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死川先生,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吗?”
刚刚飘在空中不觉得,他一慢下来走路,离家出走的小鹿又任性的蹦了回来,在她心里上窜乱跳搅得她不得安宁。让抱住她的人在她的眼中自动成为焦点,让她的目光只能追随于他。
如果不看向他的话,脑海中又回不断地浮现出他的面容。无论是他暴躁的样子,还是他无奈的样子......亦或是第一次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
喻爰低下头,在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她越是想到他,就越是在意他,在意到被他抱着的时候人僵硬了,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你的腿不是还是痛着么?”
“啊?”
他没有回答可以还是不可以,而是直击她的要害——她,很怕疼。
她咬住下嘴唇,低头不语。他公主抱她还能说是因为她穿有中振袖不好动作,他嫌弃她赶路速度慢也不好背她,只能抱住她快点走。可是他现在慢了下来,走这么慢不如放她下来一起走,也没有理由继续抱着她了不是吗?
可他却说,她在疼。
如果不是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怎么会知道呢?就算疼到脸都变形,快要发出声音她都在忍住不让人发现。只是因为就近坐在她身边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吗?
可她会多想啊!
他,是不是真的很在意她?
可她原来自作多情过一回,如果冲动的问出口被打脸的话,除了感到羞愧,还会感到难过吧。
会让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那时候,她该很难像现在这样对他笑,跟他说话。
其实是,会不敢面对他了吧。
所以,问不出口啊。
“这样的事,没有关系啦!我又不是娇气的人,我能自己走的。”她佯装出一个笑脸对他说道。
而他只是用力更紧地抱住了她,不死川眉头轻皱,语气也变的严肃:“你在拿你的腿开玩笑吗?会觉得痛有什么娇气呢?不是很正常吗!”
被熟悉的配方给吼了一下,喻爰一愣,脸上的假笑也破了功:“我,我可以忍的。这点疼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啊!”她也急了,声调不自觉地变高,有点像在回吼他。
她开始奋力的挣扎起来,就像是在河里抓住的鱼还在不停的扭动,摆头甩尾那样。
“以前有人说过你忍不了疼,说过你娇气吗?”还在死命挣扎的喻爰动作一停。只因为他不像往常那样暴躁的吼她让她不要乱动,而是箍住她的身子,就算她在挣脱,可是他用的力道并不会让她感到疼。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的轻柔下来。
如果他还吼她就好了,用着这么温柔的声音问她,好像也让她失去了跟他作对的力气。
她把脸埋入他的肩膀处没说话。不死川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倾诉的欲望,想了想也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就抱着她缓慢地走起来。
随着他的问话,喻爰脑海里飞速地涌入过去的记忆。
她从小,就是很怕疼的人。
在她记事以来,像是她小时候头上扎了两个小鬏鬏去打疫苗的时候,很多小孩子都会哭。只有极少数不会哭,但几乎没有她这种能哭上大半天的。那阵疼痛过去了,可在她的感知里,心里,一直存在着。那时还很小也不会说更多的句子,使得她只会反复的跟父母说“疼。”
她学着骑单车连人带车翻倒在地的时候,手臂和脚擦破了一大块,都被划伤了。不仅青紫了还流血,车还砸在身上,能让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她哭着去找父母,那时候他们也是心疼她的,可是当她擦好药还在哭的时候,她的爸爸已经表露出不耐烦的模样,跟她说话的声音都冷了下来。在母亲还在心疼她的时候跟她说孩子就是要摔才能学会骑单车。
她眼泪汪汪地说:[可是那样很疼啊。]
喻爸爸冷眼瞧着:[每个小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哪有不摔跤就学会骑单车的。]
[你就是娇气。]
那时候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她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她问妈妈这个词的意思时,妈妈说就是说这个人受不了疼,爱哭又软弱。
她似懂非懂。
那时候也有一起上小学的小伙伴,大家在一个小区里住着,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下课也会一起回家。理所当然地,大家就会在一块玩。
有小男孩也有小女孩。比起文静的小女孩,爱闹腾的小男孩就成了这个小团体的主心骨,他们也很乐意当领袖,时不时就要带上大伙一起去“探险”。一起爬树,一起□□,玩沙子,扔石头......大人越不愿意他们玩什么,他们偏要玩什么。
所以每个人回家都免不了一顿数落或者是一顿打。那时候虽然被妈妈训过了想不找大家玩,但是又忍不住寂寞,所有人都有玩得好的一起说话一起做什么的人,就她一个人游离在众人外,没有人跟她玩她也会感到不安和害怕,就还是和小伙伴们一起玩。
只是小孩子打闹不会掌握力道,被人撞倒或者推倒在地,她感到很疼,会忍不住哭。被故意欺负拉扯头发也会哭,这就让小团体中的几个像是领袖的小男孩很讨厌她这样子。因为这会让他们想到自己被打,就开始排挤和孤立小时候的她,那主心骨的几人都这么做,剩下的人也有样学样。
她在回忆不好的事情时,总是会想到她曾经被人抛下的记忆。
当时被怜奈无心的甩开,留她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进鬼屋的时候,这段回忆不受她控制的冲进她的脑海:那几个孩子在故意说了鬼故事之后,带着她去一所有着会“害死人的废弃的学校”,故意在那里扔下她,让她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从傍晚待到夜晚,说她是爱哭鬼,就和其他的鬼相处吧。
任她在黑漆漆的,脚踩在地上都有回音的地方哭着去追寻众人的身影,只是谁也不会等她。
那次事件之后,喻妈妈发了好大一通火,她爸爸也气得一家一家去为她找那些小孩子要他们上门道歉。有道歉的,也有死皮赖脸抵赖反而气到她父母的。
这件事虽然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让她非常害怕进鬼屋和更害怕疼痛,但是她没有因为小时候一些现在想来也会感到痛苦的回忆,而扭曲了自己的性格。
她还是很喜欢笑,希望自己能够帮助和理解别人。这让她很庆幸。
真正改变她的事件,在于好友曾经说过的话。
她在中学时期交到了很要好的朋友。她们一起上下课,课间的时候还会一起上厕所,一起背单词,体育课会一组做测试,就连上实验课两个人都会一组做物理或化学实验。
对她来说,这应该就是人们口中的“闺蜜”或是“基友”吧。
所以,她可以放心的依靠她,信任她。她什么事都想且都能跟她分享,在她心里,她把她放在仅次于她父母的位置。
这样的话,就算对她露出她很软弱的一面,也没关系吧?
能被理解和支持的吧?她们是同龄人啊,她是她除了父母之外最亲近的人啊!
可是当她笑着对她说:[你怎么这么娇气啊,这点痛怎么值得你在这哀嚎大半天的。你可真是够夸张的欸,真是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
[你可真是脆弱啊~]
那一刻有什么在她的心里崩塌了,是轰然倒塌的声音。那种无所谓又带着点不屑的眼神,跟烦她说痛的父母的眼神如出一辙。
好像一瞬间把她打入了冰川极地,让她感到发自五脏六腑的冷。
她只是,觉得很伤心。
其实她的朋友也对她好,她的父母也爱她。可她就是,非常的难过。
她被他们讨厌了,他们厌恶她口中的“痛。”
都是因为自己不能忍受疼痛才会这样。大家都能忍下去的东西凭什么就你不行?是你不正常,是你奇怪,你知道吗?
她知道了啊。
她知道自己其实对于疼痛的感知很敏锐,所以别人只是感受到一级的痛,在她这里起码十级的痛。可是因为不想被讨厌,所以不能说出来,要忍耐。
忍耐就好,忍下来就好。你不是特殊的一个,有什么忍不下来的?
“每个人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和感知到的痛感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即使你会觉得疼,别人觉得没那么疼这是很正常的。不是什么娇气不娇气的。你是你,别人是别人啊。为什么要要求自己和别人一样?”脸埋入他肩膀的喻爰头缓缓地向后仰,眼眸中带有不可置信又错愕的神情看着他。
他只是想起了蝴蝶香奈惠跟他说过她对疼痛的敏感度异于常人的事。可是看到她这副样子,他眉头皱成川字:“你对我说过的话我原话奉还给你,‘那些人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听进去。’”
你就是最好的。
只是现在,他还感到羞于启齿。
“可是,我,没办法不在意啊。因为那么对我说的人,都是我很亲近的人。我真的,好在乎好在乎他们啊!”喻爰说到最后眼眶发红地看着不死川实弥,“我害怕被我喜欢的人讨厌啊......”
这回轮到不死川一愣,他这也是没想到。他以为像这样的她,没有人会不喜欢。
“那时,在鬼屋,你也不想进去的吧?但是为了和大家打成一片你还是勉强自己进去了。”他忽然说道。
“啊?”这么年代久远的事他居然还记得?
“花柱姐妹人都不错,如果你跟她们说的话,她们一定会理解你的。”说到这,他嘴角牵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如果这样还是担心会被讨厌的话,那就跟我说吧。”
“反正你这家伙每天都要说话,痛啊还是别的什么,就算我不想听你还是要说。”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偷偷地打量了下她的神情,“呃,我是说我都照单全收。辛苦到想哭的时候,痛到想哭的时候,都能跟我说。”
“不行的啊!这样一定会被不死川先生讨厌的!”她很激动道,“我对于疼痛的感受太敏感了,你要是听我唠叨的话,长此以往,我会连一点小小的痛都要来找你说的!”她着急到揪着他穿的衣服而不自知。
“这有什么?”他显得很淡定,“你难道忘了吗?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啊。”
“我没有讨厌你的理由。”
她兀的松开揪着的衣服,不仅是震惊到整个人都呆成一座雕像,更是内心被深深地震撼着。
喻爰突然把脸埋入他的肩膀处。
“你真的,不会吗?”她的声音里已经隐隐带有哭腔。
他心下一沉,“我是柱,说话一言九鼎。”似是怕这句话没有说服力,他又补充道,“你怕我反悔的话,可以隐去你怕疼的事,宣扬给其他人知道,或者说到主公那里去!”
“对,你跟主公说的话,我更不可能反悔了!”他此刻心慌得不行,衣襟湿了一片,平常威风凛凛走出去队员都要抖三抖,鬼见鬼都愁的风柱,对如此在意的人在他怀里哭的事束手无策。
不断掉落的泪,配着这阴沉的天,就像是在他的心里下起了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他难受异常。暴躁到想吼人,却又怕吓着她。
“你别哭了,好不好?”他居然连哄小孩子的语气都用上了,“我,请你去吃御坂家的牛肉丼好不好?还是你有别的想吃的,管够!”
“噗!”听到这句话她感觉再怎么像断了线的珠子直掉的泪都要收回去,“我是,太开心了。喜极而泣啊。”
她的眼里还泛有泪光,脸上还挂有泪痕,却丝毫不影响她笑如阳光明媚:“我已经决定当一个‘正常人’了,决定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吧......可是在遇到你之后,或许我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我终于等到了一个不会嫌弃我的人啦!”
“谢谢你啊,实弥!”
明明只是被喊了名字而已,一股酥麻过电的感觉涌入四肢百骸,让他像是踩在云端一般飘飘然。天上被黑压压的乌云所笼罩,是因为所有的光都在他抱着的人身上,为他驱散所有的阴霾,照亮他的每个角落。
看着她如往常般地笑靥如花,红褐色的树上那枫叶还在扑簌簌地落下,这是他想要珍藏于心底的秋日美景。
需要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
“那个,我会很重吗?”忽然想起曾经被他说她很重的事。
“你现在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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