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的机械时钟指针来到数字‘七’的位置。
对于自制力极强的男人来说,身体形成的生物钟让他总能在七点之前自然清醒,家里到处摆放的时钟纯属他的个人喜好,使用的频率反而很低。
今天,徐总裁的生物钟仿佛没那么准时,他枕头边放着的手机接连响了几次,男人依旧紧蹙眉头,没有醒来...
黑暗笼罩的密闭房间里,双手交叉仰躺在大床上的男人,眼珠疯狂翻滚,像是在睡梦中痛苦地挣扎。
头疼欲裂,喉间猛然涌上一股血腥味,下意识压制起身体的不适感。
徐良川此时意识已经苏醒过来,他知道自己是在睡眠状态,身体和意识却分开了。
意识想要从床上站起,身体却无力动作,仿佛身上压着一个巨大的石块,动弹不得。
这种状况,有些类似压力过大的人们会出现的梦魇症状。
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体是瘫在床上的,徐良川困于无法控制自我的状态下长达半小时,再次尝试后,他终于从梦魇中挣脱,冷汗沾湿了他的睡衣每一处。
徐良川靠在床头喘着粗气,眼前一片花白,“呼...呼...”
浑身无力,头晕眼花,有些低血糖的症状。
这些年,第三性别的生理病重让他身体逐渐脱离健康水平,和三四年前不同,现在的他,稍微熬个夜处理公务,第二天不是头痛、颈椎痛就是腹痛、心脏痛。
止痛药也从一月六片变成了基本一天一片,常吃的几种药身体已经有了抗药性,他不得不命令徐渭满世界找新款止痛药。
昨晚,他腹痛不停,可能实在太痛了,他几乎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睡梦中被痛醒了几次,又昏了过去。
他迷迷糊糊被疼痛折磨了整夜。
每月中旬都是他最痛苦的日子,往往这种强烈的疼痛要保持两到三天,今天有些奇怪,一觉醒来腹部疼痛全然不见。
暖灯亮起,徐良川一边按揉太阳穴一边走到落地窗前,厚重的遮光窗帘被拉开。
院落前竖立着郁郁葱葱的树木,两三只胖嘟嘟的猫咪四仰八叉地趴在阳光下,通身雪白的猫咪温柔地替同伴们梳理毛发。
岁月静好。
但这空气中的‘静’意,却让人心中空落落的,略显寂寞。
枕边的手机再次响起,男人顺着声音找去,找到了被枕头压着的黑色商务机,“这手机,不是...”
疑惑间,铃声不断响着,断了两次又接连打了两次,徐良川也顾不得心中的疑虑,接起电话,“喂?”
“老板,打扰您了,不过我想和您核实一下,今早预计九点开始的投资讨论会,还要继续吗?”
投资会?他这段时间处于病症爆发期,特意减轻了工作量,今早谁定的投资会,他怎么会没有印象?
“参与方是谁?”
电话那头的徐渭没想到男人会这样问,停顿了几秒,随后冷静地回复,“聚星娱乐总经理黄标、项目总监王青,是来探讨关于今年下半年电影投资事宜的。”
听完,徐良川才想到,聚星娱乐这个记忆深处的公司,由于总负责人运用不法手段逃脱了大笔税款,被当地法庭判决了无期徒刑,聚星也在三年前彻底退出娱乐行业。
他的商业头脑从未失误,五年前就发现了这家公司超常漂亮的报表中存在猫腻,果断下令撤资聚星。
投资聚星娱乐的项目已于五年前停止,如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徐渭口中?
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迅速给出了反应,“通知参与会议的所有人,我临时有些工作,会议改到明早。”
投资会,不是盛川上赶着要投资聚星,而是聚星求着他的投资,何况聚星的黄总,他有印象,那可不是个干实事的人。
“好的老板。”电话那头男人声音中难掩疲惫,身为全能助理,关心上司的身体健康也是徐老爷子给他下达的命令,“老板,您最近工作量加大了不少,是否需要预约一下吕医生,替您做个检查?”
所谓的工作量大只是个幌子,徐渭和徐良川两人对于每月固定身体检查的原因都心知肚明,只是徐渭永远不会自作聪明主动打破老板的原则。
“不用,今天尽量不要打扰我,除非遇到你解决不了的紧急事件。”
“好的。”
徐渭从小和他接受同样的教育,盛川第二把交椅稳稳地把控在男人手里,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徐良川最信任的人就是徐渭。
他将电话挂断,手机黑屏,屏幕上显现出一排数字。
2025年5月17日,上午7:30。
这时间...
是十年前?!!
——————
关于Z国商业帝国的缔造者——徐总裁的婚姻状况,首都上层社会的富豪们隐隐约约都是知晓些信息的。
徐总裁对于他家那位的隐私保护一向周全,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位的性别是男士的信息被传到人们的耳朵里,其他再多些的信息就没人得知。
忽然有一天,不知是谁先说的,上层社会开始流传起一个言论,‘徐总裁的另一半惨遭不幸,已于几个月前永远离开了徐先生。’
这话题一夜之间传遍了商界。
虽说这番言论在富商圈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浪,但没人敢去和当事人求证。
因为谁都不愿意冒着惹怒首都商业帝国主人的风险,只为满足他们廉价的好奇心。
没有爱人的第三性别人类,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电解质逐渐失衡,免疫力下降,慢性胃炎、胃溃疡、肾衰竭、肝功能受损,各种并发症爆发,直到身体承担不住病症的折磨。
第三性别的生命十分短暂,平均寿命三十五岁,有钱人家还可以请著名营养师或是医生调节身体状况,以此延长生命,但很多吃不起贵重营养品、补品的穷人家孩子,二十多岁只能在病痛中默默等待死亡的到来。
杜时离开的一年半,徐良川的内脏急速衰败,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打着营养液,已经成了常态。
有时候两三天醒不来,有时候一天最多能清醒两三个小时,这样的身体状况完全无法承担起他一手打造的商业帝国,盛川的事务也大多由徐渭代劳。
“小吕,你得正面回答阿姨,良川他,还有存活的希望吗?哪怕百分之一,我们也要尽全力尝试的。”
担心孩子病情的徐家夫人脸色蜡黄,瘫坐在床前。
她身体不好,婚后被查出怀孕有困难,为了要孩子,她吃了无数的中药调理身体,努力了五年,那个神奇的小生命终于落入她的腹内。
满溢的幸福感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九个多月,刚出生的孩子做全身检查时,医生满脸尴尬地说的那句‘这孩子可能是第三性别’,让她当场昏厥。
她不是嫌弃这孩子的性别,只是身为医学生的她很清楚,第三性别人类的身体有多么脆弱,身为一位经验丰富的社会人士,她也明白第三性别在社会上不平等的待遇。
哪个母亲不替孩子操心。
为了让良川能得到平等的社会待遇,她和丈夫决定要对所有人隐瞒孩子的真实性别。
这孩子超乎意料,在学习方面、工作方面,比所有男人或是女人做的都要优秀,令他们几乎遗忘了这孩子其实是第三性别。
直到良川第一次因为第三性别激素失衡在家里客厅昏倒。
他们开始明面暗地里替儿子收集合适的男孩子信息,最终在良川第二次激素失衡而昏厥后,选中了一家姓杜的男孩。
谁能想到,那个健健康康的小孩儿竟然能遇到车祸。
都说儿子是母亲肚里掉下的一块肉,她是最了解自家孩子的人,小时离开了这世界后,那孩子仿佛被离别刺激到,认知到他对小时的情感。
她也曾找过其他性格、长相相似的男孩介绍给良川,但那孩子总以工作繁忙为理由转移话题。
那孩子的病症在这半年极具加重,身为母亲,她怎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
“阿姨,其实方法也是有的,只是我这边已经得到良川的明确拒绝了。”
相处这么多年,徐良川和他已经如同亲友般,吕凌也不舍好友这么年轻就失去生命。
一听到有存活下去的希望,女人瞬间激动地站了起来,“这办法是?”
“这种方法近些年国内的医学研究者才提出来,第三性别人类唯一解决激素失衡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怀上孩子,孩子能让他们的身体自然形成保护屏障,排除并发症的影响。不过这种方法涉及到道德层面,需要当事人的配合,我们不会在当事人不签署同意书的情况下,进行治疗的。”
没有爱人的第三性别人类想要怀孕,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医学精|子捐赠,进行人工辅助受孕。
让徐良川替一个陌生人怀胎十月,受尽孕期苦痛,即使是为了存活下去,骄傲的徐总裁也不会接受的。
“那...”
病倒在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妈,我不接受。”
“孩子!”
女人握住徐良川冰冷的手掌,痛苦的眼泪顺着脸庞滴落在地。
让她接受结果,不为自己的孩子做努力,对一个母亲来说,太过残忍。
“妈,别说了,我绝不会接受那种方法。”
“这...就算是,我得到的报应吧,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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