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标记。)

    谢镜辞单方面决定, 把这个歹毒的霸总aha归为[最讨厌的人物设定]之最。

    因为它真的真的很丢人。

    对着乞丐地铺说什么“数百丈的巨型卧房”已经有够离谱,那时站在观星台上生无可恋的谢镜辞万万不会想到,自己的社会性死亡, 才刚刚迈出朝气蓬勃的第一步。

    ――当她对着孟小汀冷声一笑, 语带不屑地开口“每日总有形形色色的人前来打探我的名姓和情报, 有时我会想, 如果换上另一张脸,日子会不会过得轻松许多”

    书铺店小二不耐烦地握紧拳头“这位小姐, 你到底填不填借书名册再不写上名字, 我就把这本清漪诀放归原位了”

    谢镜辞

    ――当她满面闲适,目光淡然地扫过一沓银钱,很有霸总姿态地轻勾嘴角“钱再多又有何用,即便坐拥这千万家财,也弥补不了我内心的空洞。”

    丧葬铺子的老板娘磕着瓜子“你面前那堆冥币可不止千万, 我铺子里的这些钱,哪怕是最小的面额, 每张也有一千万呢。”

    谢镜辞

    总而言之, 就是非常白痴非常憨批,生动形象诠释了什么叫“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用自己的社会性死亡,为人民群众带去喜乐与欢笑。

    谢镜辞有非常充分的理由怀疑, 系统这厮在故意玩她。

    云京很大,加之各类商铺建筑花样百出,即便仅仅只涉足城中最为繁华的商业街,也能叫人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

    谢镜辞仍然惦记着孟小汀的事儿, 隔三差五询问她近日以来可有异常,最后一拍脑袋下了结论“要不你来我家住上几天”

    说这句话时, 四人正在云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饭。

    孟小汀被一口梅花糕噎住喉咙,咳了好一阵儿才笑着问她“你今日怎么变得这般殷勤”

    “我昏迷一年,当然很想你啊。”

    谢镜辞深谙说谎话不眨眼之法,答得一本正经“难道你不愿陪陪自己可怜的朋友”

    莫霄阳习惯性砸她场子“谢小姐你昏迷之际不是意识尽失,哪怕过了整整一年,也只当是一觉睡醒吗”

    谢镜辞第无数次想要爆锤他脑袋。

    “而、而且,最近几天整个云京不都在传,有好几人不明缘由没了意识,陷入怎么都叫不醒的沉眠吗”

    她很快找到另一个合乎情理的新借口,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鼓掌“近日以来恐有大变,你同我在一起,我能安心一些。”

    孟小汀在孟家处境尴尬,倘若有朝一日当真失踪没了音讯,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你也听说啦”

    孟小汀向来对这种怪奇异闻很感兴趣,闻言咧嘴一笑“其实我闲来无聊,曾经私下调查过这件事――即将同林姨交易的一名老板,就在几天前毫无征兆地睡了过去,到现在仍没醒来。”

    莫霄阳好奇“林姨”

    “是如今的孟家主母,林蕴柔。”

    谢镜辞语气淡淡“孟家从商,自她嫁来,已经跻身入了修真界最富裕的几家大户。要说的话,这位才是孟家真正的主心骨。”

    至于孟小汀那位对她从来都不闻不问的爹,充其量算个吉祥物。

    “主母”

    怀里抱着剑的少年一个愣神,恍然大悟地望向孟小汀“就是之前在琳琅坊里,他们声称克扣你每月灵石的那位”

    “没有没有,这全是他们瞎说的。”

    孟小汀赶忙摆手“林姨从未特意针对于我。”

    谢镜辞没插嘴,慢悠悠抿了口茶。

    林蕴柔是个当之无愧的女强人,动用雷霆手段,把原本只在中流末位的孟家一步步往上拉。

    林孟两家纯粹属于商业联姻,她与孟家家主没甚感情,离了丈夫独自居于府邸的雅间,这是整个云京城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林蕴柔本人也从没想过隐瞒。

    谢镜辞见过她几次,哪怕在盛宴之中,满目肃然的女人还是会把一本账册捧在手里。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选择纳下孟小汀。倘若林蕴柔对丈夫有情,以她的脾性,绝不会让私生女迈入孟家大门。

    “不过话说回来,”莫霄阳挠挠脑袋,“孟小姐,你娘至今仍未被寻见任何消息吗如果你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大可尽数告知于我,来日我四处历练,也能帮你去找找。”

    他认认真真记在心里,孟小汀曾说她娘失踪了许多年。

    “我娘――”

    孟小汀与身旁的谢镜辞飞快交换一道视线,眸底微沉“我在五岁之前,一直同我娘住在云京城外的村落里。某天夜里,她忽然递给我一枚玉佩,让我拿着它去寻城里的孟家后来家中闯入许许多多的人,娘将我藏入衣柜,自己却被带走了。”

    饶是向来安静的裴渡,也不由蹙眉看她一眼“孟小姐可还记得那些人的模样”

    孟小汀摇头“衣柜关上的时候,我只能透过一道极细的缝隙往外瞧,所见尽是模糊的影子。后来壮着胆子看上一眼,才发觉他们都戴着很是诡异的纯白面具,看不见长相。”

    纯白面具。

    这种物件一出,整件事就不由被蒙上了几分诡谲的神秘色彩。莫霄阳哪曾想过其中还藏了这样一茬,情不自禁想象一番当夜悚然的景象,后背有点瑟瑟发凉“你娘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在那日之前,娘亲并无异样。”

    孟小汀沉声正色“后来我问过爹,知不知道娘亲的出身与生平,他却声称同她萍水相逢,并不了解太多。”

    她顿了顿,嗓音愈发生涩“后来林姨同我说,我娘是个来路不明的山间女子,爹对她一见钟情,本欲和她结为道侣,却正巧赶上林孟两家的联姻。”

    她话尽于此,不再多说,谢镜辞却从心底发出一道冷哼。

    孟家家主名为孟良泽,从小到大都是个不堪大用的弱鸡。

    当初他面临两个选择,要么拒绝婚约,靠自己的一己之力接管孟家;要么拒绝那个从山中带来的女人,自此衣食无忧地吃软饭。

    孟良泽毫不犹豫选了第二条路,直到现如今,仍是城中茶余饭后的笑柄谈资。

    ――无论孟良泽还是林蕴柔,本质都是生意人。对于这种人来说,爱情算不得多么重要的大事。

    或是说,对于修真界里的绝大多数人而言,爱情都算不得多么重要的大事。比起风花雪月,修炼赚钱和升级夺宝才是修士们的心之所向。

    结果孟良泽万万没想到,那女人居然生出了一个女儿。

    “哎呀,我们不是在谈城里人莫名昏睡的事儿吗”

    眼看席间气氛陷入低谷,孟小汀强撑出笑脸“娘亲的事我自会调查,不劳你们费心啦――我今日在琳琅坊里听说,药王谷的医圣前辈正在着手解决此事,已经找出将人唤醒的办法了。”

    莫霄阳哇塞出声“这么快”

    蔺缺昨日还在谢府为裴渡补脉疗伤,仅仅隔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竟然就已寻得破局之法。

    “那些人之所以昏迷,是因为邪气入体,应该是中了邪修种下的秘术。”

    孟小汀道“这种秘术闻所未闻,蔺前辈也未能查出来源。要想让昏睡者醒来,目前唯一可行的法子,是先由他作法祛除邪气,再引神识入体、进入梦中,强行把人给拉出来。”

    谢镜辞被勾起兴致,托着腮帮子瞧她“被害的那些人之间,可曾有某种联系,或是共同与什么人有过交集”

    孟小汀摇头“其中不少人都八竿子打不着,比起蓄意报复,依我看来,更像是在大街上随机挑选目标。”

    她一边说,一边端起桌上的茶水“根据被救醒的那人所言,他做了个今生头一份的噩梦,几乎是把有生之年能想到的所有绝望全部压在里头。他不知道那是梦,活着比死去更难受,每时每刻都想要去死,实在可怜。”

    “真希望能早日抓到凶手。”

    莫霄阳蹙了眉头“无论出于报复还是生性如此,都不应当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那也得监察司能抓得到啊。

    谢镜辞觉得吧,监察司那帮人和影视剧里的警察极为相似,要论行事作风,简直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事发的时候呆头呆脑吃干饭,等主人公把一切难题全部解决,再跳出来大呼好强好秀六六六。

    这桩疑案称得上云京近日以来的头等大事,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许久,离开酒楼时,已经沉沉入了夜。

    孟小汀同意去谢府暂居几日,临近酒楼正门之际,谢镜辞察觉身侧的裴渡气息一凝。

    她心生好奇,顺势询问“怎么了”

    “好像见到曾经认识的人。”

    他似是有些困惑,略微拧了眉“谢小姐,你们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谢镜辞见他神色不对,迟疑出声“近日发生诸多怪事,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裴渡没有拒绝。

    他动作很快,谢镜辞紧随其后,顺着裴渡动身前往的方向望去,在灯火阑珊的角落里,瞥见一道稍纵即逝的影子。

    那是个身量极高的男人。

    出乎意料的是她似乎也曾见过他,只不过印象不深,记不起那人身份。

    穿过人流如织的长街,便随着那道影子入了错综复杂的迷巷。

    云京住户众多,万家灯火勾连成一条条不间断的长长巷道,谢镜辞心口警铃大作,用了传音“那个人在把我们往人少偏僻的地方引。”

    裴渡同样看出这一点,闷声应了句“嗯”。

    他话音刚落,耳畔就掠过一道阴风。

    走在两人之前的身影默然停住,周遭分明是空无一物的寂静夜色,谢镜辞却察觉到一股骤然靠近的邪气。

    那人动身极快,只在前方留下一道模糊残影。他修为应该已至元婴,身形倏动之际,爆发出如潮灵力。

    元婴期的修为无疑在他们两人之上,谢镜辞毫不犹豫拔刀迎战,刀锋划过浓郁得有如实体的邪气,荡开层层黑雾般的幽芒。

    此人实力应在元婴上乘,加上他浑身散发的邪气莫非这就是导致云京人陷入昏睡的罪魁祸首

    黝黑雾气宛如幕布,将那人模糊成遥遥一团影子。

    她将全部注意力汇集于鬼哭刀,斩落无数尖刃一般袭来的邪气,又一次挥刀之时,突然感到身后猝然而至的幽然冷风。

    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人

    最为诡异的是,当另一人现身的瞬间,谢镜辞再清楚不过地感应到,那道浓郁邪气猛然一转――

    竟如同附身一般,来到了刚出现的那人身上。

    速度太快,来不及转身。

    她心口一凛,在邪气轰然逼近之际,闻见一息熟悉的树木清香。

    万幸巷道之中仍有住户,那人正欲再次动手,不远处的人家推开了窗。

    不过转瞬,两个身份不明的男人便消匿了行踪,谢镜辞伸手探去,正好接住颓然倒下的裴渡。

    他替她挡下了突如其来的那一击。

    “哦哦哦,这个就是邪气入体嘛”

    深夜的谢府灯火通明,蔺缺被谢疏火急火燎地请来,只需往床铺看上一眼,便笃定下了结论“和城里那些昏睡的人一模一样――你们遇上幕后黑手了”

    谢镜辞有些丧气“没看清楚模样。”

    她稍作停顿,眸光一动“不过裴渡说过,那是他曾经认识的人。”

    若想得到更多线索,还得等他醒来,再一一询问。

    “你们算是运气不错,今日一早的时候,这秘术被我找到了破解的法子。”

    蔺缺笑笑“我会先替他祛除邪气,然后寻一个人进入裴公子梦里。梦中灾厄众多,不知在场诸位,可有人愿意前去”

    裴渡做的是噩梦。

    从他眉头紧拧、面色惨败的模样就能看出来,这场梦应该的确惨烈。

    谢镜辞几乎瞬间接话“我去。”

    裴渡毕竟是因为她,才平白无故挨了那么一击。

    吊儿郎当的医圣似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闻言眯了双眼,轻声笑道“谢小姐,梦里存有诸多变数,无论发生何事,还请莫要慌张。”

    裴渡浑身都在疼。

    撕裂般的剧痛啃咬着五脏六腑,当他竭力呼吸,能听见自胸腔里传来的、类似于碎纸片彼此相撞的闷然声响。

    此地乃禁地鬼冢,万魔汇聚之处。

    自他被裴风南击落山崖,已过了不知多少时日。

    有人结伴来猎杀或羞辱他,亦有魔物将他视为还算可口的食物,无一例外,都被他反杀于深渊之下。

    没有人愿意帮他。

    甚至于连看他一眼,都嫌浪费时间,污了眼睛。

    满身是血的少年抹去唇边血迹,垂眸打量自己一眼。

    他已经持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厮杀,饿了便吞下魔物的尸体充饥,一身白衣被血染成暗红,衣物下的身体更是千疮百孔、丑陋至极。

    耳边充斥着梦魇般的幻听,在无尽杀戮里,那些死去的人神情轻蔑,叫他废物或杀人魔,嘲讽他可悲得近乎于可笑的境遇,哈哈大笑。

    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他的内心被孤独与自厌填满,只剩下狂乱杀伐,没有人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意跌入泥泞的怪物。

    可不知为何,在他心底深处,总有道声音在一遍遍告诉他,不是这样。

    又是一只邪魔被利刃撕裂,裴渡双目空茫,在黄昏的血色中握紧手中长刀。

    长刀。

    不对他向来惯用剑。

    用刀的不是他,那个人另有身份与名姓――可他怎么会全然记不起来。

    耳边又传来裴风南的怒喝“废物这招剑法都学不会,我养你有什么用”

    他为何会没日没夜地练剑。

    他挥动长剑时,心心念念的是属于谁的遥不可及的影子。

    “冒牌货。”

    白婉的冷笑声声叩击耳膜“只不过是个替身,没了那张脸,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的。

    那个人只认得他,总是懒洋洋地一抬眼“喂,裴渡。”

    “没人会来帮你。”

    被他杀掉的匪贼哑声大笑“还记得你最初的身份吗微不足道的蚂蚁,就该一辈子被踩在别人的脚底下”

    不对。

    从最初见面的那一刻起那个人就朝卑微如蚂蚁的他伸出了手。

    为触碰到那只手,他赌上了自己的一生。

    一切都不应当是眼前这样。

    没有她存在过的世界宛如噩梦他怎能忘记她。

    梦境摇摇欲坠,裴渡心脏狂跳。

    那个人的名字是――

    “喂,裴渡。”

    如同长河骤断,巍巍雪峰轰然消融,当这道声音响起,翻天覆地,一切渺茫的追寻都有了归宿。

    少年身形陡然怔住。

    站在他身后的谢镜辞同样有些出神。

    虽然大概能猜到,裴渡的梦里应该不会太过平静,但乍一见到这番鲜血淋漓的景象,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见他没应声,谢镜辞又试探性叫了句“裴渡”

    她语毕微顿,安慰似的缓声补充“你在做梦,这些都是假象所以没事的。”

    站在尸山血海中的少年这才恍然回头。

    也许是错觉,裴渡在见到她的瞬间,眼眶似乎突然变得有点红。

    他静了好一会儿,深深凝视她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轻声开口“谢小姐。”

    谢镜辞从没听过,有谁用这样的语气称呼她。

    仿佛这三个再普通不过的汉字成了某种易碎的珍宝,连浅尝辄止的触碰都不被允许,只能极尽所能地悄然贴近,不敢惊扰分毫。

    “还记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昏睡不醒,我――”

    她话语未尽,忽地察觉到不对劲。

    放眼望去,全是被裴渡一击毙命的妖物邪魔,被阴风一吹,空气里理应盈满难闻的血腥气。

    可毫无缘由地,除了血液的腥,一并充斥在她鼻尖的还有一道雨后树木的香。

    那是裴渡身上常有的味道。

    他身上的香气之前有这么浓郁吗

    而且除了这道木香,四周还弥漫着一股更为强烈的桃花香气,若论源头――

    谢镜辞脑袋一炸。

    是从她自己身上溢出来的。

    等等。

    不会吧。

    已知神识出体,她本人也就入了眠,理所当然会做梦。

    已知她目前的人设是个霸总aha,倘若做了梦,梦里的场景恐怕离不开那个小世界里的本土设定。

    也就是说――

    她她她的梦和裴渡的融合了,而且还还还、还被凭空添上了某种不可描述的设定仙侠abo

    糟。糕。

    感受到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的蠢蠢欲动,谢镜辞瞬间察觉出不妙。

    而正如她所想,不过俄顷,系统悠扬响亮的提示音便响彻耳边[全新场景激活,台词已发放,请注意查收哟。]

    那个“哟”字可谓点睛之笔。

    她真傻,真的。

    她原本还心存几丝侥幸,思忖着或许系统能网开一面,让她逃过此劫,然而纵观眼下,重伤的病弱美少年、黄昏之际的两人独处、甚至连信息素这种破次元的玩意儿都准备就绪,它不出来作妖,那才真叫做梦。

    谢镜辞觉得自己要完。

    午夜的鬼冢寂静无声,偶尔自远处传来一道凄厉鸦鸣,随风盘旋于嶙峋怪石之上,更衬出几分萧瑟寂寥。

    残阳映照着血色,仿佛泼开层层绯红颜料,将整个梦境映得有些失真。在漫无边际的死寂里,浑身是血的少年垂了眼眸,极尽温驯地凝视她。

    忽然裴渡不动声色蹙了眉。

    不知出于何种缘由,自从见到谢小姐起,他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

    像是发烧,又像在被火烧,汹涌的、止不住的热气一股脑蔓延全身,如同尖利细密的牙齿,毫不留情啃咬在五脏六腑,乃至每一条哪怕最微小的血管上。

    他闻到一股浓郁的桃花香。

    花香最是诱人情动,偏生那香气里仿佛带了股侵略性十足的炽热,悄无声息弥散在他周身上下,比火焰的灼烧更叫人难以自持。

    不适感越来越浓,由单纯的热变为从未体会过的痛与痒,顷刻之间席卷全身,裴渡双目茫然,竭力咬紧下唇,才不至于突兀地叫出声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也许是中了毒,又或是睡梦中古怪的副作用,裴渡唯一知晓的是,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定然不能被谢小姐看到。

    他下意识想要转身避开。

    然而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被一双手锢住双肩。

    谢镜辞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微微仰起头,与裴渡四目相对。

    系统给出的剧本,是他到了发热期。

    根据约定俗成的设定,oga在每个月内的特定时间都会进入发热期,要想缓解这一阶段的身体不适感,最好的方法,就是被aha进行标记。

    以目前的情况来解释谢镜辞得再啃一次裴渡的脖子。

    在他或许当真生出了腺体的情况下。

    裴渡的呼吸声逐渐沉重。哪怕知道她是梦境里虚构出的假象,他还是心存拘束,不愿让她见到如此狼狈的模样,因而喉结微动,低低唤了声“谢小姐,我”

    随即便是瞳孔骤然紧缩,从喉咙里发出一道猝然的抽气音。

    谢镜辞的双手顺着肩头徐徐向后,划过少年人线条优美的脖颈,当终于来到后颈的位置,指尖用力,稍稍一按。

    四处飞窜的电流刹那间遍布全身。

    裴渡体会过这般感受,本就所剩无几的气力陡然散尽,只能勉强靠在身后的巨石上,让自己不至于跌倒在地。

    他真是太糟糕了。

    想要迅速逃离这种无法忍受的燥热,却又不愿挣脱谢小姐的触碰,甚至想让她更用力一些。

    裴渡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急促又沉重,正在微微颤抖。

    饶是自诩老油条的谢镜辞,也听得耳根发烫。

    她虽然在abo世界待过,但由于拿着干啥啥不行的恶毒反派剧本,整天忙于埋头干坏事,从没有过类似于临时标记的经验。

    谁能告诉她,在那个世界里算不上多么稀奇的临时标记怎么会暧昧成这个样子啊。

    身下皆是汇集如溪流的殷红鲜血,铁锈般郁沉的气息弥散在荒芜禁地。

    当少女仰面凝神,满身戾气的魔头收敛了所有气息,茫然无措地低头看着她。

    没了发带捆绑,墨一般的黑发凌乱垂于双颊两边,衬得少年双眸乌黑、薄唇殷红如血。

    面上的浅粉逐渐加深,被染成蜜似的绯色,连眼尾都沁了红,一直蔓延到眼眶之中。

    “乖。”

    谢镜辞的声调很稳,带着不容反驳的笃定,却也夹杂了几分若有似无的、近乎于撩拨的笑意“低头。”

    裴渡来不及细想其它,如同受了丝线牵引,顺着她的意愿低下脑袋。

    那股浸着雨水气息的木香更浓了。

    耳边就是他被极力压抑的呼吸,谢镜辞把脑袋靠近他颈窝,心脏狂跳。

    她只是个异性接触经验基本为零的情感白痴,奈何系统不做人,给出的台词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谢镜辞咬牙,故作镇定“难受吗”

    迷蒙的热气在颈窝散开。

    与她的肢体接触似乎让体内不适得到了稍许缓解,但这种感觉无异于饮鸩止渴,浑然无法填满体内叫嚣着的d隙。

    裴渡心下迷茫,几乎被那股挠心挠肺的燥热占据所有思绪与感官,闻言长睫轻颤,挣扎着应她“嗯。”

    嗓音有点哑,尾音未尽,十足勾人。

    谢镜辞在心里骂骂咧咧,试图压下脸上翻涌的热气,继续生无可恋地念出台词“想要吗”

    鱼哭了谁知道,谢镜辞哭了谁知道。

    ――救命啊这段台词也太太太羞耻了吧简直就是让人没耳听的程度啊

    裴渡显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难受得厉害,眼里如同蒙了层模糊的水雾,闻言轻轻吸了口气,不明所以地问她“想要”

    四舍五入,就是想了。

    就算他不愿,霸道女总裁也不会迁就一只金丝雀。

    裴渡。

    ――真的真的对不起她也只是个受害者错的是这个世界

    谢镜辞两眼一闭,视死如归地倾身向前。

    尖利的齿,终于触碰到最为敏感、亦是最为隐秘的腺体。

    与那夜酒后纯粹的啃咬截然不同。

    当腺体被咬破的刹那,浓郁桃花香的气息瞬间达到顶峰。

    她的信息素强势却温柔,好似烈日炎炎下的一道清润溪流,缓缓淌入干涸许久的皲裂土地,将每一粒躁动不堪的土壤浑然包裹。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在前所未有的强烈冲击下,裴渡脊背一僵,发出小兽呜咽般的低哑呜声“谢”

    单薄零散的字句很快被闷哼取代。

    年轻的剑修身姿颀长,薄衫下的肌肉隐隐起伏,如今却丧失了所有气力,双目茫然地倚靠在她怀里。

    那些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让裴渡情不自禁心如鼓擂、面颊滚烫。

    他在与谢小姐做奇怪的事情。

    他真的好过分,仗着做梦胡作非为,摆明了是在占她便宜――更为可耻的是,他在这种见不得人的情愫里越陷越深,如同跌入深不见底的泥泞沼泽,心底却隐隐奢求着更多。

    恍惚之间,耳边传来谢小姐的声音“舒服吗”

    一片空白的大脑容不得他细想,所有反应皆来自本能,裴渡沉声回她“嗯。”

    说完了,连自己都觉得孟浪。

    谢镜辞的齿,在他后颈滞留了好一阵子。

    那股霸道的气息长驱直入,不由分说便将他的知觉全部搅乱,等裴渡缓过神来,谢镜辞已经不动声色地把唇齿退开。

    他浑身无力,加之低垂着脑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把头靠在了谢小姐的肩头上。

    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羞耻与慌乱险些将他吞没,裴渡竭力想要抬头起身,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分毫。

    近在咫尺的谢镜辞亦是紧张。

    她毕竟是个母胎单身的姑娘,哪曾做过如此越界的举动,尤其裴渡的这副模样实在叫人脸红心跳。

    哪怕他不发出任何声响,仅仅站在他身旁,都能让谢镜辞没由来地心跳加速。

    裴渡的呼吸挠得她脖子有点痒。

    他似乎在调整气息,隔了好一会儿,才在一片寂静里闷声开口“谢小姐对不起。”

    谢镜辞一怔。

    按照当下的局面来看,主导一切的是她,霸王硬上弓的也是她,千错万错,都怪不到裴渡身上。

    她想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顺口问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

    他说着顿了须臾,似是觉得有些羞耻,声量渐低,几乎快变成微不可闻的气音“我不应该在梦里对你做这种事情。”

    什么呀。

    谢镜辞被他说得有点脸红,直到这时才意识过来,裴渡并不知道两人的梦境已然相融。

    在他的认知里,谢镜辞不过是场虚幻缥缈的梦中幻景,而导致了眼前这一切的,尽是来源于他心底的潜意识。

    谢镜辞突然有种莫名的错觉,仿佛她成了个欺骗小白花感情、到头来还装得贼无辜的惊天渣男。

    好在她的良心还没彻底黑透,眼见裴渡当真生了愧疚与自责,心口一软,出言低声安慰“没关系,这里只是一场梦。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知道。”

    裴渡脱了力,仍是软绵绵伏在她身上,闻言一默,迟疑地出声“真的”

    谢镜辞赶忙点头“真的”

    ――所以她绝对是个彻彻底底的假象,真实的谢镜辞从头到尾都没轻薄过他

    站在她跟前的裴渡似乎低低笑了一声。

    她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点赞,后腰突然笼上一道热气。

    少年人的双手泛着暖意,极轻极柔地,一点点触上她身体。

    他的动作笨拙至极,有时碰到腰间软肉,甚至会浑身僵硬,仓促地把手挪到另一处地方。

    “让我抱一抱。”

    裴渡的嗓音全都融化在她颈窝里“一会儿就好。”

    谢镜辞身子僵着,一动不动。

    他被噩梦吓了一跳,如今向她这个梦中唯一的正常人寻求安慰,应该算是合乎情理的举动吧

    “谢小姐。”

    他的手指和尾音都在抖“身上的伤很痛。”

    谢镜辞的脸再度很没出息地开始发热。

    她心里一团乱麻,嘴上不忘安慰“回去给你擦药。”

    “我总是一个人,他们都不要我。”

    谢镜辞只想找床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蜷缩的虾。

    “好啦。”

    她梗着脖子说“我这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他们不要,我要你就是。”

    这场梦实在太安静了。

    魔物的嚎哭与叫嚣都不见踪影,只剩下夕阳极尽暧昧的血红,与源源不断涌来的热。

    裴渡又从喉咙里溢出一声笑音,埋在她颈间的脑袋稍稍用力,往前不甚熟练地一蹭。

    谢镜辞听见他用耳语般的音量,喃喃对她说“谢小姐最好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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