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的锋芒太亮,为了躲避视线,宫行洲只好靠着双腿亲自走下山,除非遇上实在跨越不过的断层,他才会运转灵力帮忙。
六年前的小班鸠很是惊慌——上一刻还跻身在同门中,这一刻,他就被这位众心捧月的大师兄拧在手里了。
别人争先恐后想要跟在身边的大师兄,居然就这样爽快地选择了自己,还是单独相处,这算什么事儿?运气好吗?
不,恰好相反。
宫行洲恐怕从未想过,因为他今天突发奇想的举动,这位本来就因内敛而不受同门待见的小师弟,会得到更加冷漠的对待,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三生山屹立在群山的最顶端,等他们走到山脚下的青木城,已经天黑了。
天黑自有天黑的风景,人界繁华的元宵集市其实大多都开在天黑之后。每当这时,人们会结亲朋好友出门,暖黄色的灯笼挂在街道两旁,三五步便能听见混沌粥铺的吆喝声,缭绕的香气沁人心脾。
“终于到了。”宫行洲伸了个懒腰,十分享受这样的夜市,“小班鸠,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我请客。”
小班鸠才十岁,再内敛孤僻,作为小孩子,内里还是藏有几分爱玩的天性,他漆黑的双瞳被这些烛光照亮,短时间内应接不暇。
宫行洲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宠溺一笑,拉起小班鸠的手:“走吧,挨个挨个玩。”
小班鸠心里则很清楚,这次和大师兄出来一趟,回去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特别是让师尊和云儿师姐尴尬收场,生气乃人之常情,他们生气了要找地方发泄更是正常不过,这和是不是恶人没有任何关系。
可在大师兄伸手过来,掌心包裹住自己五指的瞬间,以上种种顾虑都被小班鸠抛去了脑后。
不就是脸色吗?过个三五月不就好了?
这次之后,或许再没机会和大师兄呆在一起了。
宫行洲带着小班鸠逛了很多铺子,掏钱买了一大堆东西,光是不同的神态的狐狸面具就有三个,将小班鸠的怀里塞得满满当当,又带他去画糖人。
“画龙有什么好的?没新意。”宫行洲端着下巴琢磨道,“斑鸠鸟会吗?”
糖人老板点头:“当然会,看着!”
小半刻后,宫行洲拿着糖人老板给的斑鸠鸟,在眼前端详了一阵,重新掏出几个铜板:“不行,太小了,画大点的。”
糖人老板:“公子,斑鸠鸟本身他就不大呀,很小一只。”
“就要大的。”宫行洲把小只的斑鸠糖人塞进自己嘴里,然后点了点班鸠的肩膀,对他道,“待会儿你接着,吃大只的长个,你太矮了。”
小班鸠:“……”
大师兄真是能用最好看的脸说最欠的话。
沿街继续往前走,宫行洲看见一个煎饼铺子的生意很热闹,他便让小班鸠在原地等着,自己挤去买。
小班鸠点点头,刚目送走大师兄,这时,一位全身上下裹得严实的人迎面走来。
就算是正月,青木城个地方的气候也偏暖和,不比北上的寒风,再加上夜市里人挤着人,哪怕秋衣外面仅披一件薄斗篷,都会感受到汗意。
四周有说有笑,以闲逛为目的,慢悠悠地踱步着,唯独这人步子慌乱,格格不入。
小班鸠再一眨眼,发现他已经距离自己不到五步了。
小班鸠本打算靠边让一让,可那人似乎和他对上了眼,他往左走,对方也往左,再躲已经来不及,两人直接迎面相撞!
咚!
对方的个子和宫行洲差不多,小班鸠一头撞他下巴上,怀里的东西立马散落一地,被一位过路的好心人接住才免于摔跟斗。
那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身形五大三粗,往后退去的时候,路人连忙往后退。
他翻身而起,在散落的一堆东西中匆匆忙忙地寻找着什么,手脚很着急。
小班鸠也很心疼一地的东西,蹲下挨个捡起,两人都是无意,本来没什么,可就在小班鸠和对方再次对上目光,这人突然一个暴起,一巴掌将班鸠推在地上:“臭小子,走路不看路啊!你他妈把爷的东西给帛书弄丢了!”
脱手的狐狸面具磕到了一块台阶上,顿时碎成了两片。
小班鸠皱了皱眉头,跑过去捧起碎片,对方还不罢休,跑过来踢开剩下的碎片,骂道:“你听不懂人话啊?你这面具有什么好捡的,还不快点来帮老子找帛书!”
小班鸠的耐心只会留给同门师兄弟,面对这种一而再再而三蛮不讲理之人,他已经有了今后牙尖嘴利的征兆,冷冷地撂下一句:“你撞上来,东西不见了,关我什么事?”
然后又去捡碎片了。
十岁的小孩子不仅不害怕这高大的陌生人,还有胆子说出这样的话,围观的路人都连连称赞。
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插嘴:“就是,我也看见了!”
“多大一个人,连小孩都要欺负,太不像话了。”
“你包这么严实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朝廷最近在通缉那个犯人是不是就是他?”
对方遭遇指指点点,十分生气,又见小班鸠一言不发,只自己干自己的事儿——他觉得这小孩竟然敢瞧不起自己。
小班鸠还补了句:“自己的东西自己找。”
对方彻底被激怒,一拳挥向小班鸠,看热闹的人没有料到这个发展,当即吓得散开,却没有完全离开,躲在远处眯着一条眼睛缝观望着。
谁料这小孩不仅看上去不寻常,内地里还真的有一点本事。
小班鸠也被对方突然砸过来的拳头吓了一跳,这一拳若是砸中了,断胳膊断腿都不为过。
三生山弟子,一般会在身上携带一把短刀防身,这些短刀是掌门亲手打造的,即使使用者修为不强,也能在前几招中打出堪比仙剑的威力。
小班鸠抽出短刀,回忆之前师尊教的招式,横手一挡,刀刃朝外,同时将自身的灵力灌入刀中,原地起了一阵小风流,在第二次攻击袭来的时候借力,将他掀飞。
对方脸上被割出一道血口,血珠滚落,十分狰狞。小班鸠看了他一眼,觉得似乎有些过,可惜嘴上却没能体现出歉意,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是你先动手的。”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小孩厉害呀?是修士吗?”
“小朋友,揍他!这种不要脸的最欠揍了!”
小班鸠:“……”
“你是修士?”对方抹开血珠,狰狞地笑说,“那我就不怕他们怪罪我欺负普通人了。”
他的下一个动作,让在场的人再次害怕起来,只见他徒手召出一把砍刀,刀身足和他本人差不多宽大,刀尖垂落在地下,地面都震动得颤了一番。
相比之下,班鸠手上的短刀就很寒酸了。
对方仗着一句都是修士,撒气似的提刀就砍,小班鸠沦落处于被压制状态,手握一把短刀不停闪避,而夜市里杂物众多,无辜的人更多,闪避的空间极其有限。
双方一人犹如巨大猛兽,一人小巧如野兔,不过野兔的眼里却没有半点害怕,机敏地眼观八方,寻找着下一个落脚点,
对面的修士笑道:“你不是挺能打的吗!光躲有什么用?”
这下可把看热闹的人彻底吓坏了,一哄而散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吓得腿软了,跑不了。
因为体型和力道的差距,小班鸠根本找不到还手点,就在他测身一跃,脚尖落在一个摊位的货箱上时,这修士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流星锤,将带刺的锤子甩来他的方向。
小班鸠立马准备避开,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惊呼声,小班鸠匆忙之间回头一瞥,竟然有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瘫坐在货箱后。
若是他躲开,这一锤砸下,这女孩还有命在?
小班鸠掏出袖中短刀,再次调动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灵力准备奋力一挡。
修士恐怕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将他逼至货箱,修士得逞地一笑,却没有看见远处一道白色的剑光蹿了进来。
轰——!
流星锤落下,原本热闹的夜市一片狼藉,烟雾四起,尖叫声响起,每个人都觉得这两个孩子恐怕是没有活口了。
修士得意洋洋地准备收回流星锤,突然瞥见那还没完全散开的烟雾中爆发出一阵白光,紧接着,足有千斤重的流星锤被一把掀开,在空中砸成碎片,最大的碎片冲他自己横飞而来,击打在胸口上,他活生生被撞到身后的墙面上,口腔顿时充满血腥味,墙面龟裂。
烟雾彻底散去,只见一位白衣人站在其中,他甚至没有用剑,只是随意在周着捡了根木棍,在上面灌入了灵力,就把修士彻底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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