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柦,崔玉竹是服气的,有勇有谋?这个词原本用来形容他真的是最好不过了,如若不是他做的事情真的是太过恶心,他还真担得起这个词,可如今,崔玉竹对他只有满满的嫌弃,若不是他真的还有用的话……
亏得方才她还嫉妒这个小白脸长得白净呢,现在就免了吧,她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嗯,很好了。
算了先不想这些糟心的事,还是先想办法从这个糟心的人身上套出更多的东西吧!至少,知道的越多,对她和公主殿下来说越发的有利。
“把你们送进来的人?这个我还真不好说。”
对于崔玉竹的问题,李柦沉吟了半晌给出了他的答案。
听着这话,崔玉竹心中有些失落,但却也不是太失落,毕竟对这个问题她原本就不太报什么希望的。
“不过,刚刚崔兄问的其他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还没等崔玉竹再说话,李柦自己又说了一句,猛地抬头看向后者,崔玉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其他的事情,她方才问李柦的东西太多了,她自己也不记得究竟问了哪些,也就更不确定李柦说的知道一些,知道是哪一些了。
“还,还请细,细说。”
不确定,那问就完了,太傅大人如是想,也如是做。
而公主殿下早已经失去了耐心,自顾自抱着剑坐到一边,不时将剑抽出来比画两下,然后又收剑回鞘。
“方才崔兄问我,后来得了疫病的百姓都如何了,这个我是知道的。”
“嗯?”
“剑南的林家不知道崔兄听说过没有?”
林家,
看着被几个林家下人抬入后院的一具用白巾盖上的尸首,林箐一双好看的秀眉早已皱成了一团,目光落到一旁的另外两具尸首上,眸中一片黯然,算上刚来的这个的话,今日已经死了第三个了…
明明叔伯师傅们都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有这么多人去了,这一切本来就不应该发生的啊。
从普通的风寒到如今这样的疫病,这中间得经历多少,那狗官,果真是被狗吃了良心了!
心里怨着,恨着,可林箐却明白,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能做的也就是等着,眼睁睁的看着。
原本她回来的那日就是要提剑去了解那狗官的性命的,奈何那狗官却藏的严实,根本没人知道他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而上林家求医的人却是越来越多,却是那狗官暗地里放出话来,说林家祖上的御医,杏林世家,医术了得。
可自家什么情况,只有自家才清楚。
是,她家祖上是御医没错,可那也是前朝的事了,如今的林家不过是普通的药材商人,再多的就是上上辈与武林中的某门派结了亲,然后林家的小辈们除了医术之外还习了武而已。
所有的也就仅仅而已好吗?要靠林家来治这疫病无疑是天方夜谭,林家药草是多,可到了如今这种,满城都是病人的时候,再多的药草也就要被耗尽了。
但这都不算是什么,最麻烦的是,这次的疫病废了那么多心思,死了那么多人,试了那么多的药石,竟然还是没能找到根治的办法。
“箐儿,你在这干嘛呢?”
熟悉的声音在林箐身后响起,回过头果然看到了自家师傅的脸,只是因着这多日的操劳,原本丰神俊朗的自家师傅已经瘦的脱了相。
“师傅,我…”
“好了,回去休息一下吧,听骏儿说,你昨天一夜没睡守在后厨煎药,再这么下去我怕你身体吃不消,这个时候若是病倒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抬手摸了摸自家爱徒的头,徐长风有些心疼这个徒弟,她娘是他的表妹,也是他念了一辈子的人,对于她的孩子,他总是不忍心,小心的呵护着,若可以,他宁愿自己当时不在京都,若不在京都自己收到家里的信时,就不会让这孩子看到,然后跟着来了。
说起来,截杀那狗官的事,也是因着这事来的呢,不过上一次,这孩子运气好,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渡过去。
唉!想到这,徐长风叹了口气。
“师傅,我没事,倒是你和娘亲还有师叔伯们,都连着好几个晚上没休息了,要不我替你们去守一会,你们休息去休息一下。”
摇摇头,林箐拒绝了自家师傅,比起自己,她更担心的自家师傅。
“我没事,无妨的,不过你娘那里…你若没事的话过去劝劝她吧,让她回去休息一会也是好的。”
“知道了,那师傅,我先过去娘亲那里了,您自己也注意身体,若是您垮了,那林家,也就垮了。”
最后这句真不是大话,林家到了这一辈,确实是自己这位师傅在撑着,爹去的早,娘亲是林家这一辈的家主,孤儿寡母的,若不是有自己师傅在后面撑着,恐怕林家早已没了,根本就不可能等到这次疫病。
“嗯,知道了,去吧!”
再次摸了摸自家爱徒的脑袋,徐长风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意外的,自家娘亲居然就在书房中,而且同在的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四叔,大伯,屠家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不是说你们还在岭南吗?”
一瞬间,林箐惊喜之情溢于颜语。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能不回来吗?难不成这事还要你这小丫头片子去担着?真要到了这一步,我们这做叔伯的脸往哪里放哟。”
年长的汉子笑着捏了捏林箐的脸说道。
“哪有!我担着怎么就不行了,我也姓林的好吧!不过大伯,已经封城了你们是在怎么进来的?”
“丫头,你别忘了,林家可在这剑南城待几十年了,若是连区区城门都进不了,那我们也就不用再这剑南混了。”
“也对欸。”
点点头,林箐表示了然,毕竟她们回来的时候剑南也是封城了的不是?
“好了,小丫头,我们跟你娘还有事要说呢,你跟屠酒先去把我们带来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言下之意是要赶人了。
“什么事?我不能听吗?”
林箐不是很想走欸。
“箐儿,跟小酒去吧”
这次说话的是那主座上妇人,也就是林家现在的家主,林婉儿,林箐的娘。
“娘~”
“去吧!”
撒娇并没有什么用,那妇人虽是笑着的,但以林箐对自家娘亲的了解,这次她是不可能待在这了。
于是不再挣扎什么,直接招呼了那年轻人就退出了书房。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林家自有下人的人在打点一切,所以林箐也只是象征性的跟着那年轻人去看了一眼。
“屠家哥哥,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岭南那地方到这可比京都到这远多了,可我感觉我跟师傅他们前脚刚到,你们就入城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论起套话的本事林箐可一点都不弱,更何况被套话的对象还是眼前这个自幼憨厚的青年,于是只片刻功夫林箐就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自家大伯几人本就是准备送一批新收上来的药材到京都的,谁知才到半路就听说了家里的事情,当下就开始往家里走,路上又遇上了同样往家里赶的京城出来的第二波人,知道了林箐当街刺杀的事情,顿时脚步就更急了,所以来的就快了。
“箐妹你放心,我们后来来的路上遇见那狗官了,四叔之前在京城时见过那狗官一面,之前我们到镇子的时候,那狗官和一个姑娘正四处寻车马,刚巧就被四叔认了出来,后来我们就送了他一程,他不是要来剑南吗?那就来好了,反正剑南现在正在闹疫病,他自家要来,若是染上疫病了,那也不怪我们林家。”
听着年轻人的话,林箐顿时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以致于后来年轻人又说了什么东西她都不记得了,脑海中只有那张清秀白净的脸,以及那日在破庙的种种。
“屠家哥哥,你先回房去吧,我想起来还有个事,先走了。”
撂下一句话,也不等屠酒回应,林箐便匆匆往外走去。
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啊!
……
“所,所以,你的意思是,先在,所有的,病人,都,都在林家?”
听完李柦的话,崔玉竹皱起了眉头,若真如李柦所推测的,那这个林家还真是倒霉透了,依着这梁知州的尿性,摆明了他就是想让林家来当这次事情的替死鬼。
现在剑南已经封城了,相信皇帝陛下也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依着崔玉竹对皇帝陛下的了解,他定然会派户部的主官和太医署的主官过来,可之前李柦就说了,这两货明显就收了梁思危的好处,若真是他们来了,几个人一合计,定然就会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小事真化不了的话,那林家就是最好的背锅人选。
想到这,崔玉竹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也暗自替林家担忧起来。
全力施救的人,最后却还成了罪人,这摆明了就是要寒百姓的心啊!若这事真成了,那整个荆南国绝对上行下效。
这种事情一旦有人开了先例,那后来绝对会屡禁不止,再往后,荆南国就真的毁了啊!
心下一寒,顺带着连面色也严峻了几分,这样的崔玉竹就连一旁的李柦也看得一阵惊心,但随即又是一喜。
这两人越是表现的对他的话在意,那就说明这两人跟剑南城里的事牵扯越深,那对于李柦来说就越是好事,这样一来他对自己能活着走出剑南城的信心就越足。
一旁玩剑的公主殿下表面上似乎是不想听两人对话,但实际上却是听的仔细,崔玉竹能想到的事情,从小接受良好皇家教育的公主殿殿下自然也能想到。
剑南知州梁思危,好,很好!既然你敢我动我顾家的天下,那么你就做好被灭族的准备吧!
“崔竹,你过来,我有话给你说。”
冷着脸,公主殿下已经先一步跨出了书房门。
闻言崔玉竹看了李柦一眼,后者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顾朝月手中的剑,表示他不会跟过来,也没胆子跟过来偷听。
而后崔玉竹起身,跟上了公主殿下的步伐往外走去。
“殿,殿下。”
话刚出口,一双手就搭在了太傅大人衣领上,还没等年轻的太傅大人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狠狠的扯了过去。
“从现在开始,本宫给你一切的权利,剑南的事情,本宫希望你能给本宫,给皇兄,给母后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句话几乎是贴着太傅大人说的,崔玉竹可以清晰的看到公主殿下脸上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节。
生冷的语气让崔玉竹有些心惊,虽然公主殿下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几乎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看,但那跟现在是不一样的,崔玉竹能够感受到公主殿下现在压抑着的怒火,以及这怒火背后其他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里面包含了怨恨、恶心、恐惧等一系列的负面情绪。
这样的公主殿下让崔玉竹感到很陌生,又很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却是崔玉竹在另一个人身上感受过的,而那个人正是当今荆南国的天子——顾朝晖。
皇权从来都是冰冷的,在皇权面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会变得陌生起来,之前崔玉竹在年轻的皇帝陛下身上感受过这种陌生,此刻,崔玉竹在公主殿下身上感受到了这种陌生。
皇家的权威,真是麻烦啊!
“我会尽力的。”
难得的,太傅大人这句话说的很顺畅,也说的很坚决。
这份坚决不仅仅来自于对皇权的畏惧,跟多的是来自于对朋友的义气,因为皇帝陛下是她的朋友,而她的朋友的家,现在正有人在破坏,不管这个人是有心的,还是无心的,对于崔玉竹来说都是可恶的。
再说了,荆南国不仅仅是顾家的天下,也是她生存的地方,在这片土地上,她收获了友情,情亲,还有更多的东西。
所以年轻的太傅大人想要守护她的朋友,守护这片她热爱的土地。
“很好,这事若是办好了,皇兄那本宫会亲自去给你邀赏的。”
深深的看了太傅大人一眼,公主殿下缓缓的松开了手。
“没,没关系的,这,这是我,该做的。”
理了理被公主殿下扯皱的衣领,年轻的太傅大人露出了往日那温和的笑。
此地是面店后面的一处小院子,被李柦看中买了下来,一来是这里连着面店,打通起来方便,二来,这个小院子的环境是真的不错。
当年轻的太傅大人和公主殿下再次回到书房的时候,两碗热腾腾的面已经摆在了桌上,而李柦则一脸笑容的看着二人,搓了搓手,表示自己方才真的没有去偷听二人讲话,而是去煮面了。
对于李柦的讨好,公主殿下冷哼了一声,没做其他表示,但却依旧大步朝桌上的面走去,毕竟公主殿下砸面店门的初衷还真就是为了吃面的。
崔玉竹则对李柦做了口头上的答谢,既然已经答应了公主殿下,那接下来她要做的许多事情都离不开李柦的帮忙,或提供消息,或办些什么事情,李柦对于现在人生地不熟的两人来说都是不错的助力。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下肚,年轻的太傅大人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好了,连带着看李柦都觉得顺眼多了。
虽然这是个坏人,可坏人有的时候做起事来还是不错的呢。
“李,李兄,不知,你有没有,办法,能,能帮我们混,混进林家?”
吃完面,就得赶紧想着做正事了,眼下想要在剑南城中找一个突破口,崔玉竹能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林家。
林家不仅是一个突破口,更甚着,若事情真的发展到了自己之前所想的那一步,能救林家的,也就只有林家自己本身,所以不管如何,总是要到林家去看看的。
“方才在煮面的时候在下就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要进林家,恐怕只有那些染了疫病的人比较容易了,因为官府的人现在可是将林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呢。”
李柦的回答倒是不慢,似乎他早就已经料到了崔玉竹会提出要去林家这样的要求,只是他所能想到的方法却只有这么一个。
这也不能怪李柦,说起来,在崔玉竹自己想来,也只有这么一个方法,可是染上疫病这件事情还真有些麻烦。
且不说林家外面有官兵把守这件事,光说疫病到现在还没有医治的方法这一点便已经是最大的难题了。
若真的染上了疫病,然后顺利进入林家,崔玉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将剑南这一团事情给解决。
所以这个方法难度很大,问题也很多,几乎就是个废招,有跟没有是一样的。
摇摇头,崔玉竹否定了这个提议。
“算了,还是再想想吧!”
一旁的公主殿下没有说话,只是从开始到现在她的目光都落在崔玉竹身上,不知为什么,公主殿下觉得若是这个奸臣的话,总是能有办法解决一切。
或许,是因为皇兄时时都在自己面前夸赞这个人吧!
公主殿下如是想。
“算了,我,我们还,还是,先过去,看看吧,至少,至少先要,知道,林家现在,到底,是怎样的。”
最终年轻的太傅大人做出了如是决定。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去看一眼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一直窝在这个地方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一定有什么好办法,既然这样的话,到不如先走出去碰碰运气,万一真的就运气爆棚了呢?
与此同时,林箐站在自家门外,虽然表面上看去林家外什么人都没有,但在来之前林箐就知道了,那位知州大人已经派人将林家监视起来了。
方才来到自家门外时,林箐就冷静下来了,若她现在贸贸然出去寻人,别没寻到人,就先给自己家惹来什么麻烦。
找到那家伙这件事当然要紧,毕竟那人身子还没好透,在这么个疫灾区待得越久就越危险,但同样的,自己也不能这么随便的去找她,一切都要从长计议,至少不能连累了娘亲和众位叔伯。
转身,关上门,默默的往自己所住的屋子走去,耳中是那些疫病患者的哀嚎声,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张清秀的脸,一时间,林箐不由有些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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