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衣起个赶早,她做回乞讨的打扮,往早就灭了的火堆里抓了好几把土灰,把头发搓得脏兮兮的。
原本白白净净的小脸蛋也涂上了黄泥巴。
只需要裹上脏兮兮灰扑扑又破又烂的衫子,放到人群里,她又是那个黑漆漆,臭烘烘的,最不起眼又瘦又弱的小乞丐了。
外头天还黑,她要起早去给白修筠弄点吃的。
不吃东西身体怎么会好。
沅衣动作很轻,但白修筠睡眠浅,身旁的人一动,卷走大部分温暖,窜进一层微风,有些凉意。
男人睁眼,微微侧头看,便见到大片的雪白肩颈,和娜娜一寸的腰,发尾拂在两个凸进去的腰窝上。
许是有片刻的错愕,意识到这是不该看的,面色一热,连忙闭上眼睛。
也不知为何,闭上眼睛之后,刻意要忘掉的东西,却忘不掉,脑中的那抹起伏雪白比他睁着眼都还要清晰,甚至有些口干舌燥。
等的时辰有些长了。
旁边掀开的薄褥子一直折着,她好像还没有收拾好。
喉头一动,白修筠轻声问,“姑娘好了吗?”
沅衣还在缠着鼓鼓的面团子布条,也不知道为何,如此看些日子缠得紧,昨日放出来后,怎么都缠不稳了,后头的结怎么都打不上,她扭头也看不见,正暗暗着急着。
难不成是又鼓起来了,所以布条才缠不上去,那可就坏事儿了,软一些的布条子不好寻,去哪里再找布条子来。
沅衣本来是不急的,但听到男人的催促声,她反着手,声音就有点委屈巴巴,开始哭唧唧了,“霁月。”
白修筠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下意识把眼睛睁开,谁知道就看到她把头发拢到一边的耳恻去,后背还是白花花的。
白修筠微愣,沅衣转过身来,和他诉苦说,“布条好似短了,怎么缠都缠不上,后头的结我看不见,系不着。”
抹了黄泥的脸,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无辜可怜,像是栽了个跟头到泥潭里,鬓边的发丝也掺杂着黄泥。
白修筠张了张嘴,整个耳朵都红了,那布条子也就窄窄一小块,她只缠住前头的中间一半,剩余的压根就露着,上头下头都是沟,颜色比之前他吃的白馒头还要白。
小乞丐没分寸,他还要替她想想,就这么被男子瞧了去,吃亏的是她,白修筠瞥开头,耳朵不仅红还热,他张了张嘴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在昨夜,他已然见识过了。
沅衣睡觉一点也不老实,总是往他身上拱。
她不平躺着,非要侧着身子睡,白修筠身上的衣裳很薄,她又不着寸缕,凑过来的时候,总是会蹭到他。
“............”
沅衣还在使劲,你说说她缠便缠了。
那嘴巴总嫌不住,非要跟着哼几声,要是被外面的人听见,定会以为里面在乱些什么。
白修筠总不好叫她歇声,打量两眼过去也知道小乞丐肉嫩肤白,她使了劲勒,旁边都有些泛红。
白修筠听不得她哼哭,只好出声道,“你不缠不行吗。”
沅衣闲了一会,她摇头说,“不行的,跑起来的时候总晃,衣裳前头撑起来了,也能看的见,太麻烦了。”
“............”
沅衣碎叨叨和白修筠吐酸水,“面团之前也没有这么鼓的,前年来了葵水,它才越来越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女子的私密之事,她竟然没什么要避嫌的,和他径直说了。
白修筠听着,越发不知道怎么回,所以他一再静默。
这会子不仅耳朵红了,甚至蔓延到了脸上,就连手放在旁边也觉得尴尬。
沅衣废了好大的劲,吊着半口气才把布条系上结。
系上之后,还邀功似的,凑到他面前给他看,“霁月,你看,系上了。”
白修筠迫不及防,被迫睥到一眼,喉咙好干,“......你将衣裳拢好。”
沅衣高兴,这次听话了。
添柴烧火,将水烧热给白修筠擦脸净手,漱口,给他喂了一点水,才出门去。
大概是想起昨夜,白修筠水只喝了一点点。
沅衣非让他喝完。
临走前,不知道去哪里找来一个特别烂的罐子放到他的长腿旁边。
离他的命根挨得极近,“霁月这个给你,你要是再内急,你拐个弯就能解急了,我瞅着你的长度,是可以拐弯的,我会尽快回来。”
白修筠:“?”
起先还有些痴懵,后来很快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面色热啊。
她一个姑娘家,整日里想的事怎么如此清奇。
“............”
白修筠头疼,眉骨跳,他就知道她拿罐子过来没什么好事儿。
*
沅衣起早是有原因的,她打算去城西的食肆偷点吃的。
乞讨过不了活,要是等着别人施舍,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这玩意很碰运气,她等得,霁月可等不得。
城东到城西也不算远,沅衣到了城西开始溜着墙根走。
早秋夜色浓,行人还少,没几个人注意到她。
到了食肆的后厨,找了几块垫脚的石头开始攀爬,爬墙的事情她经常做,所以很是信手拈来,翻过墙头轻巧落地,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这时候来呢,也是有讲究的,早上的时候食肆后厨的人大多数去买菜了,人很少,果不其然,后厨里基本没什么人。
她环伺一周,见到案板上有几条新鲜的鱼,还有刚出炉的药材鸡,忍不住眼睛发亮,“真是太好了。”
这些东西最补,霁月很需要它们。
沅衣高兴,很快冲上去把烧鸡和鱼兜到怀里,没看到灶火旁边还躺着一只黑色的狗,它之前被柴木挡住了。
沅衣才把东西抱住,这大黑狗嚎了一声,便冲了上来,“汪汪汪汪汪汪汪......”
沅衣被突如其来的狗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原地跳起来。
她反应灵敏,迅速逃走,原本还想多拿点别的,也顾不上了,又迅速溜到墙边,踩着水缸□□出院。
狗把人都叫来了,食肆的掌柜见丢的食物不多,对着墙头买了好几句难听的,又牵着狗回去。
拍拍狗的头,都给他一小节截肉。
沅衣心有余悸,捂着怀里的鱼和和鸡一路狂奔。
她跑了好大一截路,见没有人追,才往城隍庙跑。
不能把人往城隍庙引,要是霁月被发现,那就糟了。
到了城隍庙,她才靠着门喘大气。
刚刚那条大黑狗实在厉害,她再怎么反应快,还是被咬了,“嘶。”
她的脚踝子都破了。
自她走后,白修筠一直没睡,不仅是因为冷,且伤口昨日折腾到了,疼得钻心刺骨。
“霁月,我回来了,看我带来了什么。”
白修筠闻声望去,她抱着一只鸡和鱼。
“.........”
鸡是熟的,肉被挤压得有些碎了,鱼还生。
“你不是刚出去吗?”
“是啊,我去给你寻吃的,你饿了吧,昨日也就吃了个馒头,看,我要到了鸡和鱼,给你补补身体。”
白修筠有些惊疑,她出去没多久,怎么可能这么快。
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许久,最终蹲在她的脚踝处,那地方在流血,“你的脚怎么了?”
沅衣将鱼洗洗,放进铁罐子里炖,“摔了。”
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脚上的伤口,所以没看出来上面的齿痕,分明是被咬出来的,白修筠不是傻子,他不会真的以为这是摔的。
听她刚刚在门口气喘吁吁,白修筠看看鸡和鱼,还有她脚上的伤,猜到了八.九分。
“你去偷东西?”
沅衣吸吸鼻子,看着他说,“霁月,你真聪明。”
白修筠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一想到沅衣是因为他才去偷东西被咬,心里就在打哽。
“这东西我不吃。”
沅衣正掰了一只鸡腿给他,喂到白修筠嘴边,他却撇开了头。
沅衣闻着香喷喷的鸡腿,看了好几次确认上面没有沾到脏东西,她凑到白修筠的眼皮子底下,“霁月,东西是干净的,你吃呀,不脏。”
白修筠忽略鸡腿,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问,“你...以前也偷吗?”
沅衣愣了愣,下意识点了头,后即又觉得不对,立马摇了头。
“霁月......”
她要怎么说呢,霁月要听什么话。
她不知道。
她从前是偷的,但是很少,只有饿得不行,才去后厨偷点吃的。
沅衣想想还是实话实说,“偷的,但是很少......真的很少,霁月,你信我。”
“我十五了,也就偷过一两次,讨不到吃的,实在饿得不行,就偷过馒头。”
这个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兵荒马乱,能吃饱能活命,谁管你东西是怎么来的。
霁月不高兴,沅衣缩着脖子看他。
白修筠垂眸,看到她脚踝上的伤口,心中更觉得难过,想到之前她是因为自己才去偷东西,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到底是因为他。
或许是因为他不开心,沅衣又凑过来,说一些他开心的话。
“霁月你吃一些吧,吃饱了才能活,活下来才能赚钱还给店家呀,你放心我就当是借的,我有了钱立刻就还上。”
白修筠看着她的眼睛,与她说道,“我之前的衣裳腰带里嵌有一块小玉佩,上头没刻字,能当掉,玉的成色不错,能当不少钱,你去翻来,将它当了吧,把钱还回去,剩下的留着用。”
之前的衣裳沅衣还没丢,只撕碎了塞到一旁的角落里,之前她撕的时候不仔细没发现。
如今细细找,也翻了好一会才找到。
那块玉佩很小,上头沾了血,缠在腰带上。
沅衣找到玉,将它擦干净,收到兜里,应付他说,“我知道了。”
白修筠又于她说,“姑娘日后,切莫再因我去行偷窃之事。”
沅衣看着他,点头哦了一声。
为什么和她这么生分,姑娘姑娘......
“霁月不喜欢的事情,我下次不会做了。”听她这么说,白修筠才张口吃东西。
吃过之后,他便催促着沅衣出门当玉还钱。
沅衣满口应好,出了门,却不是去当铺。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