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刚说完这句话,方才还对万事万物皆游刃有余的班鸠立马变成了个支支吾吾害羞小男孩,木棍似的戳在原地。
掌门看见他的异样,转头过来:“咋?有见不得人的事?”
班鸠立马否认:“不是。”
……不是才怪了。
“就算是也没办法。”掌门端着手,脸上露出一股八卦味十足的笑容,无视班鸠根本没能藏住的脸红,“这里是你的内心世界,我是为了让你躲避浓雾产生的幻境,才把你拉进此地的,同时也是让你能好好疗伤休息,不这么快就死了。”
掌门嘿嘿一笑:“至于什么内心的小秘密,那我可没办法,为了活命谁不该牺牲点呢,我也是被迫无奈的……诶,打听一下,是不是和行洲有关系?他又到处勾搭师妹了?”
班鸠:“……”
真的好大一个“被迫无奈”。
“行啦,你这巴掌大的小兔崽子能有什么小秘密?”掌门道,“我一大把年纪吃的盐比你们吃的饭还多,小年轻人,不要总觉得我没见识。”
班鸠已经彻底不想说话了。
掌门:“接下来不给你开玩笑了。我现在神魂还未完全聚齐,不能一直陪着你,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阵,你自个儿在自己的回忆中转一转,切记,务必把接下来的话记住。”
“方才我同你说的劫数藏在你的血脉里,这东西似乎很有一番躲藏功夫,除了能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之外,我连它的影子都看不见,是人是鬼都无从决定。”
“所以,如果回忆里自己的记忆稍微出现偏差,千万不要流连忘返,切记那只是心脉劫数制造的幻境,一旦沦陷,后果不堪设想!”
班鸠听得认真,拱手道了声谢,在抬头的时候,掌门已经变回了那一刻圆滚滚的血珠子。
班鸠弯腰将血珠子捡起来收好,转身望向三生山的大门。
三生山建在云雾缭绕的群山之巅,大门足有百尺之高,光是看一眼,脖子就得仰得生疼。
别的门派,大多都以两座石狮子伫立在门口,为表镇邪养正,到了三生山,无论是掌门还是少掌门,都是没个正行的,自觉本人已经足够镇邪,山门口该搞些不一样的东西,能点缀自家门派的特点最好不过。
三生山的门口是两只五人高的仙鹤,再往上,门匾里雕刻着竹林桃源,杨柳垂下,摒弃了一贯的雄伟,让飘渺的仙气扑面而来。
班鸠走进山门后,一阵带有暖意的风吹来,风中含有桃花香的味道。
门派里有长老特地画的符咒驱散山巅的云雾,弟子们在踏进三生门的那一刻,眼前的环境立马豁然开朗,熟悉小巧的石阶映入视线,时不时地,还能听到一些晨读的声音。
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从班鸠的视线掠过。
“长老别急,我帮你去把小师弟找回来,无非是迷路里而已,他走不远的。”一个清澈如泉水的声音传来,“你看着剩下的师弟师妹们便好!”
长老感激不尽:“谢谢少掌门,那孩子被剑拖着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少掌门——宫行洲摆摆手,笑说:“这有什么,放心交给我。”
班鸠瞳孔一震,突然记起这是哪一段回忆。
他原以为,回忆的会随着正常时间的流逝慢慢推进,按照幻境天亮就要消失的规律看来,他只需要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上一两个时辰,等着天亮离开幻境回忆就好,心劫也不能在这样短暂的时间内整幺蛾子。
谁知道这个时间根本就是乱的!
八岁那年的小班鸠被宫行洲抱回山派后,有整整一年的时间都和这位众星捧月的大师兄再无交集。
宫行洲当时已经能单独下山接任务了,而他只是门内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弟子,师尊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
再遇宫行洲,是一年后,班鸠九岁的时候。
那一年,小班鸠开始学习御剑,但他在仙途上的天资真的很是普通,第一次踏上木剑,控制不好体内的灵流,居然被剑带着飞了出去。
教他御剑课的长老吓了好大一跳。
这段回忆便是他和宫行洲的第二次相遇,大师兄来救被剑带出去的自己。
如今已经虚岁十六的班鸠看到这里,想也没想,招来孤城,立马跟了上去。
宫行洲在后山找了好一阵,终于找了小班鸠。
宫行洲的人缘在师门内很好,上至百岁长老,下至刚会说话的师弟师妹们都很是喜欢他——除了宫少掌门长得好看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过目不忘,只要是见过的人,他都能记住对方,并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立马认出来。
“竟然是你?”宫行洲撩开后山挡路的树杈,发现了躺在坑的小班鸠。
小班鸠起初被木剑带着挂在了树上,挂了大概小半炷香的时间,树枝经受不住他的重量,“喀嚓”一声,跟着树杈上的一个鸟窝一起摔了下去,还摔断了左腿。
宫行洲看到头顶鸟窝的小师弟,憋住想笑的表情,一跃而下,白衣被沾染了一些泥污,他丝毫不在意,径直来到小班鸠面前单膝跪下,伸手替对方抚去了头顶的烂叶子。
“能自己站起来吗?”宫行洲把手伸去他的胳膊下,发力想要把它扶起来,小班鸠也撑着坑壁准备站起来,可惜断掉左腿实在是不上劲儿,一抽一抽似的疼。
这一次试图站起来没有成功,小班鸠一个踉跄,在最后关头摔了回去,宫行洲不幸成为垫背。
“噗通——”
鸟窝一起一落,又回到了头顶。
对当时的小班鸠来讲,一跟斗把大师兄坐在屁股底下,比被木剑带着到处飞挂树杈上可要可怕多了,他条件反射似地扑腾起来,又因为站不稳的缘故,只好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开。
宫行洲看着他就疼:“嘶……哎你别动,不至于……”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从天上落下,直逼师兄弟二人的头顶而来!
刚刚的动作太大,把挂在树上的那个木剑给震下来了!
这一木棍砸实在了不死也傻,宫行洲反应敏捷,千钧一发之际,召出千载运用巧力挑开木剑,将后者插\\进一旁的石块里,剑尾颤抖,发出争鸣声。
石块承受不住剑气,轰然碎成粉末。
佩剑会随着主人的成长而成长,当时的千载虽没有如今这般气势磅礴,但在宫行洲手里已有里锋芒毕露的前兆,刀刃在手掌之间翻转犹如光影。
宫行洲“呼”了一声,对小班鸠笑道:“有惊无险啊。”
“怎么是个闷葫芦性格呢?”宫行洲来到他的面前重新蹲下,伸手捏了捏小班鸠肉嘟嘟的脸,“小孩,给师兄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班鸠被捏的难受,一爪子拍开这双大手,往后缩了缩。
宫行洲也不恼,耐心地又问了一次:“你叫什么名字呀?”
“班,班鸠。”
“斑鸠?”宫行洲纳闷,“天上飞的那个?”
小班鸠:“……”
“……不是那个斑。”
“我懂我懂,现在的爹娘都喜欢取谐音嘛。”宫行洲笑道,瞄了一眼小班鸠的模样,再标志不过的娃娃脸,很是可爱,“方便还上口。”
“来,小班鸠,这后山的坑不好玩,咱们先回去。”宫行洲找来几根树枝固定好他的左腿,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既然走不了路,他便一把将小班鸠捞在背上背好,“不然待会儿你的师尊要着急了。”
小班鸠的个子不及大师兄的下巴,骤然被放到背上,高空让他有点害怕,想起了方才被木剑带着到处飞的场景,立马抓紧宫行洲后背的衣料,白得发光的外袍上被映上五个手指印。
小班鸠想给对方擦一擦,不料越擦越脏。
“师兄……”小班鸠认错似的说道,“你的衣服被我弄脏了。”
宫行洲看不到身后的样子,只能通过方才这小兔崽子的一阵虎摸大致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他喜欢干干净净的一身清爽,却不至于有洁癖,背上这小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怕自己怕得要死,他不忍心呵责,只笑道:“哪脏了?不就是你的五个拇指印嘛,门派里独有一份。”
宫行洲一口咬定:“真的不脏。”
小班鸠被说得一愣,低头下去。
七年前的宫行洲带着小师弟御剑回了三生门,后山,七年后的班鸠御着孤城不远不近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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