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院墙上的火把“啪嗒”烧响了一声,面对“小弟们”紧赶着的“催婚”,班鸠端坐在原地,跟个棒槌似的,一字也不发。
宫行洲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问完那句“还要结吗”,就把下巴砸去脚背上了。
场面颇为尴尬。
女魔头在女子中身形偏高挑,班鸠如今虚岁只有十六,在男子中尚未及长个最好的年龄,身形偏清瘦。两方各退一步,在这漆黑昏暗的深山老林里,认错也不算奇怪。
更何况班鸠一身女式喜服,头上盖着盖头,看不见脸。
赵中贵左看看右看看:“这……那……成成成……现在成?”
张显:“他俩成???”
“不然跟你们成?”闯进院来的壮汉们满脸莫名其妙,转向班鸠方向,“老大,你不是说今天一定要把这小白脸拐进洞房来个生米什么熟饭吗?大伙都等着和你的喜酒呢!”
他们甩着油腻的肥膘,一把手拍向肚皮,肉浪声翻滚而出:“别说,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这么标志的男人!老大你的运气真好!我以后也要和你一起下山抢媳妇!”
“老大!我也要!我要两个!”
哭笑不得的宫行洲:“……”
好一个生米熟饭。
盖头下已经气炸的班鸠:“……”
还敢要两个。
同时,宫行洲虽一直抱着看好戏的心情在瞎参合,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在心里明了大半。
首先是他通过分\\身符,发现了女魔头女山匪手里的法器。
就女山匪本身,她似乎只是一介普通凡人,顶多是位嚣张跋扈的山匪大姐头,论本事,宫行洲或者班鸠一根手指头就能撩开她。
但女山匪之所以敢来山下抢新郎,拐山上去生米……什么熟饭,多半就是因为有那个“法器”傍身。
他几乎已经能确定法器就是产生浓雾的主要原因,要把这一切彻底弄清楚,他们就得想办法把法器弄到手。
至于为什么非要抢新郎,眼前这些油腻大叔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为了抢一个看得顺眼的拐上压寨呗,皇亲国戚朝廷命管惹不起,穷困潦倒的小可怜们下不去手,就挑一些普通商人下手。
多么简单的原因啊,多么无语的闹剧啊。
还挺深思熟路面面俱到以备后患的。
所以,现在的重点全在“法器”上。
左右没抓到女山匪本人,宫行洲对她手中那能制造浓雾的“法器”十分感兴趣,直觉那是一个三生山同门失踪的一个线索,蹑手蹑脚去班鸠旁边低声道:“小班鸠,我们要不这次将计就计……”
话音没落,壮汉一把砍刀横在宫行洲脖子面前:“你干什么?给俺老实点!”
赵中贵登时汗毛竖立,“呀”地一嗓子叫出来。
他可是亲眼见过宫行洲一手指头弹飞钝\\刀的人!
山匪兄你现在很危险你造不啊!!!
“呀,凶什么凶嘛。”宫行洲也跟着叫,兴趣上涨,故作娇羞得一抬眼,挑起一缕发丝在手中捻了捻,最后挂在耳边,被大红喜袍衬托得格外暧昧,把被“强迫抢上山来的小白脸郎君”演得淋漓精致,靠去班鸠肩膀面前低头,用侧脸蹭了蹭,“我娘……夫……媳……额……”
嘶,说这个词儿果然还是好难。
赵中贵的汗毛竖立果断变成一阵寒战。
你正常一点好不好求你了!!!
班鸠本就小心思颇多,经不住撩拨,在宫行洲第二次蹭过来的时候,他“咻”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那群壮汉不敢惹“老大”,立马让出一条道来。
宫行洲提着衣摆“哒哒哒”地跟上,一脸乐在其中的模样,还抽空回头下巴一抬,冲身后这群人说道:“愣着干嘛?老大都走了没看见?带路啊,老赵快跟上,待会儿老大心情不好就完球啦!”
班鸠在前面闷头走,宫行洲在后面追,宫行洲后面坠着一群跟着跑的山匪状汉,赵中贵张显一群人跑在最后。
走到一半,班鸠突然停下。
一个急停,后面连续撞好一大片,谁踩了谁脚趾的哎哟声惨叫不绝。
班鸠现在不敢说话,开口的男音绝对会暴露身份,有苦说不出,相当委屈,忽然转身,隔着广袖狠狠地掐了掐了宫行洲一爪子。
宫行洲五官扭曲,同时对他比了个了解的手势——也不管后者是否能看见,摇身一变成了传话筒,扯着嗓门对后面那群人说道:“老大问成亲的地方怎么走?”
班鸠:“……”
他是不把身份暴露出来不罢休吗?
气死得了!
这深山中还真有一个有模有样的地方用来成亲,不比范家布置得差,甚至更加气势磅礴。若说范家有着“小家碧玉闺阁红房”的暖意,那这里更加辽阔,见证者并非繁复杂乱的俗礼,也不必被束缚在砖瓦之下,而是容纳外物的山河天地。
这是一种难得的被所容纳所接受的舒适感,人在其中,视野很广,心境十分开阔,有种被真心实意捧在心尖上的偏爱。
山上红光宛如落下的星河。
走到门口的是时候,宫行洲还是老样子,一把上前,拉过班鸠的手,接上了前半夜的那个场景,让他跟在自己的身后走。
赵中贵这群先前拐上山的人被迫充当了宾客。
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闹剧,婚礼还在继续,并且继续得更加合人心意。
“你还要闹多久?”班鸠想要缩回手,却被对方死死拽在手心,“师兄……宫行洲!”
“哐当——”
喜锣再度被敲响,一个粗旷的声音喊道:“一拜天地——!”
班鸠被宫行洲扶着,这个姿势,班鸠能看见宫行洲手臂上的青筋,喜袍上金线绣制的鸳鸯拼接,呈现出一副好看的秀禾画,两人并肩缓缓跪下。
“宫行洲!够了!”
够了……
别再捉弄我了……
“嘘,小声点,会被人听见。”宫行洲却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是动作极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慢一点,小心头。”
低头间,他透过盖头下的缝隙看到宫行洲那被烛火染红的下颚,锋利有力,总是暗含笑意,整天没个正形。
真是够了……
一礼完毕,那声音又喊道:“二拜高堂——!”
高堂自然是指父母,且不说班鸠自己的父母,放有宫行洲亲爹神魂的血珠子还被他藏在兜里。
血珠子也来凑热闹,在这时候猛地跳了一下,好像在示意看见了。
班鸠瞬间紧绷,好似真的有高堂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不存在的目光如影随形。
他把自己绷成了个顶天立地的人棍,大有明日一早就从山上跳下去的冲动……不,跳之前得把这个同样没正形的掌门还给他儿子!不陪他们闹了!
感受到手中人一层接着一层的战栗,宫行洲心想这小兔崽子未免也太害羞了,无论干什么都这么认真,幸好不是个小姑娘,否则以后有他吃亏的地方。
第三声还没开口,这时,天上又是一道寒光闪现,直接砸向班鸠和宫行洲二人中间,高速的冲击力激起风层和碎石翻飞,再滚滚落下,上一刻还美轮美奂的成亲现场瞬间被打破。
班鸠和宫行洲的反应迅速,就地一滚,不约而同地往各自的后方后退开,并抬头看向来人。
竟然是那女山匪回来了!
女山匪依仗手中的法器,和宫行洲的分\\身符勉强扭打在一起,混乱间,她乘机对着分\身符踹了一脚,大喝道:“我不就是抢个压寨郎君嘛!你这给我的什么玩意儿!”
方才的动作过大,班鸠头上的盖头不知道被落去了哪儿,在场的壮汉们被突然出现的老大吓了一跳,僵着脖子回看班鸠,心想这男的是谁?
女山匪:“连人都能认错,白养你们了!”
而同一时刻,扭转局势的异变再次突生。
如果时间无限放慢,那么众人可以看见宫行洲在避开的那一刻居然弯了弯嘴角,伸手打了个响指,上百道剑光突然出现在众人头顶,紧接着,剑光的落下,每一道落下的位置都极为讲究,以山顶为阵眼,原地形成了一道阵法!
他竟然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女山匪带着法器出现,在众人被“两位”老大谁真谁假愣神的一瞬间,悍然出手!
法阵里,炽热的剑光灼人视线,只有宫行洲和班鸠还能动,其他人、包括赵中贵在内,都被静止在了原地。
“得来全不费工夫。”宫行洲周身散发的灵流震碎身上的喜袍,再次变回了那位白衣烈烈的仙人大师兄模样,他走到女山匪的面前,好不客气地从对方手里拿出那块就铁片模样的法器,笑道,“大老远地特地送来,谢了。”
宫行洲又抬手打了个响指,四周的剑光有序退散,但被定住的人们还不能有行动,女山匪恶狠狠地瞪着宫行洲,好似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捅对方一刀子。
“再瞪也没用,一个时辰后才能动。”宫行洲抛了抛手上的铁皮,短时间内没看出个花样来,对赵中贵说道,“老赵啊,坏人给你抓了,这玩意儿我就带走了,以后有事儿再联系。”
大功告成,宫行洲招出千载,打算拍拍屁股回客栈慢慢研究,对班鸠伸出手:“来,回家去。”
班鸠心里暗叹大师兄这次居然真的靠得住,刚准备随他一起上千载,衣兜里的血珠子又跳了一下。
这一下绝非看热闹,因血珠子是心头血所造的缘故,通过血脉,班鸠甚至隐约察觉到掌门此时此刻不安的心情。
“比意料之中的晚了点,也不知道小团子拆家没。”宫行洲嘀嘀咕咕道,思绪明显已经飘远,接住班鸠递过来的手,发力将他往上提了提。
班鸠还没完全站去千载剑身上,就这这个有落差的高低,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宫行洲随意放在束腰上的法器上,这法器竟然在微微透着白光,一些朦胧的雾气从中缓缓溢出……
班鸠先是一愣,随即立马联想到了前因后果,瞳孔骤然紧缩,大喊道:“师兄,法器有问题!”
同时,他一把抓向旧铁片。
宫行洲处在紧张过后的放松状态,压根没有防备,被班鸠一扑,差点从千载上掉下去,下一刻,他眼前一白,被大量的白色雾气所占据,腰上穿来针扎似的刺痛,有浓厚血腥味充斥进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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