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别人师兄不在欺负师弟。”宫行洲雪白段袍翩翩,往班鸠面前一站,将他彻底挡在了身后,看似有礼、实则讽刺道,“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宫行洲在感受到大地颤抖的时候便察觉出不对劲,当即扔开手上的事情往回赶,眼瞅着来不及了,他便化作一道剑气冲来。
见小班鸠和货箱后面的女孩无恙,他才松了一口气。
宫行洲这一手是没有收劲儿的,和班鸠那短刀的攻击力完全无法比,修士咽下一口血沫,认出来人。
修士笑说:“我当是谁?原来是三生山的少掌门,久仰,少掌门真的很爱管闲事。”
“第一,自家师弟,不是闲事。”宫行洲从未用过如此冷的声线说话,一字一句间,周身的灵流彰显着不悦和袒护之意,“第二,他犯了何事,为什么要打他。”
“我替九尘真人送的帛书给这臭小子弄丢了。”修士拱手对着天上一礼,“为了逃避责任,他率先出手。”
九尘真人乃修真界的第一宗师,几乎是所有修士的仰慕对象。
宫行洲往身后看了一眼。
货箱后面的女孩上前道:“你说谎!明明是你自己撞了人弄丢东西!也是你先打的他!”
听到九尘真人四个字,小班鸠心里一紧,牵扯出这样的大人物,无论自己在不在理,都说不过去,而大师兄俨然也掺合了进来,和自己站在同一条道上了。
应该是连累他了吧?
谁料宫行洲根本不在意,他会意一笑,将小班鸠拉到身前来,半蹲下身和他保持齐平,看着对面目光逐渐差异的修士,在他耳边问道:“告诉师兄,这丑八怪打了你多少次。”
小班鸠一愣。
“说话呀,打了你多少次?”
小班鸠压根没数过这些,反倒是那女孩扯着嗓子说道:“十四!他打了小哥哥十四次!”
“好。”宫行洲扔开手上的木棍,把小班鸠手上的短刀拿过来,“十四下,一次不漏地给还回去。”
修士哪知道宫行洲会在听到九尘的名字后依旧玩这一出。
小班鸠也始料未及:“师兄,不用……”
“九尘真人的事,如果是真的,我会以少掌门的身份亲自前去道歉。”宫行洲把短刀在指尖玩转,“至于现在,我是以大师兄的身份,帮我师弟收拾一下混帐东西。”
修士大叫:“宫行洲!你敢!”
“我敢的事儿多着呢。”
眼前的回忆随着飞身而出的大师兄骤然落幕,再睁眼,六年后的班鸠已经回到了三生山上。
那一天,宫行洲把修士打得满地找牙,场面大快人心,围观者拍手叫好。
但修士说的话也是不假,他确实是加急给九尘真人送帛书。
知道这件事后,掌门没有说别的,只是带着宫行洲亲自前往了一趟九尘真人住处登门道歉,并说三生门会担下一切损失。九尘真人住在国界边的蓬莱仙岛上,为人十分和煦,称呼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宫掌门不必在意。
小班鸠没有受到任何责罚,却主动把自己关在房间思过。
如果当时他答应帮那人找东西,就算是找不到,也不会连累大师兄。或者如果他厉害一点,不会被修士欺负,大师兄就不会为自己出头,也没有后面这么多事情发生。
据同门师弟妹们说,那次之后,宫行洲有整整三个月没再露面。
一天后,小班鸠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在衣袋里发现修士口中的帛书——他当时还没有意识到那是帛书。
帛书边沿十分锋利,打开的瞬间不小心划破了小班鸠的手指,而里面的内容更让他吃惊。
这是师尊才讲过的,禁术。
为什么修士会把禁术送给九尘真人?
小班鸠看着这些文字——或许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天赋在作祟,竟能无师自通看懂大半。禁术以鲜血为媒介,他的指腹刚被化开一条小口,血珠溢出,飘在了空中,成丝成线。
对于禁术,班鸠真的有谁也无法比拟、与生俱来的天赋,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修士已经回到茫茫人海,再也找不到了,就算给九尘真人,别人也不一定会待见他,他也去不了那蓬莱仙岛……更何况真人本人说了不再需要。
那需要告诉师尊或者掌门吗?
他们一定会问自己是如何知道是禁术的,万一被知道在禁术的天赋……会不会被逐出师门?
他不想离开三生山,不想离开大师兄。
对……还有大师兄。
如果他学会了禁术,就不会再连累大师兄了,这不是一件好事吗?禁术之所以被禁止,是因为使用者作恶多端,他不作恶多端不就好了?
六年前的小班鸠拿着帛书,像是冻伤的狼崽抓住了一块绯红的烙铁,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却舍不得、放不下。
这可是能帮自己实现妄想的一大助力。
他把帛书卷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小抽屉里,上锁,息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说?还是不说?
六年后的班鸠早就知道了后续的发展,在一旁端详着,六年前的小班鸠死死地盯着藏有帛书的抽屉,专注而胆怯。
这时,头顶传来一个破裂的声音,班鸠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坏了,抬头一看,天花板完好无损。
但碎裂声一波接着一波,,班鸠的心口传来刺痛感,体温流逝,脚底有踏空的坠落感,所有回忆的画面黑了下去,不像是场景切换。
应该是天亮了,幻境在消失。
班鸠听到了大师兄的声音,不是回忆里的青年音,而是六年之后那已经完全成熟的声线,对方轻轻地摇了摇自己,朝着一旁问道:“怎么还没醒?”
“等完全天亮。”
看来自己还活着。
班鸠又闭眼休憩了一阵,再睁眼,看见床榻的天花板,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青木城的客栈里,一旁坐着大师兄和小师妹,小师妹把肉嘟嘟的手放在他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这小姑娘总算是有良心了,没再一巴掌把小师兄拍晕。旁边还站着强新郎的女山匪,想必方才说等天亮的就是她。
宫行洲动作极轻地把班鸠扶着坐了起来,拿过一边枕头塞在他的背后,然后拿出他被子下的手握在自己手心。
一股泛指暖黄色的微光顺着他们相握的地方传过来,幻境中的阴冷感瞬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班鸠的脸上总算是有了气色。
小团子整个人刚好和班鸠手臂差不多长,挂在小师兄的的手上,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师兄,不用了。”班鸠想要缩回手,“我没事。”
宫行洲厉声道:“闭嘴。小团子,把你小师兄给我按住!”
小团子运用身上的肥膘,“大气一沉”道:“哈!”
班鸠:“……”
“人醒了就没我的事儿了吧。”被师兄妹三人忽视的女山匪突然出声,她靠在一旁的房柱上双手抱胸,往这边探头看了一眼,“那我走了?”
“着什么急?”宫行洲输完灵力,对女山匪道,“你搞出的这一堆事情,不给个交代就想走?”
女山匪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男人,压迫感十分强烈,她咽了咽口水:“你想要什么交代?”
宫行洲笑而不语。
看这架势,宫行洲多半是吐不出什么好话的,班鸠每次看见这种笑容的下一刻便会被气得头疼。
果不其然,班鸠刚从床上走下来,搬开死死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团子放回床榻上,就听宫行洲冷不丁儿地补了一句:“啧,不是还敢抢我回去压寨吗,现在连个交代都不想给?”
煞时变成一座石雕的女山匪:“……”
班鸠:“……”
宫行洲其人,若只论外貌能力,确实相当完美,也正是他的完美,优越的出身,让他避开了市井里的勾心斗角的小肚鸡肠,不懂眼色、不会说话,成了他这份“完美”上可爱可气的瑕疵。
在宫行洲的角度上看,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理智上,班鸠当然知道这个“交代”指什么——女山匪一介普通人,为什么身上会有法器的碎片?
但这话听着就是不对劲,班鸠拼了命让自己不要往别处想,嘴上能忍,下意识的动作却不会,他的手指无意识紧握,指尖在手掌上掐出月牙形状来。
女山匪敏捷地捕捉到了班鸠的不对劲,小半刻后,她突然笑了起来,对宫行洲说道:“行啊,不过我得单独问问你师弟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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