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又赢了一次。但代价很大。
狼的荣誉感很强, 每一匹狼都想往上争，就连母狼之间也有等级。周允都不记得自己和狼打过多少次了，以前他也不是每次都赢。
但是随着自己的长大, 在15岁左右, 他可以挑战头狼了。再然后，他越来越强，开始用脑子和狼群周旋, 狼很聪明, 如果它们觉得头狼不能带领它们，会不断地挑战，直到头狼被代替。
现在他赢得了自己的荣誉, 这是一匹狼毕生的骄傲。他的梦想就是这么简单, 带着捡过最简单的生活，和沙漠融为一体，和狼群日夜为伴。当太阳升起时，他们出发, 当太阳落下时，他们就睡觉，或者交配。
当狼群遇到危险时, 自己为之战斗。没有任何人、任何生物可以伤害自己的狼, 哪怕是另外一群狼，都不行。
自己会有充沛的时间去维系狼群之间的关系, 梦想终于要实现，自己将拥有一大群狼，将近两百匹, 是荒漠里最大的一群。
被他亲手打晕的灰白色的头狼还没来得及站起来, 随着它的地位下降, 周允又多了一匹次头狼。它的狼群会跟随自己，母狼会融入，幼崽会增多，自己的责任也会变得更大。
但这一切都是周允亲自选择的，就是他要的。
现在，周允转过身，他要去找自己的伴侣了。头狼赢得争斗，等于赢得了交配权，最强壮的公狼保护一切，也拥有一切。
但是他看到的，却是那个男孩儿蹲在宋捡的腿边。
风很大，只能看到一点儿光亮，这些光亮还是篝火的余光。但是不妨碍周允看到他们，好像看到的是从前的自己。
“哥哥”宋捡也蹲下了，试图把小狼崽子抱起来，让他学习直立行走和站直了战斗，“他跑过来了，怎么办”
狼群合并之后会异常混乱，这时候谁也没有时间去照顾一个孩子，虽然他也是狼养大的，但本质上他还是个小孩儿。
周允快速跑到宋捡身边，一把拎起男孩儿的胳膊将他拽开了。自己还弄不懂他的意思么等级最低的小狼崽子没有资格保护头狼的配偶。
“你别管他，这是他必须自己经历的事。”周允同样朝他龇牙，用实力警告他，想要亲近头狼的配偶是多么危险的事，“他经历过一次狼群合并，早就该习惯了。”
男孩儿并没有因为周允的到来而退缩，相反，当他看到周允身上的血液时，也对自己的伤口产生了荣誉感。他没有为狼群带来荣誉，但是也没有退缩。
他抬起胳膊，给宋捡看，手掌像动物那样，虚虚地抓着空气。周允对他的小动作小把戏不屑一顾，他在展示自己的伤口，简直可笑。
可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不是这个。
“哥，你是不是受伤了”宋捡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爆发，但还是忍不住呼吸加快。仿佛大脑里面有一个人在下命令，在指责他。
“我没有保护好你，是不是”宋捡双手伸直，想要触碰周允的手臂。他的眼睛是看不见的，可是他的鼻子时时刻刻都在工作。
“我闻见了，我闻见了。”宋捡往前两步。
“别碰我。”周允赶忙倒退几步。他们四周全是陷入狂热情绪的狼，狼群当中的等级要通过武力重新划分。
“我让你流血了”宋捡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想，指尖在半空中朝周允这边抓，仿佛他的指尖就是一个接收器，能完全感应向导的伤势。
周允快速地抓了一把沙子，好让自己的掌心变得干燥。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用，只能暂时拖延。他抓住了宋捡的手，刚刚收起来的精神丝全面展开了，看不见的意识连线从他的脊椎部分伸出去，变成了他的一部分，再缓缓探入哨兵的身边里。
精神体也放了出来，去找小丢。找到之后，两条黑曼巴蛇钻进了沙子里。
可是宋捡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布条随着他的汗水被风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双开始变黑的眼睛。仅仅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冲了出去。
还没站起来的灰狼正在努力挣扎，狼只要不死就绝不会认命等死。它的眼周全是鲜血，牙龈上的血全部都是周允流下来的。
血糊满了一嘴，很难区分哪些是它自己的。
宋捡没用几步就冲到它的附近，周围的一切似乎变得特别慢了。他知道自己又进入了狂化的征兆，并且深刻地区分出，这一次和上一次狂化的不同。
上一次促使他发疯的原因是敌意，这一次是感情。哨兵和向导的感情枢纽完全搭建完成，哥的身体成了他视为珍宝的东西，他连一杯烫水、一块儿滚烫的肉都要自己检查完毕后再递给小狼哥。
可是现在，那匹狼竟然将他咬伤。
察觉到杀意，灰色的狼踉跄着准备站起来。求生欲让它不断尝试着。它曾经是头狼，身体恢复的速度就是比普通的狼要快，从昏迷中苏醒的速度也快。可是再快，都快不过一个s级的哨兵。
它还不想死。
“宋捡”周允差一点儿就追不上了，哨兵的速度太快，但他还是竭尽所能地抓住他，“不要去”
宋捡的肩膀落在周允的怀抱里，无声地挣动着。他使劲儿一甩，差点将周允从身上甩开。
李韩这时也追了上来，周围太乱，他几乎要迷失在一群狼当中。宋捡明显又要发疯了，李韩从未体验过这种感情深度。
“周允长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纵容宋捡杀光这一群。
周允在拖延时间，同时用自己的向导素进行安抚，梳理宋捡充斥着杀戮的思绪。“不要杀了它们，捡，你醒醒”
宋捡吼了一声，没法思考，他听得懂哥说什么，但是在本能面前束手无策。就算用上向导素也于事无补。谁伤害他的向导，他就要亲手解决。
就在他彻底甩开周允的手的时候，过量的精神丝刺穿了他。宋捡往前踉跄了两步，回过身，已经完全变黑的眼睛看着向导，身体直愣愣地向后倒去。
“哥”宋捡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接住了，在最后眩晕之前，他其实是如释重负地放心了，“太好了。”
他也不想这样，不想杀光这一群，哥说过，除非狩猎和自保，不要进行单方面的杀戮。可是他控制不住，身体沉沉的，像是要沉入一个睡眠的状态里。
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控制自己，宋捡闭上眼睛，被无数精神丝温柔地包裹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周允温柔地摸宋捡的颧骨，“睡一觉就好，对不起”
小狼崽子不断地往前扑，他不理解头狼为什么把伴侣杀掉了。他冲过去好几次，绕着周允不住地低吼，声音非常小，明显还很害怕。
但是时不时冲到很近的距离，用表情表达他的愤怒和不满。狼不可以杀掉伴侣，狼和伴侣永远在一起。
不远处，灰色的狼已经站了起来，它的行为是服从的，但是永远有准备挑战的决心。
狼群整整闹了一夜，这一夜，除了宋捡，谁也没有睡觉。
天终于又亮起来，光线再次照向每一粒沙子，无论夜间有什么争斗，人类与人类，或人类与动物，所有生物都能领到太阳的热量。宋捡还没有醒，昏沉沉地躺在毯子上，肢体柔软地舒展开。
篝火全部燃尽，周允一边包扎自己的伤口，一边数着狼群的数量。
这一些，再加上留在张牧营地的狼，真的超过二百匹了。
“他没事吧”李韩蹲在宋捡旁边问。周允长官可真够狠的，天色一亮，他才看出他受了多少的伤。腕口都要见骨头了，看来当头狼也是挺危险的。
“他今天晚上或者夜里一定会醒。”周允相信自己的判断。他站起来走向小黑，从背包里找出几支透明的针管。每一根，上面都贴着发黄的纸标签，其中有几支是预防狂犬病的。
他是觉醒者，但是病毒可不会给向导开绿灯，照样会感染。张艺替他们准备的药物很充分。
“你有没有被狼咬伤”他先给自己扎了一针，再问李韩。
李韩摇摇头，指向不远处焦急狂奔的男孩儿。“我没有受伤，我对狼没有那么客气。他的手臂倒是被咬伤了，给他吧。”
周允看向小狼崽子，他和他眼神对视的一刹那，都能看懂对方的情绪。针拿在手里，周允掸了掸针筒，在宋捡的胳膊上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刚要扎进去。
“啊啊”男孩儿猛地冲过来，停在了周允两米之外。虽然停住了，可是他的手抓起两把沙子，试探着往周允的方向扔。
“他在干什么”李韩问，“如果宋捡今天不醒，只能让玛丽驮着他了。可是在小狼崽子的眼里，宋捡是不是腾空了”
周允将针头扎进宋捡的皮肤之下，纠结着眉头“他在保护宋捡，他很恨我，从昨晚就恨上了。他痛恨我伤害伴侣的行为，又看不懂我现在要做什么。”
“他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宋捡了”李韩只觉得想笑，以宋捡的厉害程度，一手就能捏死他。
“狼的占有欲很强，他已经有了。”周允将针头拔出来，套好塑料针头，再装进背包里。他热爱沙漠，所以这些东西就不能留在这里，免得被好奇的动物吞进去，“李韩，现在你陪我去看看那些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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