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不能当掉,沅衣摩挲手中的小玉佩,霁月的东西她都舍不得当。
当然是要留下,然后据为己有。
好歹她的脚踝子都被咬了,那只鸡和鱼就当是给她的赔偿。
至于这块玉嘛,就当是霁月送给她的,给和送大致也无甚区别。
沅衣撕了一根红绳,将玉裹起来,打了一个结,挂在她的脖子上。
乞丐身上放不得贵重的东西,就算是放,也要裹得严严实实,要是被人瞧见,肯定要遭抢。
她虽然力气大,但是身板和别的乞丐比,还是太小了。
沅衣慢吞吞的往外走,垂着脑袋想事情。
霁月的伤越来越重了,她今日给他换药,胸腔上的伤口一点没好,反而开始恶化流出腥黄色的脓水,再这样下去.........不行!
靠那些草药显然是不能够,她压根就不懂医,必须要找郎中看才成。
偷天换日偷人的这件事情安排的好,世人早就不知道霁月还活在世上,给他的脸抹上黑漆漆的黄泥巴,稍微休整休整,谁会把他和当今举世无双的霁月公子联系到一起。
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去弄银两,请郎中瞧病是需要钱的,出诊费,抓药的钱,算下来肯定不少。
沅衣翻翻自己身上的衣裳,别说钱了,就连个衣兜也没有,她穷得叮当响,穷到老鼠都不会上门。
“能不能找和熙借一点钱呢。”
和熙说不定会有,先借一点,等日后有了再还给她。
和熙帮过她不少忙,这点事情,想来她应当不会拒绝吧。
沅衣挑得时辰来得早,和熙裹着褥子还在睡觉,她揪着耳朵,从怀里掏出一只刚才留的鸡翅膀,蹭到和熙的鼻子底下,诱惑她醒来。
果不其然,乞丐闻见香,鼻子一动,眼睛就睁了。
她醒来认出人,懒洋洋直起身子,嘴里咬着鸡翅,话里很不耐烦,“你找我什么事?”
沅衣凑过去,给她捏肩膀。
“和熙,你有银子吗,能不能借我一点。”
和熙啃着东西,没抬头,“怎么?你庙里的男人死了,你来找我借钱买棺木。”
这句话,沅衣就不爱听了,她也不敢吼人,只能憋着气咕哝两句,说的什么话,和熙没听出来。
大概是在宣泄不满,嫌弃她说话难听。
这小傻子向来不敢和她正面刚,遇事避事的性子固然好,能省掉不少麻烦,但这一套在乞丐横行的城东压根不管用。
“既然没死,你和我借银子,是想救他?”
沅衣点点头,连忙应嗯,“和熙,你借我一点吧,我给霁月看郎中抓了药,很快就能把钱还你。”
和熙把鸡骨头丢到地上,擦擦嘴巴,开始翻脸撵人走,抬头看到小傻子没抹灰的脸,白净得像瓷一样。
“还我?你怎么还?”
“我赚钱还你啊。”
“我没和你说过?这个男人很棘手,你趁早玩玩,死了就丢了,要治?我没钱,走走走,别打扰我睡觉,半截鸡翅就想糊弄人,乞丐的钱比命都重要,我还能记你这根鸡翅的恩?”
“和熙......”
“我叫你走。”
“我警告你,不抹黑脸,别出门晃悠,这条街上会吃人的畜生都躲在暗处呢,你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呢,我不领情,只会招到畜生,而我是不会可怜你的!”
“你打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他嫌弃你?别以为洗干净脸,那个男人就会喜欢你,你就是把乞丐的皮脱了,他都不会为你动心,你治他干什么?少费点心吧,傻子!”
“有这个力气,趁他起不来,该玩就玩。”
沅衣不肯走,乞丐窝里,她就只认识和熙,除了她这条门路,实在没办法,不管和熙怎么骂,她拉着她的手臂,死皮赖脸,“借我一点吧,就借一点点。”
和熙没有手下留情,直接把人轰出去,用一块木板子挡住门,还在屋里吼,“下次别再来我家了!你再来烦我,我就去你庙里把那个男人杀了,炖成肉汤喝!”
沅衣想再进一步的脚,被她的话吓住,定在台阶上,她的目光流连几许,意识到和熙不会借钱给她,便只能掉头回去。
她前脚刚出门,后脚便来了一个男人,进了和熙的窝。
和熙背对着门,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小傻子又来了,她委实不耐烦,径直坐起身,打算拧她的耳朵,好好再骂她一台。
“你来干什么?”,不是小傻子。
来的男人也是一个乞丐,同是衣衫褴褛赤着脚,脸上长满了毛,像个野人,是之前与和熙在水塘边纠缠的男人。
隔壁乞丐窝的乞丐头。
“刚才出去的人是谁?看起来挺面生的,这附近的乞丐里,还有个面生的女乞丐?”
毛脸乞丐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一片的乞丐他基本上都摸透了,大部分他都打过照面,那么个身量的乞丐,他没见过。
沅衣走了,男人恰好从拐角处来,男人看见了沅衣,沅衣却没有瞧见他。
和熙不耐烦,小傻子就不该上她这里来,面前的男人不是好人,要是被他盯上,无疑是羊入虎口。
“走错窝的乞丐罢了。”
男人挨躺下来,蹭到和熙的肩膀上,顺着肩头开始亲她。
“是吗?”
“瞧着风勾勒出来的屁股,可是比你的都还要翘了。”
和熙呼着喘气,推开他的头。
“她?毛都没长齐......”
“是.........毛都没长齐......”
看着脸蛋是挺嫩的,至于身材么,他长了眼睛,不是瞎子。
男人被推开,又拱上来,和熙本意不想与他再有瓜葛,但怕他又问起来,亦或着追出去。
就只能顺着男人的手被迫解了衣裳。
*
沅衣吃了瘪,摸索着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难不成,她真的要将玉当掉,霁月没钱看病肯定是要死的,她怎么能让他死呢,可是不当玉就没有钱。
霁月的东西怎么能当掉,她舍不得呀。
说来说去,都怪她太穷了。
白修筠看她出去一圈又回来,有些魂不守舍。
以为她当玉还钱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了。”
他前几日呕了血,虽然气顺了一些,却是越来越虚弱,前些日子手还能动,现下便是一点力也没有了。
他问话也是气若游丝,沅衣走神没听清,凑到他的耳边,“霁月,你刚刚说什么。”
白修筠看她回神了,才问起正事。
“钱还了吗?”
沅衣眼睛都不眨,“还了呀,我还被骂了,霁月,食肆的掌柜好凶,他骂我,还放狗咬我。”
白修筠暗想着她的脸色不好看,原是因为这个。
“被咬到了?”
他的眼睛在她身上巡了一圈,除了早上被狗咬了一小口的脚,别的地方都还好好的。
沅衣撒谎撒上瘾,编起谎言一套一套的,“我跑得快,狗都追不上我。”
同她的口气,似乎很以此为荣。
白修筠看她翘起来红嘟嘟的嘴角,嘴角也莫名跟着扬起来几分。
以前只听闻女子比女红绣工,琴棋书画,烹茶刺绣。
没听过和狗比快的。
白修筠觉得有趣,闷笑出声,才起个开头,扯到胸腹的伤口,疼得一阵阵抽气,险些又要呕血。
沅衣半伏在他身边,见他咳嗽,心也跟着慌,“霁月......”
白修筠起先还是微微咳嗽,谁知道开口咳了第一声,接下来一直连着咳,就没断过。
沅衣连忙倒了一碗水,凑到他的嘴边想要喂他喝。
白修筠咳得接连不断,根本腾不出嘴。
少女急得团团转,灵光一闪,想到之前给他喂水的法子。
自己先喝了一口,伏身低下去,一男一女,便额抵额,鼻尖触鼻尖,嘴挨着嘴了。
白修筠惊愕不已,他本就咳得张嘴。
沅衣很会钻空子,贴上来以后,趁着着空隙,以舌卷着水,便渡给他。
白修筠只感觉到,一片软软的,真正没长骨头的,一小片,卷着水进来后,放下便匆忙走了。
临了的时候,还掠过他的下齿,贪欢一般,顺道舔了舔。
一小口温热的水顺着食道没过喉咙,男人没再咳了。
这腔水,不仅收了急咳,还收走了白修筠的声音。
他知道她向来大胆,没想到她压根毫无底线。
毫无征兆就亲了,竟、竟然还伸进来。
但你瞧她稚嫩又无辜的小脸,上头还能看的见细细小小的绒毛。
不过刚刚及笄的年纪,已经能按住男人的头了。
自从上次白修筠说过她臭以后,沅衣挨着他总要把自己洗干净了才贴过来。
如今能闻见的只有一些少女的幽幽的体香,不是一般胭脂水粉的味道,自然幻发出来的气味。
沅衣还捧着半碗水,开心的说,“霁月,我喂给你的水,热不热。”
“你喝了水,就好了。”
“你的耳朵好红啊,霁月,是因为害羞吗?”
“.........”
白修筠不想同她说话,小乞丐说的话他向来招架不住,只会被她噎回来而已。
他的便宜,早被占完了。
“耳朵红就是害羞,霁月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被亲了才会害羞,而没有生气。”
沅衣看着他越发红的耳朵,贴在他身边说话。
“你在胡说什么?”
“不是吗?之前都还好好的,是被我亲了,霁月的耳朵才红的?”
“霁月被亲了,也没有骂人。”
白修筠看着她湿润的嘴角,他不是被水止住的咳嗽,是被她吓的。
没想到愣神的功夫,竟然被她曲解了。
思及此,白修筠脸色一僵,“男女有别,姑娘以后别再这样做了。”
他要说的是,叫她别再凑过来了。
沅衣指着他的耳朵,“霁月,我有名字,你能不能别总是叫我姑娘,听起来好生分啊。”
白修筠语塞,上次沅衣自报家门的时候,他没仔细听,压根记不得她叫什么名字,如今说出来总感觉有些不太好。
遂以他又问了一遍,“那该如何称呼姑娘呢?”
沅衣脑袋瓜子转了转,“风光。”
“风光?”
“嗯!”
风光霁月,是她听说书先生讲的,好似一个前后不能离的词儿。
前后不能离,说的不就是她与霁月了吗,就算是出了门,她都舍不得霁月呢,时时刻刻挂念着,恨不得将他背在肩上。
“风光姑娘......”
沅衣拉脸了,“不能把后面两个字去掉吗,霁月公子。”
她板起脸来一点都不唬人,就是怪好笑。
白修筠开始没细想,如今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明白了,小乞丐这是诓人呢,她压根就不叫风光。
风光霁月,真亏她会想。
白修筠不想和她说话了,他的本名也不叫这个,随便她爱怎么想,陪她闹了一会,回过神来,哪儿哪儿都疼。
他应当活不长久了。
“霁月,小玉佩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白修筠愣了愣神,没想到她会问起来这个。
那块腰间玉,白修筠眸光一闪,随即暗灭,扬起一个自嘲的笑。
“无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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