着行李箱，腰背板正。
小姑娘手里正抱着本书，视线和纸张之间保持最佳阅读距离。
“顾念。”
见是导师，顾念起身走了过去。
“老师早。”说着，顾念从口袋摸出糖果。
张去非没拒绝，接过问：“怎么起这么早？”
“昨天解学姐说要早早集合。”顾念看了看时间，已然超过约定时间二十分钟。
“他们可能舟车劳顿没起来，我邀请你吃早饭，去吗？”张教授依旧和蔼。
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天顾念走后学生们商量七点一起吃早饭，但很显然没人通知顾念。
“好。”顾念把行李箱存了，跟着张老师往外走。
旋转门开启前，她特意紧了紧领子。
有时候某些守则也不是一定要遵守。
更何况也不是所有动物都选择群居生活，比如猫，比如虎，比如顾念。
她只和喜欢的人共享私人时间。
等顾念和张去非回到宾馆，众人正簇拥着解应语出来。
见导师和顾念相谈正欢，解应语脸上笑意淡了几分。
“老师，我们刚刚还找您来着。”
这话不假，解应语起来最先去敲了张教授的门。
“我年龄大了起得早，正好见你们落单的小师妹已经退了房。”张教授语气和缓，唯独看着解应语。
“她年纪小，又和咱们第一次接触，得照顾她。”
解应语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教授意有所指。
她连忙抓着顾念的袖子说：“小可爱，昨天你走的早都忘了要个联系方式。”
顾念不动声色抽出手，顺着给学姐一个台阶：“等会加也是可以的。”
陈铎见场面不太好看，赶紧打圆场：“老师，我们先去吃早饭，过会停车场见。”
他走前特意看了顾念几眼，心里还是为不愿操心人际往来的顾念着急。
张去非见顾念脸色未变，也没有给解应语难堪，欣赏自然多了几分。
不忍气吞声，不会过于自我，知世故却不世故。
“和大家相处，什么感觉？”张去非和顾念坐在沙发上。
顾念回忆了一下相处至今的短短几个小时：“学姐像女王蜂。”
听到这个说法，张教授笑出声。
“接下来共处的四个月，希望你能享受其中。”张去非吃下顾念赠予的糖，菠萝味。
八点半，一行人往赤城下的安城赶。
顾念坐在最后一排，时不时看几眼正笑闹的师兄师姐。
张教授也在休憩间隙看聚在一起的弟子。
解应语正主导着气氛。
她曾是张教授最看好的学生，而如今，她是最好看的女王蜂。
**
到达安城，课题组先去了趟林业局。
顾念看着学姐用最适宜的方法为他们争取到了更好的科研环境，当即认识到她对女王蜂的了解并不充足。
车子再度停下，顾念抬头，见到有武警站岗的大门上写着：武警安城森林中队。
国旗飘扬，建筑简洁，操场的面积很大。
这些，和父亲告知的回忆都契合上了。
顾念环顾四周。
中队旁是便民区，散落着几家店，其中写着‘小卖部’的招牌最大最显眼。
口令隐约从中队的操场传来，穿着作训服的武警们正分组做不同技能训练。
林森背对着操场，手上正拿着秒表，站在往返跑的终点线。
他没什么表情，细长的眸子看向正排队等待考核的战士。
高挺的鼻子上贴了一个创口贴，无损线条清晰的五官所带来的坚毅。
“话，我只说一次。”
听林森开口，战士们立刻静了下来。
饱满的双唇张开，声音足够让所有人听见：“考核达标的，下午休息。考核优秀的，明天后天可以出去。”
战士们的欢呼声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听他话锋一转。
“没达标的，下午跟我加练，五公里武装。”
“一班先来！”
韩行闻言，从队伍里走出。整队后，把战士们分成小组，带到起跑线前。
“都不要给我拖后腿。”
明明是严肃的话，可大家却听后却眼露期待。
这是中队特有的传统：考核优秀的集体，中队长会给买零食。
林森看了眼韩行，吹响哨子。
等候在起跑线前的战士立刻跑了出去，如离弦之箭。
“这次我们的课题涉及到生物多样性调查，选择区域里包含了支队守护的原始林区。”张教授站在纸质地图前，指了指驻防图。
“工作期间，我和我的学生会跟着战士们进入林区。今天来，是想当面感谢。”
“谢谢你们愿意提供协助。”
生物多样性调查，是一个复杂并且庞大的工程。
这次张教授之所以集结了这么多学生，正是因为信息采集过程本身难度很大。
不同于人工林场，对那片原始山林最熟悉的，莫过于用脚步丈量土地的森林武警战士了。
支队教导员戴着眼睛，身上的文人气质和橄榄绿制服所带来的正气融为一体。
他在课题组到来前专门了解过，所以和张教授的对话特别顺畅。
“我们的战士自然会在能力范围内提供最大的帮助，守护青山绿水是所有人的职责。”
接着，他向会议室的窗外指了指：“但是也希望老师和同学们能在林区里配合我们的工作。遵守入林守则，听从战士们的建议。”
“彼此配合，共同守护。”
顾念的目光，随着指导员转向窗外。
原本穿着外套的战士们此刻只穿着半袖。他们在操场上挥汗如雨，运动带来的热，抵御了无声席卷的春寒。
“看来大家对战士们的训练都很感兴趣，之后会安排一些专项的森林火灾自救课程给大家。”
听指导员这么说，所有人的视线向室外集中。
不知不觉，太阳出来了，四周的色调亮了。
顾念看着看着，对一个高大的背影产生了熟悉。
上次在公交站台见到的人，虽然穿着运动服，可撑起衣服的肩让她印象深刻。
此刻眼前这个穿着迷彩服的人，是他吗？
解应语大概是为了回应导师那句‘多照顾’，对顾念格外热情。
她见顾念正盯着操场上的某个人，顺着她的视角看了过去。
“原来我们顾小师妹喜欢的是这种硬汉啊。”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正要和顾念说什么的陈铎听见了。
他此前从未见顾念对谁这么关注，乍一听解应语这么说，心里生出些紧迫。
顾念眉毛锁紧，这里是军营，她不喜欢解应语这么说。
“我看，代表我欣赏，代表我关注。却唯独不能通过这一点界定我是否有私心。”
一句话，让解应语打消意图。
很显然，顾念不好控制，她并不是找到共同话题就能拉拢的类型。
眼见操场上的训练告一段落，指导员招呼大家往外走：“战士们的训练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可以和大家认识认识。”
操场上的人，整齐列队。
顾念他们自然不好松散。自觉走成一列，走到战士们面前。
“和大家介绍一下。”指导员指着和战士们面对面的课题组成员。
闻言，战士们立正站好。
“这是来自首都研究所大学的课题组，未来几个月，我们要给他们的工作提供协助。”
指导员后来又说了什么，顾念没注意。
正和她面对面的人，是林森。
几天不见，林森的皮肤好像又黑了些，上挑的眼尾里没有表情。
汗正顺着他的侧脸滑落，衣服贴在身上。
林森自然也看见了顾念。
他正维持着脸上表情。
名为惊喜的小姑娘第三次出现了。
“我是顾念，19岁，金陵林业大学大四学生。”
19岁？
这个数字令人震惊，有的战士甚至偷偷计算顾念上学的年龄。
保研，即将进入首都研究所。
再看向顾念时，林森眼里的欣赏被有着内双的丹凤眼掩去。
“一会儿就在食堂吃饭吧，尝尝部队的六菜一汤。”听指导员这么说，课题组自然同意。
队伍原地解散，顾念走到林森身边：“很高兴又遇见你。”
林森又看到顾念笑了。
眉毛向上挑，眼睛里亮晶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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