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柰果,才削了半边皮下来,房外,忽然响起的轻轻的敲门声,伴着一声嗓音微急的轻唤,“主子……”
若无要紧之事,侍从不会出声打扰,皇帝抬头向外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匕首与柰果,开门走出室外,见傅行成低声道:“纪王殿下来了,在外面闹着要进来……”
说话间,已听到了不远处小侄子的清亮嗓音,好在今夜除傅行成外,随行侍从都是生面孔,正被侍从拦着的小侄子,不知道那些侍从是天子暗卫,不知道自己的皇叔,正在这想容楼里面。
想了想,皇帝回身望了眼屏风前的绯衣女子,决定且先离开。他欲同她说几句话再走,可走近她,却依然不知该说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似乎不对,说一句“改日再见”,似也不对,他静了静,最后说了句,“夜深了,姑娘早些歇息”后,望了她一眼后,下楼走入了夜色之中。
这一眼,在苏师师看来,意味不明地令人惊惧,而皇帝今夜这一趟出来,心情终于松快了下来。
在来之前,他心里焦躁得很,一边自我谴责一边又自控不能,等像做贼似的来了,坐在雅间里时,依然是坐立难安,心境躁郁,直到……直到来到想容楼看见她的一瞬间,感觉心头所有的燥热,一下子都像是被清风抚平了,那一刻,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在心中沉了下去,唯一在心头浮起的想法是,幸好来了……
……幸好来了……
他忍不住这样想,并不敢想象若他今夜没来,如果苏师师今夜真被长孙昊或其他什么男子肆意侵辱了,他明日会有多么后悔。
夜色中,从想容楼后离开天香馆的皇帝,脚步都忍不住轻快了些,人还没走远,就已经想着下一次的相见,而那厢,没人阻拦了的慕容瑛,一溜烟、畅通无阻地跑上了想容楼。
在惊见皇帝的冲击后,忽然又见到纪王慕容瑛,对苏师师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只是在心中想了下,方才皇帝的突然离开,应是因为慕容瑛忽至的缘故。
看慕容瑛向他走来,苏师师连如仪行礼的气力都没有,她的后背,早被冷汗浸透。
慕容瑛也不在意繁文缛节,他进来见除了苏师师,一个人也没有,想知道砸钱神秘客人是谁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心中不由有点失望。
这一点失望,很快被再见到苏师师的欢喜淹没,他蹭蹭上前,在原先皇帝所坐的位置上坐了,见几上,有一个削了一般的柰果,一路跑来、正有些口渴的他,伸手欲拿时,忽想起这或许是苏姑娘原要吃的,暂在半空停了手,问苏师师道:“苏姑娘,我有点渴,可以吃吗?”
“……殿下吃吧。”苏师师微点了点头。
慕容瑛一边吃着甘甜的柰果,一边道:“阿舅不许我回来,也许待会儿发现我不见了,就要找过来带我走了。”
“……回来?”苏师师想了下慕容瑛的话,微惊问道,“……襄王殿下来过天香馆?”
“阿舅之前和我一起来的”,慕容瑛道,“本来我也要出价的,可阿舅不肯,后来有个神秘客人又出价最高又要清场,阿舅就带我离开了。”
他好奇地问苏师师,“苏姑娘,那个神秘客人是谁啊?”
苏师师道:“……我也不知,他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慕容瑛啧啧叹道,“那他一定不聪明,能听苏姑娘唱一夜的歌,是多有趣的事啊,他竟不珍惜。”
苏师师看慕容瑛,“……唱歌?”
“身边人告诉我说,出阁就是唱一夜的歌,不是吗?”
苏师师本来因为皇帝的突然到来,心情沉重得很,见慕容瑛如此童言无忌,忍不住心中一嗤,沉重的心境,也略放松了些。
只是,不过片刻,望着身前男孩纯澈双眸的她,心中,又不由飘上了一丝阴霾。
……前世,她明明写信警告了襄王薛寂,他为何还会踏入上元夜宴陷阱……她交给慕容瑛的那封信,慕容瑛真的有转交给薛寂吗……
……有没有可能,慕容瑛擅自打开了那封信,并看懂了诗句中的暗示,在明白他的亲舅舅和皇叔之间,将必有一死时,选择了站队慕容衍……
……毕竟,他们同样姓慕容,同是皇家人……一个是行刺谋反或会失败的舅舅,一个权控江山的皇帝叔叔,慕容瑛,或许选择了后者,选择了稳定的权势地位……
正想着时,听慕容瑛问:“苏姑娘在想什么”,苏师师回过神来,望着男孩天真无邪的表情,沉默一瞬道:“没什么……”
……到底还是孩子,前世她刚在掖庭认识他时,他是那样纯真无邪,就和现在一般,后来,她成了他皇叔的妃子,与他距离越来越疏远,并不知道他是怎样成长为一个少年,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他的心性变得如何……
……也许,前世后来的慕容瑛,真的变了,但现在,她眼前的这个慕容瑛,还是一个纯真的孩子,她不该,拿有关前世的猜测,来这样想她……
“夜深了,纪王殿下该回府歇息了。”苏师师嗓音轻轻地道。
慕容瑛原是想在这里多待会儿、多和苏姑娘玩一会儿、听她唱唱歌的,但,他看苏姑娘好像很累的样子,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像是在强行撑着,想起阿舅之前说的话,把自己的小心思咽了下去,将手中柰果吃完,望着苏姑娘问:“那我现在走了,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
看苏姑娘点头,慕容瑛眸光璨璨,“那苏姑娘也早点歇息。”
他像一只小鸟,飞投入夜色之中,遥挂长安城上方的天际明月,照着他的小小身影,亦照着云府中的中年人,他倚坐在云棠房外的长廊下,望着暮春月色,心中幽叹着想的,是明天一早,醒来的云棠,会将如何。
……定是会非常生气吧……会与他这个父亲,大吵一场……
……云棠是个好孩子,从小热爱诗书,这正与他这做父亲的期盼相和,他希望云棠能够走科举入仕,而云棠也有为官报国之志,父子之间,是父慈子孝,在那个苏师师闯入云棠的生活前,从来没有过任何争执。
……云棠也从没有为一个女子,这般疯过。
云父与其亡妻,感情甚笃,不是不能理解男女之爱,可云棠这男女之爱的对象,太不适合,原是烟花女子也就罢了,真的喜欢,一时情好甚至收为外室都可,可那苏师师,既与权贵之子有牵扯,他们这样的人家,就万万不能招惹。
……明日,醒来的云棠,定会十分恼怒,但,恼怒一时也就罢了,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一个烟花女子,是越不过去的,就像云棠要去干那样的糊涂事,他这父亲的,虽然生气,但对他的父爱,不会少了半分。
……再怎么生气,他也拿云棠没办法,他总共,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原本,或许还有一个的。
……天香馆曾有个叫古伊丽的胡女,因毁了容颜,平日并不接客,充当仆妇。他一次与人至天香馆谈生意,醉酒之后,不知怎的,似与她春风一度。后来,这女子生下一子,直接为那孩子,冠了云姓,明明白白地暗示他,这孩子,是他的儿子。
……但,他对此事一直心存怀疑。
……天香馆是风月地,美女如云,他就算酒后乱性,确实糊里糊涂地同人好了,也不该同一毁了容颜的女子。这女子,刚生下孩子,就给孩子取名云琅,好像有点迫不及待地,要把那孩子,跟他扯上关系的样子。
……因为心中怀疑,又顾忌声名,他一直没去认子,但私下里,他有偷偷去看过那个叫云琅的孩子。
……虽身在烟花之地,但那孩子真是生得极好,濯濯如春月柳,通透温雅,似比他精心培养的云棠,还要更上一层,看着真是哪哪儿都好,就是那容貌,并不是很像他……
……犹豫着怀疑着,天香馆一场大火后,云琅与古伊丽都没了。不是不后悔的,但悔也晚了,纵是仍心有犹疑,他还是悄悄请人,为古伊丽,为那有可能是他儿子的孩子,做了场法事……
云父心神幽幽地想了一阵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前尘往事已矣,那个叫云琅的孩子,早已烟消云散了,云棠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云家唯一的继承人,唯一的希望,他必得好好地看着他,不能让他行差踏错半步。
有时,一错难回头,身家事小,他怕他唯一的孩子,在权势的重压下,丢了性命。
翌日晨光熹微,醒来的云棠,在得知事情经过后,果然怒极攻心。
已有心理准备的云父,袖手等着儿子怒急的狂风暴雨,但儿子却没这功夫,在深深望他一眼后,一边急切披穿着衣裳,一边匆匆跑出了房门。
云父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又不由深叹了这口气。他知道儿子要去哪里找谁,这一次,他没有拦。
做个了断,往后,真该断了。
苏师师见到云棠时,天已大亮,她见他站在楼下,被侍女拦住,身上衣发微乱,是她极少在他身上见到的狼狈。
从前的翩翩公子,这时像做错事情、急悔难当而又不知所措的孩子,仰首望她,嗫嚅着唇,像是不知该说什么,一双眸子,蕴满懊悔、愧疚与焦急。
凭倚窗栏的苏师师,静静地俯瞰着楼下的人问:“云公子,来做什么呢?”
嗓音清冷,似冰凌雪花,不复往日的语气温柔,云棠望着楼上冷冷看他的女子,哑着声音,道出一个“我”字,再难续声。
依然是不带半点温度,如同在面对一个从未相识的陌生人,女子冷看着他道:“云公子这时来,又能做什么呢?”
这样的态度与目光,像一把冰冷的尖刀,插|进了云棠的胸|膛里,他哑着嗓子道:“……我……我昨夜不是有意失约……苏姑娘,我……”
愧疚的解释,尚未说完,已被她冷冷打断,“有意如何,无意又如何,事已至此,有意无意有何区别呢?”
云棠立时语塞。
……昨夜他昏昏入睡时,苏姑娘在天香馆等不来他,该是有多么失望,在被那所谓恩客□□时,又是有多么屈辱绝望……他云棠在她最需要帮助时,在做什么……他沉浸在自己的睡梦里,什么也没能为她做……
……他有意不来如何,他是被父亲下药而失约又如何,无论有意无意,苏姑娘昨夜所受的屈辱,都已成事实……
隐形的尖刀,搅得他心头鲜血淋漓,沉重的愧疚悔恨,如山压着云棠,令他颤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师师从未见过云棠这样的眼神,今世相识如友人重逢,是温和如风的,前世更是不曾,她认识他时,失明的云棠,双目已无神采。
纵在前世云棠最颓废时,她也不曾见他这般,但,形势如此,她必得硬下心肠。面对这样的云棠,苏师师终是冷硬地道:“云公子走吧,昨夜公子既未至,就当我们从未相识过,往后,我苏师师与云棠没有半点干连,也请云公子,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转身入室,如弃掷往日,再不看云棠一眼。
昨夜,慕容瑛走后,她找到秦大娘等,旁敲侧击,想知道天子慕容衍,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此竞买她的初夜。
已收了银钱的秦大娘,道天子并未留下具体姓名。秦大娘欢欢喜喜地告诉她说,恩客派人在竞买价外,又另外付了一大笔金银,将她包下了,道她往后在天香馆中,不必再见其他客人,只专等着那位恩客到来,专门伺|候他就是了。
秦大娘高兴地说罢这些后,又有些畏惧地道,那位恩客,虽然出手极阔绰,但像是个不太好相与的,他专门留了两名身强力壮的男卫,在想容楼外,说是保护,估计还有监看之意,他派的人传话还说,若是天香馆私下令苏师师接待其他客人,必来找她算账,到时候不仅仅天香馆不复存在,她这馆主,也性命难保。
秦大娘将这些话,讲与她听时,是又喜又惊,而苏师师听到,一颗心,像是直接沉到了冰渊里,不见天光。
本来,她心中还存有一点希望,想天子慕容衍的到来,只是一个偶然,只是他临时起意而已,昨夜,或许是她此生与他唯一一次相见,往后与他,也许可以再没有任何干系。
但,秦大娘的话,明明白白地,击碎了她这一点希望,昨夜,不是她与天子此生孽缘的终结,而是开始。她原先计划携婠婠离开长安的计划,直接流产,天子既盯上了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根本无处遁形。
今生,她与天子的纠葛,才刚刚开始,或许,又将走到染血的前世老路上,天子又为一己之乐,对她肆意玩弄,伴着他人无辜的性命与鲜血。
前世,因为她,云琅身死,云家也受到了极大牵连,今生,她不可再牵连云家,天子既又找上了她,她与云棠,当断则断。
苏师师相信云棠昨夜未至定有因由,两世相交,她相信他的人品,相信他不会无故失约、致她陷入火坑,正是因为这份信任,因为在心底将云棠视作家人,她才不愿又一世连累他与云家,选择以冷言冷语,与今世的云棠,断了关系,往后,只当陌路之人。
苏师师的苦心,云棠不知。此日后,愧悔至极的他,一次次来到天香馆,请求与苏姑娘相见,却始终不得入内。
他以为,苏姑娘是真恨上他了,为弥补自己的过失,他令人到处打听查探,那夜买下苏姑娘又将其包下的客人,到底是谁。他想从那人手上,重新买回苏姑娘的自由,无论花多少钱,纵是倾尽家产,他也要救苏姑娘脱离苦海。
但,查不到任何线索,连那恩客的姓名,都查不出来,无人知那恩客来历身份,如石沉大海,根本查不出分毫来
不仅是云棠,长安城中,还有一人,也像疯了一般,在查那恩客的来历。
长孙昊有生以来,还没吃过这样的大亏。那夜被揍后,他歇养了几天,才缓了过来,一想到当时在众目睽睽下,被打送出去,多少年的面子,一夜间全都丢光了,从此出门见人都要承受异样目光,他心中真是恨到要将那人抽筋剥皮,架在火上,活活烤了。
但,想着如何折磨那人的法子,想了一大堆,可却怎么都找不到那个人。
长孙昊发动所有人手,动用所有关系,都找不到任何线索,那人就像凭空出现后,又凭空消失了,要不是他那一夜真真切切被揍得疼死,他都怀疑,天香馆那夜的事,是不是他的幻想,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个人。
怎么也找不到人的长孙昊,只能派人在天香馆附近,时时刻刻盯着,一有人去找苏师师,就汇报与他,而这一次,他定会带足人手,要见见那人庐山真面目,看看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他把那一夜受的气,把这段时间的怨恨,通通发泄殆尽。
天香馆那夜的事,早传得长安城人尽皆知,街头巷尾,人人对此议论纷纷,好奇猜测那神秘恩客到底是谁,只是,猜来猜去,谁能想到,这个恩客,乃是当朝天子呢。
在大燕臣民心中,本朝天子和女色二字,几乎毫无关系。
登基十年未开选秀的天子,古往今来,也就本朝独一份了,若说这样的天子会去烟花之地,豪掷千金买花魁,谁听了都要嗤之一笑、摇头不信的。
但,最不可能的事,恰恰就发生在天下人的眼皮子底下。
那夜过后,每日处理完朝事后,皇帝心中都颇为意动,想去天香馆见见她。但那一夜,她的神情态度,又令皇帝有些犹豫。皇帝知道该如何做好一名皇子、做好一名皇帝,但在如何做一个恩客上,这是他此前从未涉足过的完全陌生的领域。
一名恩客,与一位烟花女子,说白了就是榻上的那点儿事,但此外呢,所谓风|月情浓,纵是逢场作戏,也该是有几分讲究的。
皇帝将那夜苏师师的紧张,想了又想,还是没有贸然再去天香馆见她,而是先想着送些礼物予她,拉近些关系。
越是出身权贵之人,越不将金银俗物放在眼中,皇帝将这礼物想了又想,最后在这暮春时节,折了御殿外一支晚开的碧桃花,命人送给她。
送花的皇帝,忍不住拟想苏师师见到这花的情形,特意吩咐送花的人,留意苏师师见到礼物的神情,回来细细禀报与他。
这支碧桃花送至天香馆想容楼时,苏师师面上无甚表情,心底实是有些焦躁失望。
见花不如见人,见人的话,她还可根据皇帝态度,判断下一步该怎么做,一枝花送过来,能有什么用?!
依她心中之恼恨,真想将这花,丢了算了!
她静坐不语时,看那送花过来的侍从,一直盯着她看,似是想将她的表现细细记在心里,在暗想片刻后,将这支碧桃花,当着那宫女的面,直接从二楼窗处抛了出去。
她的这一举动,令送花的侍从,登时瞠目结舌。
……苏姑娘这样的反应,禀报回去,定会惹得龙颜大怒吧……龙颜一大怒,她这传话的,定会被天子怒火波及吧……可……不禀报也不成……
送花的宫女,忧愁满面地回来了,将苏姑娘对那支碧桃花的处置,小心翼翼禀报与圣上。
皇帝原还想着她或许会有点高兴的,那夜,他自诩是君子之举,今日命人送花,也算着颇有雅意。一名恩客,并不缠着她动手动脚、索取肌|肤之亲,而是这般知心知意,她一名烟花女子,难道心里不会多少放松欢喜点吗?!
事实证明,不会。
听到禀报后,皇帝愣了半晌,问:“她可有说什么?”
送花的宫女小心摇头,“没有,苏姑娘一个字也没说。”
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皇帝从前是听过的,但,听过而已,真正如何海底他是不知也无从了解的,因他后宫妃嫔全是从前父皇所赐侧妃美人,她们把他当王爷、君主侍奉,他也从没去主动了解过她们心中在想什么,遂从没有真真深入地了解过,何为女人心,海底针。
而现在,皇帝似有几分懂了。
懂得他心里有点懵,而又无可奈何。
他挥挥手令众侍退下,一个人负手站在窗边,望着窗后在风中摇曳的满树碧桃花,想着他这有生以来头次去想的心事,而想容楼外,那支被扔出去的碧桃花,还飘在楼外园中的清池上,粉红色桃花瓣,渐渐散飘在清澈的水面上,一片一片,分离开来。
听侍女在后报说“云公子来了,请见姑娘”,苏师师仍是道:“不见。”
侍女的脚步声渐渐退了出去,苏师师凭倚栏杆,望着楼外池上的桃花,想起前世初见云棠时。
那时她随云琅来到云家时,所见的云棠不是现在这般,而是一个终日将自己关在房中的小公子。
云棠自幼聪慧,通诗书,一心科举,也被云父寄予厚望,但他的抱负,被意外失明毁了,深受打击的云棠,每日将自己锁在屋中,哪里都不去,不肯见人。
云琅回到云家后,需和云父学习各种生意,没法像从前那样时时陪着她,无事可做的她,一日在云家随意闲走时,听一间屋子传来摔东西的声音,见几个侍从苦着脸从屋中出来,口中慨叹公子命苦,往后如何是好之类的。
人走远了,她站在窗后看去,见云棠一个人蜷缩坐在角落里,头埋在膝上,身影可怜。
那时,桃花开的季节,她折桃花入内,送与云棠。
她与云棠的相交,从这一支桃花开始,尽管在最初,云棠将之扔了出去。
从起初的排斥,到后来的渐渐相交,再到后来,她和云琅成亲,云棠送的贺礼,也与桃花有关,他亲手酿了桃花酿,做她与云琅的成亲交杯酒,淡笑着道:“祝哥哥嫂嫂,百年好合。”
那是他第一次唤她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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