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声丛林（9）

    ——第15章——

    “我很饿，寻真。”

    神威的眼神是这么对我说的。

    那当然，神威他的胃口比我还大，在食物短缺的现在，只能会更饿。

    我拍了拍手下敦实的大屁股，在神威灼热的眼神下赶走了稀缺动物。

    狼来了，傻白兔快点跑吧。

    可是神威饿，狼也饿，弓着身子就冲着神威亮牙。

    他们俩面对面我才发现，原来这是只狼，刚刚因为神威的到来一打岔，连这个都忘了。

    大概是神威一身气势太恐怖了，狼甩了甩尾巴，转身没入了灌木丛，神威没有去追。

    他转而直勾勾的盯着我。

    差点就要让我以为我是他下一只小白兔了。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又具有压迫感的接近，没有任何波动的坐在原地。

    神威看样子是有些诧异，微微挑了眉，他蹲下/身朝我勾了勾手，于是我也配合地离开树干，低头，

    谁的视线都没有移开。

    神威单膝跪地，现在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普通人之间安全的交友距离了，我与他的鼻尖触碰着，很想闭闭眼，因为这样会斗鸡眼，很不美观。

    他沾满干涸血迹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想，我明白神威是想干什么了，他已经饿得忍受不住，而又找上了我。

    绝对不是只像现在这样抱抱我这么简单。

    行吧，反正最终的结局都只是变成四散的光点，不如活得有价值一点？

    我的手也放在神威腰上，使我们更加紧贴。

    我能感受到脖颈出被抵上温热的坚硬物，那是神威的牙齿。我配合地微微侧头，方便他动口。

    毫无预兆的，神威在下一秒就死死的咬开了我的血管，鲜血溅在神威的侧脸，又被他蹭到了我的面上。

    神威退开，舔了舔唇，笑容很是餍足，他对我伸出了手。

    我也把手撑在了灌木丛里。

    “滴”

    突兀的，我们身边传来了腕表启动的声音。

    这一瞬，我的视线倏地变黑。

    三万人在柔软的座位上齐齐的睁开眼，他们一开始还不明白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一秒还在和昔日的同伴自相残杀，下一秒就到了一个温馨明亮的室内。

    和无声，却恐怖的暗潮汹涌完全不同。

    部分学生的记忆慢慢回笼，忆起了他们在几年前的今天，也只是揣着紧张等待入学典礼的大一新生，他们...只是是在进行入学测试...！

    再看了看下方平台上巨大的全息投影，就什么都明白了。

    根本就没有处心积虑的计划杀人，也根本就不是全息潜行出了意外，原来这些一直都是入学测试的一部分...！

    潜行里长达五百五十天的与世隔绝，勾心斗角的盘算和命悬一线的紧绷，也不过是现实里的短短一个钟。

    全部自以为藏得隐蔽的小心思，不被人发现的小动作，都被镜头原原本本的记录了下来，播放在几万师生的眼皮底下。

    他们回想起了在全息潜行里做过的事情，部分人已经白了脸，体温骤然降到冰点。

    但有部分人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沉浸在之前的绝境里。

    当初警惕着虚实寻真的齐木楠雄的落单人士，山田抛挥震惊的看向旁边完好无损的人，还算清秀的脸庞扭曲成一片，他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死死的桎梏住原本的舍友，几乎是声嘶力竭的：

    “怎么、怎么可能！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被我...”吃了吗？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被零星的骚动吸引了注意力，很快就有学长学姐们认出了这就是那个违背了人性的几个新生。看好戏的看好戏，移开视线的移开视线。

    他们已然疯掉了，无一例外看着死而复生的伙伴，又哭又笑，露出了庆幸和恨意的复杂表情。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为什么在我做了那些事情的时候，又让我回到现实呢？！

    山田抛挥垂着手，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迫不得已接受这个残酷事实的时候，突然从怀里抽出美工刀，迅速的冲着舍友的脖子扎去——！

    既然已经死过一次了，那就再来一次吧！！

    映入山田抛挥脑海的，就是最后舍友不敢置信的痛心表情，下一秒，山田抛挥就被一股大力击中，越过众多学生的头顶跌落在角落，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喂，喂。”一个身穿黑色制服，有着青光眼的青年把作案工具木刀甩在身上，哪怕这么大的动作，青年嘴里叼着的烟，还是没有落下一粒烟灰，“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是嫌胆子太肥了？”

    周围眼尖的高年级学姐立即认出这人，“是警视厅处理突发事件的土方十四郎！”

    土方十四郎抖了抖烟，没再管角落里失去行动能力的山田，朝平台上再次出现的尼特罗高声问道：“老头，那些违反了校规的人该怎么处置？”

    说的好听点是违反校规，难听点，放在现实都可以入狱了。

    尼特罗背着手，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和和气气地开口：“扔去医院，治好了再退回给他们的家长吧，务必不要让可爱的少年少女们留下阴影哟嚯嚯。”

    土方十四郎丝毫不意外这个决定，挥了挥手，就见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身穿制服的人，把特定人选给拉去了医院，找心理医师看脑子。

    很快，坐得满满的大一新生区，就被清出一大片空位来。

    这一拉，三万新生，走了将近一万。

    这场测试的真正目的，从来都不是看你个人的表现有多么优异。

    而是你在绝望之下，会不会被湮灭人性。

    但有的人，是到现在才发觉。而有的人，是发觉了，但又拿现状丝毫没办法，迫不得已。

    是选择自己生存？还是选择为他人奉献？

    我想，大部分人都不会犹豫。

    虚实寻真回到了现实，半敛着眼，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连看上一眼身后闹剧的想法都没有。

    由于只是意识体进入了潜行里，江户川乱步坐在寻真左边，还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发着烧。

    幸村精市率先从虚假里回过神，也是眼神复杂，他首先看向了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的寻真，根本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寻真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满心满口的都是忧虑，因为他们宿舍四人没有一个被拉走的，这才放下了点担忧。

    幸村精市试探的开口：“你...没事吧？”

    寻真被幸村的声音点醒，眼镜框后面的眼睛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芒，没有让任何人察觉。然而寻真并没有回答幸村的问题，而是越过了鸢色发的青年，看向了难得怔在原地的神威。

    “神威，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在最后找的人是我。”其实寻真刚刚想的并不是这个，不过这并不耽误他把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的问题问出口。

    神威的橘色呆毛晃了一晃，又眯起了眼睛，窥探不到任何思绪了。

    “因为最近的就是寻真你了嘛~”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于是寻真回答了幸村的问题。

    “挺好的。”

    神威看了看寻真没有丝毫异样的神色，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一些，随后也把视线投向了平台，心里却悄悄回答了真正的答案。

    因为在死亡前，怎么也想和寻真打一架嘛~

    “原来如此。”江户川乱步无精打采的趴在扶手上，抬头凝视着寻真，挣开的翠绿双眼却亮的可以，“寻真，如果那家伙真的选择在最后咬断你的脖子充饥，你会在他之前下手吧。”

    江户川乱步知道，如果神威那家伙真的有那方面的想法，下一秒死的绝对是他，而不是寻真。而神威那家伙...

    江户川乱步随意的看了那边，就知道了结果。

    看来那家伙也是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不符合神威性格的事情来。

    神威追求的只是一生一次足以放下所有，畅快淋漓的战斗，而有什么比在那荒岛上更适合的时机了呢？所以在发现他找不着食物，就快饿死的时候，回来找到了寻真，以几乎被人误会的挑衅动作，邀请对方和他对战。

    所以这之后，不论是谁生是谁死，就不关神威的事了，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和寻真战斗的过程。

    神威，是不畏惧死亡的。

    但神威不知道，寻真已经完全没有动力去应付他，手都伸进灌木丛，就为了找块石头敲晕他了，根本不会满足神威的邀请。

    “呵...”

    虚实寻真垂下眸子，轻笑，低沉悦耳的声线直麻进江户川乱步的心。

    这位智商超高的侦探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黑发青年柔和的表情，却被罩上了寻真的手掌。

    寻真的手掌盖住了江户川乱步可以看穿一切的洞悉眼神。

    “别随便看我的想法啊。”

    “小笨蛋。”

    这可是乱步大人第一次被人叫做是笨蛋...!江户川乱步还未有反应，就被平台上的尼特罗打断了。

    “嚯，看来大家都已经收拾好心情了啊，真不愧是通过了测试的你们。”尼特罗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在此之前，我们想致歉一位同学。”

    寻真看到乱步鼓起的脸颊了，颇有些郁闷的样子。

    “因为1001号宿舍的江户川乱步同学太过机警，实在是很担心他把我们的计划全盘交代出，所以我们启动了一些程式。”

    更详细一点的其实也没什么，就只是把有声调成了无声，在潜行数据里投下了不可说出真相的硬性规则而已。

    如果只是江户川乱步一个人也还好，就只需要调试后一个规则，但关键是这三十场测试里，聪明人绝对不少，拐弯抹角的暗示，怎么也会知道这不是潜行故障，而是测试里的一部分的。

    所以前一个也给顺便安排上了。

    不过哪怕这样，江户川乱步和虚实寻真还是透过一朵花，知道了通关的必要条件。

    真是让学校头疼又欣慰啊。

    尼特罗精准的找到了江户川乱步的所在位置，古灵精怪的眨了眨眼，“是经过乱步同学监护人同意的哦。”

    江户川乱步知道，就是知道，才没办法生起气来。

    嘛，都怪乱步大人太聪明了！

    身后的老生们窃窃私语。

    “难怪这次的风格格外的不同。”

    “什么声音都没有，一个钟我都看得老压抑了。”

    “是啊，所以这些真的在那种情况下生存五百多天的新生，真的超级厉害啊！”

    “为了一个人，改了几百年来入学测试的规则，江户川乱步，排面啊！”

    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大一新生，尼特罗也给了学生们足够的时间去消化。

    “出了大名呢，乱步。”

    现实一个钟，可潜行几百天，再不熟悉的人都可以结为拜把子了，幸村精市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

    乱步耳朵都红了，把头埋在寻真怀里，光明正大吃豆腐。

    不知道是真害羞，还是发高烧才耳红的。

    尼特罗抬手压了压，礼堂瞬间安静无声。

    “废话就不多说了，恭喜剩下的两万新生正式入学我们虚妄大学！可不要忘了我们虚妄大学的校规哦，在校期间一定要遵守校规，这是我们唯一的硬性要求了。”

    而其中第三条校规是——

    【生死比肩，不离不弃。】

    正正应了这场测试的最终目的。

    这所学校，从来都不是在培育室内的娇花，而是如教经融管理的森鸥外老师所说，钻石，是需要最利的工具去打磨的。

    现在，一切福利都开始对这群大一新生开放了，就比如寻真在意的，请维修工来更换家具的时候，不用再缴费定金。食堂里时不时的折扣优惠，他们也可以享用。

    还有等等等等，看了让寻真不经眼神锋利了几瞬，坐在他前面的同学头皮一阵发麻，从脚尖直冷到了天灵感。

    尼特罗再次开口，道出了大家都在意的事情：“现在可以查看你们的排名了。”

    于是几万人很默契的低头，唰的打开了腕表里的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