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路灯晕黄的光环抱着没什么表情的女孩子。
朱一一被气得发抖,瞪大眼睛,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陈梨生吞活剥了。
陈梨耸耸肩,撇撇嘴:“朱小姐好有气性啊,只许自己做不许别人说,朱世华教你的?不就是谭静身后狗腿子里的一员,哦,不一样,你是狗腿子头头,怪不得这么骄傲。惹不起,走了走了。”
朱一一的愤怒终于爆发,快步跑过去从后面狠狠推了陈梨一把:“我早晚会让你从我家滚出去,江城也容不下你,走着瞧。”
陈梨没防备整个人往前扑,眼看自己就要撞到路沿石,本能地闭上眼,预料中的疼痛没来,撞入鼻尖的是那道不陌生的高级香水的味道。
有人接住了她,不用担心破相,这么大的冲力额头还是有点疼,她刚才也听到男孩闷哼了一声。
危机解除,痛恨愤怒排山倒海的席卷而来,陈梨没有半点犹豫几步走到朱一一面前,伸手抓住朱一一胸前的红色格纹领结将人拽到自己身边,重重地在那张脸上扇了几巴掌。
清脆的声音不光让朱一一愣了,就连不远处的许时俊都错愕不已,继而又笑起来,泼人水、冷言冷语挖苦人、现在又直接上手了,这个长相温婉的女孩子还真让人意外,如果当初他也能不管不顾这么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
“江城容不下我?我倒要看看到底容不下谁。你家?你家在苟家村,在我面前摆什么大小姐派头?嗯?你得谢谢你妈,要不是她你这会儿还站在猪圈前喂猪呢,住大房子坐名车跟人放狠话,这些轮得到你吗?”
许时俊懒懒地站着单手插在裤兜里,揣摩明白其中的意思,挑了挑眉,原来是这么回事。
要是换做平时朱一一绝对不忍这口气,现在她的男神杵在跟前好整以暇的看戏,还有刚才那些话,让她觉得十分羞耻,越想越难堪。
朱一一往许时俊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眶一红泪水稀里哗啦往下流,挣开陈梨捂着嘴委屈地跑开。
陈梨嗤笑一声:“东施效颦。”
前面那道身影明显僵了下,加快步伐离开了。
陈梨低头看向自己发红的手,揉了揉,又活动了下脚腕,虽然不是很疼,总归还是不舒服,但甩了那几个巴掌真的是通体舒泰,这点小问题不算什么。
许时俊一直站在她身边,毕竟刚才人家让她免于破相,笑着说:“谢谢你,要回去了吗?路上小心。”
许时俊舌头抵着牙槽,垂眼看向她笑着说:“太没诚意,刚才我帮你省了一大笔钱,要不是我接住你,轻则擦伤重则骨折破相,你这张脸要是掉个门牙……”
陈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提了提自己的书包带,慢慢地往前晃。
来的路上太匆忙,陈梨压根没时间去买吃的,明明中午吃了面,现在又饿起来了。
一会儿到外面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许时俊跟在她身后,没想到电视小说中才有的桥段在现实生活里真的有,换个人肯定会觉得刚才的陈梨粗鲁没教养,十足的咄咄逼人,他却看到了陈梨在暴怒之下的不平、无助和无奈,光明的生活因为别人的自私蒙上阴影,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来篡改别人的人生?
什么狗屁亲人,这辈子他和那个人只能是仇人,永远没有讲和的一天。
陈梨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个男孩跟着她上车,明明刚才还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情绪突然变得低落,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耷拉着肩膀,再没有之前的意气奋发。
上辈子陈梨见许时俊的次数屈指可数,张扬不羁的学生时期,初入职场的沉默不言,最后一次是他年纪轻轻成为许氏集团的掌门人,他以凶狠老辣的手段将和他夺权的姐姐赶出许氏集团,他穿着一身高档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帅得让人抓狂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高傲,好像活在天上,没有人能靠近他。
朱一一的暗恋最后无疾而终,转移目标后和常家的公子哥确立了恋爱关系,每天秀钻石项链包,偶尔还是会提起许时俊,话中带着惋惜与不甘:“听说给他介绍了很多女人,他一个都没看上,都说他是那种要么看不上,看上了就一辈子往死宠的男人。”
陈梨看着他,少年时期的男生虽然冷却也软,会将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以后的许时俊如大海深沉,像她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去靠近的。
许时俊被她盯得有些恼,抿了抿嘴,转头与她对视:“看够了吗?”
陈梨耸耸肩,转头看向窗外,不远处醒目的牌子让她眼睛一亮,好在前面有个站台,她站起来抓着扶手方便一会儿下车。
不管人的生活是喜还是忧,这片被黑夜霸占的世界依旧被霓虹灯照亮,繁华又冰冷,从不怜悯任何人。
以后每天除了上课,还要去顾家补课,占用了大半的时间,而横在她心里的恨已经等不及。
公交车到站,陈梨快步下车,通往对面的人行道是红灯不能通行,她站在那里看着变化的数字发呆。
那股熟悉的味道再次闯入她的世界,陈梨有点好笑:“许时俊,白天我已经说清楚了吧……”
许时俊快速打断她:“别自作多情,我也要去对面。”
红灯变成绿灯,整条人行道只有他们两个,男生高大,女生窈窕,都是让人惊艳的长相。
走到一半,许时俊突然开口问:“你……被人欺负了不会回家才哭吧?”
陈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总觉得这人挺莫名其妙,到底哪里不对?重生回来以后她和许时俊见面的机会疯一般的增长,抱大腿是很爽,可是得到的反噬也很有冲击力。
“我为什么要哭?早几年前就哭完了,你打我,我打你,你骂我,我骂你,当天事当天解决,我认为公平了就没事了。憋在心里攒成气,早死的是自己,别人又不受影响,多亏。”
许时俊的脚步停住,看着那个高挑俏丽的人径直往前走,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个女孩的一句话将笼罩在头顶的黑雾彻底赶跑,笑了笑,继续跟上去。
陈梨没有回头,知道许时俊像个跟屁虫一样在后面,这种感觉很奇妙。
上辈子陈梨在江城没有朋友,她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是一个人。经历很容易改变一个人,她也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不再隐忍,情绪得到外放,不考虑什么形象,她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爽快,在心里憋了十多年的气终于找到了出口。
现在有个人跟在身后,感觉好像也不坏,她告诉自己这次不是走在即将断裂的石板上,不会再从高处摔下去了。
朱家这几年生意越来越好,店面装修的很有情调,因为处于繁华地段,哪怕过了吃饭时间依旧有不少客人在里面挑选商品。
店里天花板上灯散发出温暖的淡黄色光晕,橱窗里躺着漂亮可爱的糕点,女孩子对这些天生没有抵抗力,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她本来就饿,这会儿被勾得馋虫都出来了。
许时俊看她来回转来转去却什么都不买,又想到她眼下的处境,如果不是家里困难也不会这么急着找兼职赚生活费,二话不说从门口拿了托盘和夹子,但凡陈梨多看了两眼的全都买了。
他从来不会对谁好,今天也是看在她帮他掀开那块遮挡了光的黑布的份上,一份普通的谢礼而已。
陈梨转身看到许时俊拿着满满一盘去收银台结账,有点奇怪,听朱一一数起许时俊的爱好她清楚听到他不喜欢任何甜腻腻的东西,现在他买那么多干什么?
陈梨没有要买的,看他鹤立鸡群地站在那里结账,旁边的年轻女孩子们红着脸看他,想搭讪又害羞。
陈梨从店里出来,赶着去做公交车回家那边吃一碗面回家准备资料,明天不管顾鸣能听懂多少,她该做的事情不能落下。
就冲离开前顾鸣和她说的那句话,她也得想办法把这个人给扭上正道,她还指着这个人往出打招牌,钱不是最重要的问题,要是来个开门砸那她不能接受。
正好一辆公交车过来,她跑两步正好赶上,才迈开步子,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拉住她的手腕,声音冷且不耐烦:“你跑什么?”
陈梨刚要开口怀里被塞了装得满满当当地一个食品袋:“也别太委屈自己,几块蛋糕而已,能用多少钱?”
陈梨:“……”
??她没说要吃啊,她到底是哪里给了他这种错觉?而且这些都用过期原料做的东西,她不想吃,打算还给他让他带回去。
“不用了,我不吃……”
提着袋子的手没来得及伸出去,一道刺耳的刹车声掩盖了陈梨的声音,陈梨被吓得往旁边一跳,转头看过去,明黄色跑车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漂亮的脸,妆化得浓,带着几分妖艳,说话的口气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恶意:“哟,开窍了?知道谈恋爱了?要不要我告诉你妈?”
许时俊的脸色瞬间阴沉,冷冷地看着她:“滚。”
年轻女人笑了笑,一点都不在意,眼睛转到陈梨身上:“初次见面,小妹妹好呀,我是他的姐姐,有空到家里玩啊。”
陈梨知道她是谁了,这个就是在多年后被许时俊赶出许氏集团的姐姐——许落樱。
许落樱的妈妈是许总的第一任老婆,年纪轻轻患重病过世了,没几年许总遇到了许时俊的妈妈,一见钟情,而后展开疯狂的追求,两人结婚后的第二年许时俊就出生了,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和,怪不得能闹到谁也容不下谁的地步。
陈梨对豪门之间的八卦不感兴趣,她礼貌地冲对方点点头,也是这一瞬间她想到一件事,眼睛里绽放出光亮,回头看了眼脸色臭到要杀人的许时俊,想了想,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亲亲热热地喊:“姐姐好,您来这边是和朋友聚会吗?您真漂亮。”
许落樱最喜欢听人吹捧,哪怕压根看不上这个一看就满身穷酸气的女孩,还是笑盈盈地说:“谢谢,你也很可爱,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朋友还在等。”
陈梨看她要关窗户,赶紧将食品袋架到车窗上,笑着说“姐姐,这是我和时俊买的蛋糕,我们打算去吃面,这些您拿去和朋友吃吧。”
许落樱是出了名的爱吃甜食,现在有人孝敬,再看许时俊那张便秘的脸,毫不客气地收下:“谢谢妹妹。”
今天的夜空很美,星辰闪烁耀眼,风微凉,路边的树木发出刷刷地声响,但许时俊的心情很不美,甚至可以说是暴怒。
忍了许久,他还是没有控制住,压抑低沉地声音响起:“陈梨,谁准你拿我的东西和别人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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