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无声丛林（8）

    ——第14章——

    尼特罗：“嚯嚯嚯嚯，叫空助那家伙做好调试的准备吧！”

    听到这句话，后面有些无精打采就要睡着的老师们全部都精神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人手一部的全息投影看。

    远在研究所里面的齐木空助看着他弟弟的投影，嘴勾起一抹笑，手指猛地按在了【Start】键。

    ……

    迹部景吾抚着泪痣的手顿了顿，指缝中锐利的眼神扫着周围，不动声色的和同样发现不对劲的大家一起靠拢在中间。

    无他，实在是现在周围太安静了。

    他们仿佛处在一个无风的地带，一切都停在上一秒。

    树叶不动了，虫鸣不蝉了，丛林独有的泥土湿润，和草木的清香全部消失不见，甚至阳光下的灰尘都停在半空中。

    处处透露着诡异。

    而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他们这一处，同一时间，三十个不同场地的学生，不论在干着什么，周遭的时间都停在上一刻。

    赤司征十郎亦谨慎地望向周边，和最近的人维持着一段距离挨着。

    虚实寻真和齐木楠雄因为一直坐着，所以也就被围在最里面没动，他起身把外围的乱步拉进来坐下，自己替补上了空缺，这里刚好可以和太宰对上视线。

    太宰把手揣在校服兜里，漫不经心随口一提说：“不会是这潜行游戏出了什么故障吧。”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大家还是打开各自的腕表。

    ...没想到还真被太宰说重了，连太宰都没想到自己还有乌鸦嘴的天赋。

    只见号称是最智能，永远不会故障的腕表，时间准时的停在【20xx年10月4号，20点55分】，其他操纵画面根本点都点不开，只能徒劳停留在自带的小桌面上

    另外七个人齐齐望向太宰治。

    太宰治举起双手，神色无辜：“这次真不关我的事。”

    赤司：“也就是你之前做过什么？”

    轻松没几秒的氛围很快就被凝重取代，这场景很难不顺着想下去，他们会不会被困在了潜行游戏里面。

    迹部景吾沉思，很快抬起头：“大家，有听过几年前的‘SAO’事件吗？”

    幸村精市：“造成了将近上万人被困游戏的那个？”

    “没错，我们现在的场景倒是很像当时的翻版。”

    虚实寻真听着那边讨论，边低头问着一直没有开口的江户川乱步和齐木楠雄，“怎么了？”从刚刚就一直很沉默的样子。

    齐木楠雄第一个摇头，确实不是什么值得说出口的事，他只是觉得齐木空助那个家伙，不应该会容许自己犯这么明显的错误才对。

    “我..”而江户川乱步张嘴，像是把原本的想法吞了下去，再开口就是另一个话题了，他拽住了寻真的手腕，在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后，有些急促地开口：“记住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

    我们无不奇怪的看着只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的江户川乱步，太宰脸色一变，也开口说了什么，可也是没有一个人听到声音。

    现在是晚上9点整，我们随即意识到，我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来了。

    ……

    已经过了两天了，超过了乱步所说的五天时限，还是没有被传送出去，这时我们才意识到，可能真的被困在了游戏里面也说不定。

    我们一行八人凑在一起，神态各异的面面相觑，发不出声，不能传递声音，互相也只能眼神交流，试图让对方理解自己所表达的意思，可谁也不能明白谁。

    简单的比如‘怎么了’‘不开心’这些情绪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不是没有试过用树枝在泥土上写字，可是时间停留在两天前的20点55分，任何东西都不能在四周留下痕迹。

    树枝不能折断，小草不可拔除，河水不再流淌，一切大自然馈赠的物资，我们都不能吃不能喝了，腕表商城点不进去，我们发现，只有各种动物，和我们的存在，是流动着的。

    可是，这个测试场足足有一千人的存在，在不知要待上多久的荒岛上，这些仅剩的食物，该怎么分配？

    显然能来虚妄大学的人都不笨，每个人都想到了这一层，面上都有些难看，知晓了之后的阶段可能会面临的严峻问题。

    乱步不知道去哪里摘了一朵蓝色蝴蝶兰递给了我，我伸手接了过来，随手把它插在腰侧的麻绳里。之后几天，我又特意在河边找到了凤尾兰作为回礼，只摘了两片白色花瓣，其中一片顺手放进了乱步左心口的口袋，乱步两边微翘的发尾动了动，看的出来很开心。

    一个月。

    我们发现自己并不会自主出汗了，循环系统好像出了什么故障，但偏偏会饿会渴，只能一天一顿减少进餐频率，把肉吃进肚子里，可以尝到味道，空腹感也没有了，可就是感受不到肉进到肚子里的感觉，可以说是吃了个寂寞。

    火一直在燃烧，不灭不熄，只要把肉放在火上几秒钟，自动变熟，就跟跳过了什么步骤一样。

    我们这期间遇到了一支四人小队，应该是舍友，双方都没有打算一起上路，远远的点了头，就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三个月。

    现在神威出去找食物，已经从原本的几分钟时间，变为了几个小时。

    动物之间也在互相残杀，人类再捕食动物，使得可以用来饱腹的食物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下去，我觉得迟早会演变为人吃人。

    不，可能有些人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毕竟不是谁都有强大的精神力来抵抗万籁俱寂的世界的。

    ——没有声音，迟早会疯掉。

    在三个月整的当天晚上，太宰拍醒了我，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我知道太宰有话和我说，但我们谁也没有去其他地方的意思，毕竟已经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太宰眨了眨眼，我看到了他与这黑夜融为一体的鸢色瞳孔，透不出一丝的光，我却偏偏从他那里看出了微弱的期待。

    我想。

    他可能要去很远的，谁也找不着的地方了。

    而太宰，在邀请我。

    我摇了摇头，在太宰拉拢着脑袋转身离去之际，把另一片的白色凤尾兰花瓣放进太宰伸出的手心里，太宰睁大了眼睛，笑了笑，完全没入了黑暗。

    因为我们需要保存更多的体力，所以纷纷睡到隔天中午才起，那时候的太宰已经不见了，我看见征十郎询问的眼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问我，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半年了。

    第二个走的是精市，也是在晚上，精市摇醒了我，我想，拍醒这个粗暴的手法，应该只有太宰会用。

    我照例看着对方的眼睛，毫不避讳，精市愣了愣，笑了笑，还是那样的温柔，他俯身抱了抱我，在我不知道要不要回抱的时候，就已经退了开来，隐进丛林里。

    隔天景吾摸了摸泪痣，四处看了看，又把视线瞄准了我，我依旧摇头。

    半年零三天。

    景吾在下午时段鞠了个躬，挺直腰背的和我们分道扬镳了。

    接下来是神威和征十郎，分别在两个月后，和三个月后离开，走得悄无声息，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于是八个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乱步，楠雄和我。

    一年。

    在我出去寻找食物之前，乱步过来帮我整理了衣服，挂着笑容向我挥了挥手，我顿了顿，转身离去。

    再回来就只发现楠雄一个人的身影，楠雄看向了我，示意我过去。

    他递给我一片蝴蝶蓝。

    ——是走之前乱步从我身上顺下来的。

    我早就知道了，那个小笨蛋自以为做的很隐蔽，其实不仅是我，连他自己也明白是不可能瞒得过我的眼睛的。

    我收下了那片蓝色，这次放进了上衣口袋。

    食物已经趋近于无，有时候找上一天，也不会有丝毫动物的踪迹，甚至连昆虫也看不见踪影，饿上三天两天的，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还好从半年开始，我们就不再感到口渴，少了一项为水源苦恼的源头。

    再之后的半年里，我和楠雄走过了很多地方，几乎要把这座小岛踩遍。也零零散散看到了一些这个测试场的其他人，有的同行的互相都包藏祸心，有的落单的，是已经干完事回来的。

    那人三白眼警惕的看了眼我们，一步一步往后退。

    我觉得如果不是我和楠雄两个人，我们可能就成为了他下一个目标了。

    之后，我们还去了一开始我降落的那片海滩，果不其然看到还是一片紫的海水，试探性的扔了只沙子里刨出来，瘦小的螃蟹进去，螃蟹立即口吐白沫的翻过了身。

    我和楠雄越来越有默契了，默默对视。

    我：下去吗？

    楠雄：不敢。

    楠雄指了指天上，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这天夜里背着他爬上了树梢，在最高处坐了下来。

    等到晨曦，久违的阳光冒出头，洒在我们身上的时候，楠雄抱住了我。

    随后就化作光点消失了。

    我知道，这是没有食物，饿上一个星期的结果

    我们到最后谁也没有升起把对方切成几块来填满肚子的想法，变成光点，是我们给各自的，最好的结局。

    所以我没有很伤心，毕竟照这样下去，我也快了。

    我仍然坐在最高的树梢上，和楠雄的光点一起看完了最后十几秒的日出。

    一天后。

    我也没有想另寻其他地方的意思，就在沙滩上找了个地儿看海，这海看久了，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美感，我觉得我审美好像不太正常了。

    眼角余光突然冒出一道灰色的影子。

    是狼。

    还是一头挺眼熟的狼。

    我估计它也挺熟悉我的味道的，龇着的牙缩了起来，鼻尖一阵耸动，没了攻击的动作。

    它转身跑走了，再过来，叼着我的外套回来了。

    我摸了摸狼毛茸茸的脑袋，不知道它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有点傻。

    眼角余光又突然冒出一道亮橘的颜色。

    是神威，不知道怎么找到这边来了。

    ‘我很饿，寻真。’

    神威的眼神是这样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