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谢。” 他磕磕绊绊的说道，眼神却飘向了江微雨指间夹着的那片叶子。
心下有了一个稚气的想法，他想……想当师尊指间的那片叶子。
想到这里，陆霄的耳朵微动，随后耳尖不争气的染上红意。
于是他大着胆子从江微雨手中取下那片叶子。
他恨自己总是这样，每次江微雨这人稍微对自己好一点，他的世界里便欢喜到分不清天南地北了。虽然讨厌自己这般不争气，却又无能为力。
江微雨站在陆霄身侧，等他开口说话。
从这两次的接触中，他发现陆霄对自己的态度很矛盾，时好时坏，也不是真的坏，反倒是像小孩子闹脾气一般。似乎稍微哄一哄便能欢天喜地。
他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没等到他的话，却先等到了陆霄泛红的耳尖。
江微雨疑惑的看了看天，天气凉爽，秋风冻人，是秋日里没错。
但现在……
他见证着陆霄耳尖的红意延续至耳垂，甚至还有隐隐往下发展的趋势，他又有些不确定了。心下暗叹大概是自己身子弱怕冷，而陆霄是少年人精力旺盛比他抗冻。
“我……”
“你……”
两人看向对方，同时开口。
“师尊先说。”陆霄道。
江微雨下意识的拉了拉身上的大氅，有些冷：“外面风大，你可要与我进去？”他看着陆霄道。
陆霄看了眼周围被地上打着圈的树叶，风确实挺大，以师尊现在的身子怕是不能长时间的吹风。自己光顾着胡思乱想了，竟是忘了来此最重要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再过一个月便是六道宗一年一次的剑道大比了，内门与外门不一样，内门里每位仙尊的亲传弟子都会参加。
以往他只有一把木剑，并不能同其他人的剑相比，因而此前他并未参加过剑道大比。可是今年不一样了，今年他有了自己的剑。这一个月以来他每日来此等江微雨已经耗费了许多时间，眼下见到了人，他便可以安心地准备大比之事了。
以往的剑道大比都是在试炼广场举行的，而他每年只敢躲在人群深处为那些人的剑法喝彩。他记得长音师兄每次都是剑道大比的第一名，除了宗门的奖励外，师叔每次都会拍拍他的头作为鼓励，还会送给长音师兄一个他亲手做的剑穗。
他不求江微雨能够像别人的师尊那般，只求他能看一眼自己，求一个台上台下的距里。
他犹豫半晌，摇了摇头：“我有东西要送给师尊。”
“送给我吗？”江微雨伸手指了指自己。
陆霄点点头，往怀中摸去，他想将自己在上清峰无意间挖到的那颗灵芝送给江微雨。
掏了半天，糟了，胸口空空如也！
想起今日清晨自己才换过的衣裳，陆霄心中懊悔。
见他面露难色，江微雨问：“怎么了？”
“我……我忘记带了。”陆霄看了眼天色，尚早，他抱有一丝希望的问道：“师尊今日可要回三千道州？”
江微雨点了点头：“自是要回的。”虽说百里朝宿不在，但每日泡那药池子也是能减轻自己体内的痛楚的，能叫自己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那师尊能否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
怕江微雨赶时间，他急忙补充道：“很快，我很快便可以回来。”
“好。”顿了顿，他又说道，“不必太过着急，我等你回来。”
他的话刚落下，陆霄便跑没了影。
江微雨看着越来越小的身影，失笑。
……到底是少年人。
风吹的他有些冷，拢了拢身上的大氅，江微雨推开院门，时隔多日，一切如旧。
他走的很慢捡起落在美人榻下那本书，轻轻吹去上面的浮尘，翻了几页才想起来自己看到一半结果后面的字迹看不懂这回事。罢了，虽然故事未看完有些失望，但也不是没有替代品。他想着若是实在无聊了大不了自己去离宗门近的地方买些话本子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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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微雨捧着一盏热茶坐在桌子前，屋子里的长明灯亮了。
几个时辰过去，现下已经是晚上了。
他在等陆霄。
“咚咚——”扣门的声音响起。
“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以为是陆霄，不曾想推开门却看见了一个另一个熟悉的人。
“小师叔？”笑意凝在脸上，江微雨怔了一下，随后喊道。
裴时清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你在等人？”
江微雨没有应他的话，侧开身子，让他进来。
“啪嗒——”一声，屋子的门被关上了，将风挡在外面。
“给。”刚转身裴时清将一个木盒放在他怀中。
“这是？”他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株品相极好的灵芝，通体血红。
与此同时裴时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前些日子我去古州的小秘境历练，偶然得了这一株万年灵芝，想着你身子弱今日便给你送来了。”
“昨日我来过一次，可你不在，问过他们我才知你被送到师兄那里去了。今日我去三千道州看你，你却不在，我想着你应该是回来了。”
“微雨，兜兜转转我还是找到你了。”裴时清看着他，脸上却含着缱绻笑意。
江微雨认真道：“这听起来像是阴差阳错。”
裴时清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贪婪的看着对方精致的眉眼，有些无奈。
“对了，还未问你这段时间身子可好？”说着裴时清满脸懊悔：“早知你会如此，这趟古州我便不该去，至少那样我还能留下来照顾你。”
江微雨声音淡淡：“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他将怀中的木盒还给裴时清，摇了摇头：“这东西太过贵重，多谢小师叔好意，可我不能收。”
他不愿收的理由很简单裴时清这人心机太过深沉，平白无故给自己送东西，指不定又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况且他也不愿与他过多牵扯。
“可我留着它也无用，你若是不收，它便没了作用。”裴时清没有接那盒子，温柔的解释道。
可江微雨态度坚决：“我不能收。”
“微雨——”裴时清提高了声音，将他手中的盒子放在小桌之上，他突然握住江微雨的手腕，用力将人带到自己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可是我做了什么叫你不高兴之事？”
江微雨：“没有。”
“那为何这些日子你对我这般冷淡？”裴时清的眼睛垂下来看着他，像是在分辨话语的真假。
“我本就不是热情之人。”江微雨迎上裴时清的眸子，平静道，“小师叔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那我该回去泡药浴了。”
裴时清看着江微雨平静的眉眼，突然觉得挫败，这人上次也是用类似的借口将自己赶走了。过犹不及不能将人逼得太紧，温水煮青蛙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心下默念“来日方长”裴时清放开江微雨的手，声音微涩：“好，你的身体要紧，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至于这灵芝左右我留着也无用，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若是嫌弃我走后便扔了它罢。”
木门“咯吱——”一声，房间里归于宁静。
裴时清站在门外，左肩处的衣料隐隐染上血迹，他却不觉得痛。古州小秘境是他特意去的，那株万年灵芝也不是偶然得到的，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自始至终，他唯一的意料之外便是江微雨的态度，他没有料到自己会被拒绝。
暖黄色的灯光自窗纸处传出，裴时清看着屋内的人影，忽然觉得还是将人锁住手脚，关起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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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方觉秋重，陆霄是在深夜来的。
江微雨阂上眸子，窝在窗棂下的软榻上小憩，窗外传来轻轻地响声，似乎是有人在打喷嚏的声音。
他睁开眸子，回头将窗户打开，夜色下，他等了一日的少年此刻正站在窗外，身子微微发抖，鼻尖也被冻的通红，那双眼睛却像是晴夜里的星星。
“……陆霄？”江微雨大惊，“你怎么不进来？”
他起身下榻，开门将人带了进来。
陆霄进来的刹那，房间内瞬间染上一层霜意。
敏锐的察觉到江微雨肩膀颤了一下，陆霄进门后自动拉开了同他的距离。
“你到了多久了？”江微雨皱眉看着陆霄冻的煞白的脸。
陆霄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我三个时辰前便到了，我……我忘记了今日该我打扫执法堂了，长老说我打扫完执法堂才能做自己的事情。”
听他说完江微雨面色微动，他道：“据我所知，宗门内的执法堂该由外门弟子打扫，长老为何要你去？”
“我……”陆霄低下头，说不出话了。
他总不能说因为你不待见我，所以别人才会欺负我之类的话。
“罢了。”江微雨走到他身侧，轻轻攥了下他的手，猛地一缩，陆霄的手触感很凉，是那种冻彻骨的凉意。甚至比他这病秧子的手还要凉。
“你既来了，怎么不叫我？”他将陆霄带到桌边示意对方坐下，伸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陆霄捧着这茶有些不知所措，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慢吞吞道：“我方才是敲了门的，只是……师尊睡着了。”
他这话很轻，像一颗小石子轻轻荡漾在江微雨的心上激起层层涟漪。
江微雨轻声道：“下次，你可以直接进来。”
“直接进来”四个字像是给了他莫大的权限与信任，陆霄红着脸点了点头。
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那株血红色的灵芝，愣住了。
江微雨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见了桌上的盒子，颇为无奈道：“这是小师叔送我的，太过贵重我不能收，找机会你替我怀还回去吧。”
陆霄仍旧愣在哪里。
“对了。”江微雨看着他道：“白日里你曾说有东西送我，是何物？”
陆霄垂眸不语，自己怀中这株灵芝与桌子上这株极品比起来，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他目光闪烁：“我,我的东西不值钱，怕……师尊会不喜欢。”
“不会。”
“真的？”陆霄抬头，萎靡的眸子亮了起来。
“真的。”
就见他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一方白色的帕子，展开后一株很小的灵芝躺在中间。
“这是我从上清峰挖到的，我想把它送给师尊。”他用手捧着那株小小的灵芝放在江微雨眼前。
“很小比不得旁人送给师尊的大，可我只有这个了。”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江微雨的表情，似乎……只要对方皱一下眉他便会收起手中这株小可怜。
同时也藏起他那颗跳动的、灼热的心。
自以为藏得很深，殊不知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早已落在对面人眼中，江微雨心下有些动容。
他伸手接过陆霄手中那颗灵芝，轻声道：“谢谢，我很喜欢你的礼物。”
看着江微雨接过自己手中的那株小可怜，陆霄的眼睛亮了起来，周身围绕着淡淡的欢喜。
江微雨将手中的灵芝当着陆霄的面收进乾坤袋中，他倏然想起自己作为师尊未曾送过陆霄礼物，除了那日那把剑和那本剑法以外，有些不称职。
他想了想道：“你可有喜欢的东西？”
喜欢……师尊。
陆霄心中大逆不道的想到。
但他不能说，所以他摇了摇头。
江微雨：“你送了我东西，我也想送你东西。所以你再好好想一想。”
陆霄沉默片刻后，突然抬头，眸中带着犹豫。
江微雨看着他:“怎么了？”
江微雨看着陆霄眸中的犹豫，恍然到，这孩子大概是以前被自己漠视惯了，所以现在连一点小小的要求都要小心翼翼，斟酌再三。
他看着陆霄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陆霄：“剑道大会，师尊我想要你来看着我……”
“剑道大会？”江微雨问道，他对此事并无印象，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对上陆霄那双渴盼的眸子，他点了点头：“你想要我看你比剑？”
“只想要这个吗？”
这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礼物，甚至出乎他的意料了，本以为陆霄会趁机要一些功法剑法之类的。
陆霄点了点头，随后又小心翼翼道：“可以吗？”他怕江微雨不答应，紧接着解释道：“只有几天而已，他们的师尊都会在台上看着，我也想要师尊……看着我。”
“不会打扰师尊，我只想要一个台上台下的距离。”
看着陆霄慌乱的样子，江微雨的心软化了。
他道：“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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