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费煜抬眸望过去，与陆月时对视上。陆月时这个人他听说过，但没打过交道。

    他朝他颔首，算是打招呼：“陆元帅。”

    陆月时没看温昀，仿佛他并没有认出他，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军部是我管辖的地盘，”陆月时淡淡地道，“如今查出仿生人侵入监狱，还私自面见敌国犯人，职责所在，我得好好排查下他的身份，想必费先生不会干涉军务。”

    费煜镜片后的眼神轻轻闪了下，他客客气气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身后站着的是我伴侣，怎么可能是仿生人呢？大晚上的，陆元帅怕是认错人了。”

    仿佛空气里有某根弦无声绷紧，两个男人均气场强大，在场的机器人没一个敢出声。

    温昀心里咯噔了声。

    “伴侣？”陆月时玩味似的咀嚼这两个字，他冷冰冰地勾唇笑了，“费先生的私人关系我自然不会插手干涉，但如果你伴侣真是个仿生人，那可能你跟你伴侣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身为跟军部合作的联盟第一教授，参与研发军事武器这一块，费煜的出生家庭，以及上下三代的关系，包括他要娶的另一半，都得过政.审，确保不信邪.教，政.治清白，不会对联盟造成任何威胁。

    这是对绝世天才的禁锢，顶尖人才，自然得完完整整归属联盟所有。

    而仿生人在星际地位类似于机器人，从法律上来讲并不拥有人权，他们均是机械文明的产物，为人类而服务的，既然如此，就会轻易被人类操纵。

    ——所以仿生人没有资格成为费煜伴侣。

    “那仿生人今天是为了窃取军事机密而来，我相信费先生是一时受他蒙蔽或者威胁，脑子不太清醒。为了维护联盟，多有冒犯，请费先生海涵。”陆月时蓦然提高声音，“去查！”

    机器人应声出动，转着轮子咕噜来到费煜身后，拿生命探测仪对准温昀扫描。

    下一秒，机械音响起：“检测结果，仿生人，编号101，出厂日期星元5000年11月1日，出厂厂家……”

    清清楚楚的检测结果，现场三十个机器人，全都记录了下来，费煜就算本事通天，想在众目睽睽下保住温昀，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费煜手指攥紧了瞬，转眸望向温昀，捏了下他手指，低声道：“阿筠不要怕。”

    温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陆月时从容淡定地看着这一幕：“所以，是费先生主动交出仿生人呢，还是为了不牵连费先生，仿生人自己束手就擒？”

    费煜正打算开口，温昀出声道：“我跟你走。”

    陆月时脸色霎时一冷。

    机器人抬起双臂，示意温昀伸出手来，给他戴上电子镣铐。

    费煜上前，轻轻抱住温昀，下巴抵在他额头上，他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当着陆月时的面被另外一个男人抱，温昀浑身僵硬，但想一想自己已经易容过了，披了马甲，霎时觉得也无所谓了。

    温昀从费煜怀里后退一步，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陆月时。

    其他人都离开了，走廊重新空荡下来。

    费煜依旧站在实验室门口，他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皮肤泛着细腻冷白的光，就这么站了会儿，他慢慢拿下眼镜，用软布擦拭，然后重新戴回去。

    一切看上去都没有变化，可平静海面下，已然波涛汹涌。

    -

    温昀被关进了个四四方方的审讯室，头顶吊着个白炽灯，不时有电流发出的刺啦声。

    他被禁锢在椅子里，离他几米远地方是张铁桌。

    温昀看似安安静静地坐着，可脑子里却一直在跟系统交流。

    温昀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今晚的经历有些坎坷？”

    先是遇见几十个自己，再然后来到监狱，被机器人追杀，再被前前任拿针筒威胁，最后被现任刑拘。

    这剧情，这反转，是多么精彩的一部动作大片啊！温昀几乎要怀疑他穿的这游戏表面披着恋爱的皮，实则是大逃杀。

    系统冷静道：“谁让你当初不知死活非要同时撩三个恋人呢。”

    谁让《星际恋人》这款游戏开放多条支线同时攻略的玩法呢！

    温昀试着转动了下手腕，可立刻察觉到镣铐收紧，手腕被勒疼，他低低咝了声：“不行，再这样下去我迟早翻车。我得想办法跟他们一一分手。”

    在现实世界里，温昀就算跟人确定关系，最长也不超过两个月，两个月后必定腻味，说分就分。

    游戏里这三个算处得久的了，对于温昀而言早就没新鲜感了，就像是隔夜菜一样。

    系统友情提示：“目前顾风黑化值95，陆月时100，费煜98。据估测，一旦你跟他们中任意一个提出分手，黑化值立刻爆表，你会当场毙命。”

    温昀不满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跟他们提？”

    系统：“黑化值最起码降到30。”

    温昀琢磨了会儿，旋即发现这事儿似乎不能细琢磨。

    被日一顿后，陆月时黑化值降了1；顾风给他戴耳钉后，黑化值降了5；打算跟费煜离开时，黑化值降了2。这进度已经算慢的了，而一看见温昀跟别的男人待在一起，好不容易降下来点的黑化值又会立刻回升，按照这个进度来算……

    临死前温昀能成功把黑化值全都降下来吗？

    温昀倍感头疼：“黑化值到底是个什么衡量标准？怎么能加速降下来？”

    系统言简意赅：“黑化值就是他们执念的象征，满足执念即可成功降下黑化值。”

    温昀若有所思。

    说话间，审讯室终于来人了，那是个端正严肃的军官，他拿着个记录本和笔，一边跟进来的还有个机器人，负责全程监控。

    来人不是陆月时，这点让温昀挺意外。

    军官开始问话：“姓名？”

    温昀很配合地说出自己马甲：“文君，文化的文，君子的君。”

    问完常规问题后，军官开始问重点问题：“你怎么进的监狱？”

    “我用不合法手段黑了守门人光脑。”温昀放松地往后仰躺，还有闲心提建议，“我觉得你们门禁系统是时候更新换代一下了。”

    你知道不合法还干？这是在挑衅联盟吗？这就是在挑衅吧！

    而且监狱的门禁系统堪称全联盟最坚固的系统之一，采用几十道识别指令技术，这导致电子身份卡绝无伪造可能。

    但谁能想到，伪造不了，居然可以靠黑科技把系统给黑了，文君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这么干的人，胆子真是有够大。

    军官脸色不太好看，他握紧笔，硬邦邦道：“你进监狱干什么？”

    这问题温昀没回答，而是瞥了眼坐在旁边的机器人。过了会儿，在军官重复问第二遍时，温昀懒洋洋开口道：“来见一个人。”

    虽然已经有文君进入监狱后的所有行动轨迹以及录像，但军官依旧详细问道：“什么人？”

    “能让我费如此大劲来见的，还能是什么人？”温昀笑了下，“刚才费先生怎么护我的，你应该看见了吧？”

    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来监狱私会情人？而且还跟两个男人同时不清不楚。

    如今仿生人的路子这么野的吗？泡男人都泡到监狱里来了？简直闻所未闻！

    军官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他连记录都写不下去了，心想什么玩意儿啊这是，三观完全崩塌了啊。

    他绷着脸，继续问：“这么说你跟秦澜也是情人关系？你一个仿生人，到底是如何做到……”

    门在这个时候咔嗒一响，轻慢脚步声随之响起，一道修长身影走进来，军官只望了一眼，立刻跟机器人一起站到一边，为那人让座。

    陆月时落座，视线落在那记录本上，细长手指拾起笔，轻轻在桌上叩了两下。

    “元帅，”那军官低着头，以他的军衔原本连见陆月时一面都不够格的，今天算是他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身体紧绷地汇报道，“问话才问了一小半。”

    “嗯。”陆月时淡淡道，“就这么问吧，继续。”

    温昀目不转睛地看了会儿陆月时，心想他这马甲到底有没有被认出来。

    应该不能够，他特地找了张与本尊相差极大，非常平庸普通的一张脸，这要是能认出来，他喊陆月时爸爸。

    军官瞥向温昀：“你与秦澜也是情人关系？你是个仿生人，怎么做到的？”

    既然必不可能说实话，那温昀就只好自由发挥了：“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个仿生人，仿生人的最大用途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今晚，我只是接到指令，目标是勾.引费先生而已。”

    仿生人其实是由古地球时期的充气娃娃发展而来的，星际时代，已然发展到可以自由设置性格长相等数据，与真实人类相差无几，最大用途当然是“服务”人类，第二用途是用于军事领域打仗，仿生人的命又不算命，完全可以低成本投入军营，但这个用途尚且在评估阶段。

    听懂其潜台词，一时间军官脸都绿了，费煜对于联盟的重要性自然远高于一个不重要的秦澜，他立刻问：“是谁给你下的指令？你主人是谁？”

    温昀拨弄了下电子镣铐，慢吞吞道：“仿生人不能违背主人指令，恕我不能告诉你。”

    太荒谬了！这文君长得也并不如何啊，也就双眼睛好看点，就这色相，敢对联盟天才费煜下手？而且看费煜的反应，这他妈居然还让人得手了？

    今天仿生人敢勾引费煜，那明天就敢勾引陆月时！再然后必定借机打入联盟高层内部，如此邪恶荒诞的计划，太难以置信了！

    军官一时无言，他自觉使命崇高，得把这背后指使者查出来，这定然是个黑暗庞大的组织，他一脸肃然：“你知不知道你这犯的是什么大罪？”

    温昀还真不知道，他平静道：“既然被抓住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刑罚随便，虽然费先生肯定会为我伤心就是了。”

    军官：……

    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罔顾法律！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威胁！！

    一边坐着的陆月时忽然开口道：“杀了吧。”

    温昀：？？

    军官望向陆月时，小心翼翼道：“就直接杀了吗？这仿生人来历不明，而且有组织有计划，我们是不是可以再多问出点信息来？而且费先生那边……”

    费煜那边不好交代啊，如果说陆月时是联盟最珍贵的眼珠子，那费煜就是联盟最宝贝的掌心肉，巴着哄着都来不及，谁敢动他罩着的人啊？

    也只有陆月时敢下这种命令了。

    陆月时慢慢站起身来，看都没看温昀一眼，手指轻轻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费先生那边有问题我担着。既然有组织，正好杀了以儆效尤，杜绝之后再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

    军官想了想，深觉有理：“是。”

    温昀：？？？

    等等，这并不是他脑子里的剧本啊！他觉得他还可以再苟一下，等到费煜来救他！

    艹，费煜只看了一眼他眼睛就觉得他眼熟，陆月时看他这么多眼没认出来也就算了，居然说杀就杀，绝情至此？？

    温昀罕见地有丝不爽，看着陆月时就要离开，他哐当一下就想猝然站起，但电子镣铐又猛然使他重新坐回去，摔得他猛地一震。

    这动静也没引起陆月时丝毫注意，他手放到门把手上就要离开，而收到军令的军官大步朝他走过来，温昀咝了声，再顾不得什么，喊道：“陆月时！”

    军官怒道：“陆元帅的名字也是你这仿生人能直接喊的？你一个将死之人蹦跶什么？你觉得陆元帅会理你？”

    温昀没管他，他只知道他再不说点什么可能就真的没命了，他识时务道：“阿月，对不起，我错了。”

    军官愈发生气：“你喊什么？！你喊我们元帅什么，你敢不敢再喊一遍？？？”

    在门边站着的男人慢悠悠转身，古井无波地看着他：“你不是叫文君，来勾引费先生的？我们不认识吧？”

    刚说完元帅必不可能理他结果被打脸的军官：。

    温昀心思如电转，暗自攥紧手指，掐了自己一把，展现精彩的演技，他眼眶霎时一红，声音很轻：“我，我刚才说那些不过都是为了刺激你的，原来你真的没认出我啊……好吧，陆月时，我这么喜欢你，你却喜欢的只是我原来的一张皮而已。你想杀我，那你杀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完全听不懂这个剧情发展，已经被温昀费煜陆月时三者间关系搅糊涂了的军官：？？？

    听完这段话的陆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