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正想呵斥文君到底这是在说什么胡话，没想到站门边的陆月时忽然淡淡开口道：“你们先出去。”
军官一愣：“这，元帅您要亲自审他吗？我看这仿生人花言巧语，诡计多端，怎么敢劳烦您亲自审讯……”
他剩下的话语湮灭在陆月时的一个眼神里。
军官二话不说，对陆月时行了个军礼，然后领机器人离开，经过陆月时身边时，陆月时伸手拦了下机器人，按了几个键才放它走。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温昀跟陆月时两个人。
白炽灯在头顶微微摇晃，投下的一片圆形白光也跟着轻摇。
温昀被电子镣铐禁锢在椅子里，垂眸咬唇，不发一语。
走到他身边，陆月时伸出两根手指抬起他下巴，声音里听不出过多情绪：“还委屈上了？你不是来勾.引费先生的吗，什么时候又变成跟我有关系了？你们仿生人的业务范围都这么广的吗？”
温昀按了下手环，等了十几秒，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悄然变化，恢复了他原来面貌，灵动，勾人，那双摄人心魄的眼望向陆月时：“你都有几十个仿生人了，还不允许我吃醋找人刺激一下你？”
看见他原本面貌，陆月时也没有过多惊讶，他折身走了几步，一转身靠在铁桌边沿，就这么从上而下看着他：“温昀，你我之间，说假话没什么意思。”
温昀心脏轻轻一跳，乍然有种所有心思都被看穿的感觉。
陆月时静静瞧了他会儿，抱着手：“你来这儿是为了秦澜吧。”
虽然加了个“吧”字，但其实语气听不出太多疑问的意思，这是个肯定句。
温昀还没说话，陆月时忽然轻笑了声：“怎么，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
陆月时此刻的姿态、神情，就仿佛这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甚至不必过问温昀跟秦澜的谈话细节，他什么都清楚。
这很可怕。
温昀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答案？”
陆月时微微一笑：“你离开后，我为你痛不欲生，发疯发狂，就算杀再多人，也觉得无所谓，你开心吗昀昀？”
他虽是在笑，那笑意却丝毫到达不了眼底，那墨色的眼，宛如浸了冰水。
“哦，还有那个秦澜，我很看不顺眼。”陆月时唇角勾起抹若有似无的弧，“我拔了他指甲，给他上过电刑，拿刀剜过他膝盖骨，他血的颜色，我很喜欢。可惜了，你没机会看见。”
空气里仿佛布满彻骨寒意，让人背脊发凉。
温昀抬眸望他，喉结轻轻滚动，不予置评：“你是想……让我害怕吗？”
陆月时松开双臂，手撑在桌上，换了只脚撑地转移重心，英俊眉眼间满是漫不经心的意味：“我给你一次机会，温昀，如果你害怕了就走，我不拦你。”
那禁锢住温昀的镣铐，全都松开，温昀得到放松，可以活动，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温昀手脚有些麻，他于是坐着没动：“我走了能得到永远的自由吗？”
“对。”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温昀沉默地想。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然后响起轻微脚步声，陆月时闭了闭眼睛，下一瞬，他忽然被人抱住。
“我不走，我这么喜欢你，不想以后后悔。”
温昀双臂揽住他肩膀，整个人陷入他怀里，笑容明亮，仿佛温软花朵在枝头缓缓绽开，清软秀丽。
陆月时一动不动：“你不害怕？”
温昀眨了下眼：“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情对于我而言都不是真实的，更何况，我相信你。”
温昀相信陆月时并不是个昏庸暴君，他曾在陆月时身边待了那么漫长一段时光，见过大战前夜他让属下去睡自己却熬到深夜；见过他为了洗刷某位名将的冤屈而与议会据理力争；见过他为死去战士一一鞠躬，在其坟冢上放花……
这样一个人，配得上温昀在他身上花这么多心思，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残忍凶暴的事情。
陆月时眸色深深：“你真的喜欢我吗？”
温昀点头：“喜欢。”
一只手抬起，落到温昀后脑勺，揉了两下，陆月时忽然笑了，他说：“好。”
-
回去时已然接近凌晨，也不知道陆月时是怎么操作的，出来时，所有人都跟瞎了似的，没一个人敢质疑温昀的身份。
坐上悬浮车后，温昀身体非常疲惫困倦，然而精神却很亢奋，那是被刺激的。
系统出声道：“我救了你一次，他刚才在试探你。”
在温昀真的相信陆月时会放他离开时，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陆月时一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又是联盟元帅，他说放他自由，那意思就是联盟他想去哪儿去哪儿，不会有人拦他。
那不就相当于摆脱了三个炸.弹中的一个吗？这种好事落到温昀头上，他自然是无比开心。
这份开心止于系统残忍地告诉他，他如果真选择离开，出去就会被荷枪实弹的机器人打死的那一刻。
陆月时是说他离开会获得永远自由，可他没保证温昀必须得活着享受，死亡也是条通往自由的康庄大道。
当时的温昀：……
说实话，他海了这么多人，陆月时是最捉摸不透，最阴晴不定的一个，那瞬间他甚至全身冷汗都出来了。
他以为他可以在所有的二人关系里如鱼得水，肆意妄为，反正别人喜欢他，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分手，他对谁都没付出过真心，分手也无所谓。
可今天温昀才发现，他招惹了个他根本不该惹的人。
陆月时是个狼人，温昀根本玩不过。
明面上笑着温柔对他，可实际却想的是他离开就得死，这种人太可怕了。
温昀冷静道：“我要跟陆月时分手，立刻马上，他太难搞了，我驾驭不了。”
系统：“很显然你还不够冷静。”
温昀：……
他闭目养神，尝试催眠自己睡觉，忽然陆月时靠近他，伸手贴上他额头：“怎么出这么多汗，发烧了吗？”
沾染体温的淡香也随之蔓延。
温昀睁开眼，陆月时离他极近，两人呼吸几近相缠，那骨节分明的手就搭在他额前。
温昀忽然问：“陆月时，你为什么不问我跟费煜是什么关系？”
贴了会儿后，发现温昀并没有发烧，陆月时拿出手帕，帮他拭去额头上冷汗，不以为意道：“你不是仿生人吗？这回有温长官记忆了？”
被拿之前的话噎住的温昀：……
陆月时现在知道他是仿生人了？那刚才审讯室里怎么没把他当仿生人看？这态度切换得够熟练的啊。
温昀疑心陆月时已经看穿了他马甲，可基于对自己演技的自信，他觉得还可以再观察下。
“是有一点记忆的，不然也不至于知道来找秦澜，请你客观看待我们仿生人的先进发展。”温昀打完补丁，又睁着眼，有点苦恼，“费先生好像挺喜欢我，明明我也没做什么，你不介意吗？”
“嗯？”陆月时动作轻柔地帮温昀擦完冷汗，笑了下，声音懒散，“别人喜欢你，证明你有魅力，你值得被喜欢。反正你最喜欢的人不是我吗，介意这么多干什么？”
温昀差点想直呼内行。
这话说的，是多么温柔体贴啊，渣男等级不够十级的人根本说不出来。
如果刚才在审讯室时陆月时没试探他，他也就真的信了。
“不过，”陆月时不紧不慢地把手帕叠起，放到一边，“上回给你下达的指令你好像并没做到，你觉得应该怎么惩罚呢？”
上回陆月时有说过，如果陌生男人靠近温昀，温昀就直接动手。
“你想罚我？”温昀有些不满，他把袖子卷起来，手臂上是破了皮的伤口，手腕上是红痕，“我今晚被机器人追杀，又被电子镣铐铐，难道还不够惨吗？”
陆月时支着下颌，只问了一个问题：“是我逼你去监狱的吗？”
温昀秒怂：……
“说起这个，”陆月时轻轻笑了声，“顶着我的名号去提审犯人，在审讯室里说主人派你去勾引费——”
先生两字还没说出口，温昀偏过头，吻了上来。
悬浮车在车道上飞速行驶，两边路灯飞逝而过，在车内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外面的世界极静，车厢内任何一点细微动静都被尽数放大。
两人在光影纠缠交错中接吻，温昀红唇湿润，眼里仿佛有星子闪烁，他贴近陆月时耳畔，软声道：“喜欢你，阿月。”
温昀简直就是个妖精，是专门来克陆月时的。
陆月时喉结滚动，虽然知道温昀是别有目的，知道他靠近他，吻他，包括说的喜欢，都是蓄意勾引，但他还是……
长指摩挲温昀侧脸，陆月时再度吻了上去。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无论你承不承认，你就是对它无能为力。
一边清醒，一边沉沦，冰火交融。
恰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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