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中的排球举起的刹那，周遭的空气仿佛陷入了凝滞之中。
然后是，由那个球体垂直上升所产生的巨大气流，和他双开双臂，宛如插上了翅膀一般的纵身一跃。
当手掌与球击中之时，就像是有闪电划过体育馆的穹顶。
甚至看不清那条抛物线，球便疾速的越过中央的网，落入对方的场地以内。
——【砰】
——【哔】
在巨大的撞击声之后，裁判的随之哨声响起。
青叶城西发球得分。
“青城青城加油——及川学长加油——！！！”
耳侧缭绕着喧嚣的呼喊，沾染着沸腾的温度。
置身于这样的热浪之中，羽未有些感慨的回味着及川彻刚刚的发球。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心中的排球是需要团队的配合协作才能获胜的运动，那么，在看过及川彻的发球之后……好像这样的想法有了微妙的转变。
倘若他的发球能到达“极致”的程度的话，那么一局比赛，是不是光靠发球就可以获得胜利呢？
真能如此的话……也就是说，不用团队，只需一个人，就可以扭转局势。
……也太厉害了。
“啊啊啊——及川学长好帅——！！！”
当然，即便那样的“极致”仅存在于想象之中，及川彻的存在，也依旧充满了掌控力。
他就犹如交响乐团的指挥者一样，充分的调度着全队每个人的节奏——何时进击，何时防守，一个眼神，一个假动作，一个精妙的抛球，一个可以让全场欢呼的速攻。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他的从容的眼神里。
可以明显的看出……连作为对手的大学生们都被他给震慑住了。
似乎惊讶于这个看上去有些轻浮的高中生队长，在上场之后一下子变成了异常靠谱的存在。
这令羽未不自觉地想起在私下和及川彻相处时，男生时不时所露出的认真的、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神情……
这个人，很可怕。
甚至，他的可怕程度，并不输给青井凑吧。
不，也许假以时日……等他成年以后，会成为更加恐怖的存在。
这么想着，羽未忽然觉得这次的“将计就计”是件好事。
于是，在收到青井凑发来的LINE的时候，她蓦地松了口气。
这一天的脑内风暴过后，问题的答案好像终于显现出了清晰的轮廓来。
她也终于明白，应该如何去对付她那个棘手的哥哥了。
“HI~~小羽未~~~”
只是，羽未没想到，在这场练习赛结束之后……及川彻，会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快步走上二楼的看台，然后，径直走到她的面前。
“谢谢你来看我的比赛~~”
略显轻佻的语气，随着他上扬的唇角和眉眼，洋溢在周遭顿然安静的空气里。
一瞬之间，羽未感觉到他们所在的位置……迎来了许许多多的目光。
但对此，及川彻倒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他笑嘻嘻的注视着她，看上去非常愉悦：
——“啊，肚子好饿~~我们晚上去哪里吃饭，决定了吗？”
Chapter 39 棋逢对手的少女
敌意。
有好多的敌意。
羽未直觉自己的脸颊、肩膀和背脊，都被各式各样的、像是针刺似的目光注视着。
当然，与此同时，也有其他的质感。
诧异的、惊奇的、微妙的……
她深吸一口气，竭力的屏蔽着周遭的所有视线，只是看着面前的及川彻，淡淡的说道，“我哥说他的车已经到校门口了。”
“欸——哥哥开车来接我们么。”
“……嗯。”
“呵，好期待今天晚上吃什么哦~~”
“……”
是故意的吗？
羽未觉得及川彻的音量有些大，好像故意想让周围的人听到……从而产生误解似的。
可是那么多双眼睛和耳朵，每个人大概都会有自己的理解……反正都是陌生人，她没有必要向每个人解释，便只是平静的点点头，“总之，今天晚上的饭局，及川学长尽量不要说太多话，只需要夸食物好吃就行了。”
“欸——”
羽未有自己的打算。
她完全不想和及川彻去套所谓的“台词”。
“要是小羽未的哥哥问起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办？他会不会问我们是谁追的谁？当然肯定是我追你……还有，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如果是已经交往一阵子了，他会不会问我纪念日送了小羽未什么礼物啊，我回答戒指可以吗？欸——可是小羽未也没有戴戒指啊。”
“……”
洗完澡出来的及川彻，就跟连珠炮似的一直滔滔不绝。
他没有穿运动T恤，而是换上了青叶城西的夏季制服——浅灰色的短袖衬衫，领口打着一条绛红色的领带，下身则是米黑格西裤，有一种既正式又青春的感觉。
羽未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复他刚刚的话，只是平静的说道，“及川学长的制服很好看。”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及川彻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青城的女生制服更好看，怎么样，小羽未要不要考虑转学到这里来？”
“这就算了。”
羽未心想，青城的入学考试她肯定没问题……但是私立学校的学费还是太昂贵了。
做偶像的时候，看似光鲜，实际上在事务所抽成之后，收入并不算多……再加上解约的时候雇律师花了一大笔钱，还有她虽然不买名牌服饰和鞋包，但喜欢购入各种电子产品，因此实际的储蓄并不算多。
所以，她肯定不会读私立高中，连大学目标，也都是冲着学费便宜的国立大学去的。
不过国立大学虽然学费便宜……她的钱也不够。
就像是灵光一现似的，她的心里忽然产生了“得想办法用目前的积蓄做点投资才行”的想法。
有时间的话，研究下吧。
“小羽未在想什么呢？”
“……在想及川学长能不能把‘小’去掉，直接叫我羽未就行了。”
“欸——可是这样就显得不特别了。”
“那我叫你‘小彻’可以吗？”
“嗯？当然没问题。”
“呃……”
羽未默默的抽搐着嘴角，非常想把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那个“小彻”的称呼收回去。
“晚上好，羽未。”
顶着背脊泛起的恶寒，她的视野中迎来真正令她恶心的存在。
青井凑换掉了中午时候遇见时穿的那身衬衫西裤，而是穿着一身休闲感十足的宝蓝色POLO衫和牛仔裤，看上去就跟刚刚打完高尔夫球似的。
“及川君，比赛赢了吗？”他的脸上漫溢着职业假笑，目光扫过羽未，定在及川彻脸上。
“嗯，必然是胜利。”及川彻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微笑着回应他，又转头看向羽未，“对了小羽未，改天把你介绍给我的队友认识吧，他们都对你很感兴趣呢。”
？？？？？
不是叫你别乱开话题吗？
羽未神色一僵，随即轻笑道，“呵，行。”
我才不要认识你的队友呢，她在心里怒吼。
但表面上，她亦扯出了一副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目光飘向青井凑身后的那辆迈巴赫62S。
……真是有够张扬的，她在心里叹口气。
“我还是第一次坐迈巴赫。”上车以后，及川彻立即出声。
但他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感慨，倒像是随口一提。
羽未微微一笑，“我还是更喜欢彻的姐姐开的Land Cruiser。”
称呼几乎是自然而然的转变，迎来及川彻的微微一怔，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轻松的神态，“嗯，小羽未~~下次我们也和姐姐一起出去郊游吧。”
“……”
这家伙，又开始给自己加戏了。
“看来你们已经交往一阵子了。”青井凑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似是带着一丝玩味，“羽未连及川君的姐姐都见过了。”
“嗯，彻的姐姐是很善良很温柔的人呢。”羽未一边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一边平静的回应道。
“呵，我也是善良又温柔的哥哥。”青井凑勾起唇角，“及川君，有时间我们也可以组织去郊游的。”
“接下来我们都很忙。”
在及川彻开口前，羽未立即接话道，又顺便瞪了一眼身侧刚刚差点发表言论的男生，暗示他住嘴。
“哦？是因为人生的每天都要比赛，所以忙吗？”
“嗯，哥哥懂就好。”
羽未垂下眼眸。
对于他言辞里的讽刺，她只需要应声就行，要是越和他杠，他就会越起劲。
这么想着的羽未，正享受了短暂的安静，便听见身侧的及川彻又开始没话找话，“这台车的空间好像没我姐姐那台车宽敞。”
“……这是商务车。”羽未叹口气，顺着他的话说道，“Land Cruiser是大型越野，车型不同没有可比性。”
“欸——我还是觉得我姐姐的车坐着更舒服呢。”
“……嗯，我也觉得。”
你是故意的吧……看这位张扬的富二代不顺眼？
羽未很想让及川彻住嘴，又觉得他刚刚的话估计会让青井凑不开心……而感到一阵微妙的愉悦。
果然，对自己这台装逼专用车非常满意的青井凑，在听到男生的话之后，有些冷冷的说道，“及川君，这台车可以买很多辆你们口中的Land Cruiser了。”
“这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羽未立即反驳，“还是越野车开着开心。”
“呵，看来羽未很喜欢车。”青井凑轻笑一声，“神木家的悠斗君也很喜欢车，他家的车库有不少跑车，也有越野，羽未如果喜欢的话，下次可以让他带你去兜风。”
“谢谢哥哥，但大可不必。”羽未沉下脸，“我以后会自己挣钱买车的。”
“哦？自己挣钱吗？”逮着她的话头，青井凑透过后视镜，有些嘲讽的看了一眼及川彻，“看来，羽未把自己的男朋友排除在外了。”
“嗯，小羽未总是这样呢。”及川彻完全不在意，“这也是她可爱的地方。”
“……”
还真是棋逢对手。
羽未想，及川彻私下的“厚脸皮”，对付他哥哥这种总会用有钱人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戳对方自尊心的做派简直太合适了……
不管是青井凑有意无意的提到神木家有多么有钱，或是看着羽未背着的帆布包说“你男朋友都不送你名牌包吗”之类讽刺的话，及川彻都一副“风太大我没听清”的样子。
“欸——这家店的环境真高档呢。”
“哥哥，这里的消费应该很贵吧。”
“哇——这个鱼子酱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及川彻非常配合青井凑的虚荣心，持续的夸奖着他的土豪安排。
但与此同时，他的语气又非常从容淡定，就像是在说着可有可无的话题。
羽未愉悦的看着青井凑的表情变化——他大概是没想到这种自尊心攻击法，在及川彻那里彻底失效吧。
也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么热衷金钱和势力。
相比之下，及川彻完全一副“欸？土豪请客啊？那我不吃白不吃”的轻松状态，对于各种高级食材做成的看上去很贵但又没什么味道的菜肴全部予以高度评价。
“好吃，真好吃，谢谢哥哥了。”
“……”
羽未的心里快要笑疯了，她从来没见过青井凑败下阵来的样子。
“及川君，以后会打职业联赛吗？”这位斯文败类仍然不死心的，想戳对方的痛处，“职业联赛会拉赞助商吧？要不我来赞助你如何？”
“谢谢哥哥。”及川彻擦了擦嘴，笑眯眯的看着他，“那麻烦哥哥给我一张名片吧，等我需要赞助的时候会联系您的。”
“……”
一场原本“困难重重”的饭局，在及川彻的“破坏”下，似乎已经完全走偏了方向……
在上餐后甜点的时候，方才被攻击的有点失衡的青井凑，好像又找回了原本的信心，终于回到了正题上。
“及川君和羽未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呢？”
“欸——记不清楚了，我觉得我好像从一生下来就和小羽未在一起了呢。”
“……”
及川彻，你是猴子派来的谐星吗？
羽未第一次觉得，身旁的这个男生，和她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他虽然总是会有一些看似幼稚的举动，或者说出看似轻佻的话语，但这些幼稚和轻佻就像是四两拨千斤……在关键的时刻，比什么都要给力。
“一直都是及川君在说话，羽未很沉默呢。”
大概是觉得及川彻实在是很难对付，青井凑又将火力对准了羽未。
羽未早有准备，只是收起心里的狂笑，淡淡的说道，“哥哥现在还在怀疑我和彻的关系吗？”
“倒是不怀疑了……”青井凑的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光，随即话锋一转，“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关系太过脆弱了，毕竟，似乎并没有未来。”
没有未来么？
羽未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嗯，哥哥说的对。”她赞同的点点头，“高中生之间的恋爱就是这样，脆弱的、幼稚的，不会去考虑未来，甚至可能随时会因为一些原因争吵、分手。”她的目光专注，语气平静，“但正是如此，这样的感情才美好，因为……这是只有这个年纪才能体会到的。”
为了逃离家庭的束缚，小小年纪便踏进娱乐圈……过早接触到这个社会的现实一面的她。
直到重新开始之后，才明白……这些看似盲目和冲动的青春有多么可贵。
这也是她被研磨的告白触动的原因。
男生明明不善交流，却还是竭力的、予以她完全的坦诚。
她知道他们之间还存在很多问题。
但她会倾尽全力去面对，去解决……
“我希望哥哥不要干涉我拥有这样的体验，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她将手里的餐具放下，勾起嘴角，向对方发出最后一击，“况且……”
——“哥哥也知道的，我现在没有偶像包袱了，要是去那种并不喜欢的饭局，做出不妥的事情，说出不妥的话，给哥哥和家里丢脸就不好了。
*****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以青井凑的闭嘴而结束。
饭后，他甚至连“我送你们回家吧”这种话都没有说，只是叫了司机，坐上他那台装逼专用迈巴赫扬长而去。
“感觉小羽未的哥哥是个爽朗的人呢。”注视着远去的车尾灯，及川彻评价道。
哈？爽朗？
羽未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
但她不打算再在青井凑的身上纠结，而是敛起各种思绪，认真的朝及川彻鞠了一躬，“及川学长，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
空气似是一顿。
下一刻，及川彻的声音悠悠的飘下来，“我还想听小羽未叫我‘彻’呢，或者‘小彻’也行~~~”
“呃。”羽未嘴角一抽，起身，“及川学长，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及川学长。”
今天的事情虽然还算顺利，但羽未或多或少觉得，让及川彻冒充自己男友的做法……很对不起研磨，她只想赶快结束这场戏。
“怎么办，我还想再装一下小羽未的男朋友~~~”面前的男生双手环胸，一双桃花眼又开始漫溢出奇异的调侃，“而且也想继续‘小羽未’这个称呼~~~”
“及川学长，我有男朋友。”羽未立即正色道，“至于称呼，您随意。”
“哦——”男生拖长了语调，像是总结一般回应道，“那我今天，算是代替那位脆弱、幼稚、可能随时会因为一些原因争吵、分手，还没有未来的东京男友，守护了小羽未对吧。”
“……”
没想到及川彻竟然会套上她在吃饭的时候怼青井凑的说辞，羽未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及川学长……我和我男朋友关系很好。”她又强调了一下，“非常好。”
“呵……”及川彻轻笑一声，“……反正也和我没关系。”
是和你没关系，羽未在心里吐槽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的神色，“总之，今天真的麻烦及川学长了……无论如何，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你。”
“哦？小羽未要怎么报答呢？”
“欸？”
注意到及川彻的眼眸又开始变得深不见底，羽未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改天，我也请及川学长吃饭吧。”
“这个报答好没有诚意哦……”男生的语气又变得调侃起来。
羽未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说，只是疑惑的望着他，“那及川学长觉得怎么才算有诚意？”
“唔，我想想……”
男生蓦地敛起轻佻的神情，像是真正的陷入了思考中，“要不，现在报答……”
现在？
羽未内心一凛，有些警惕的看着及川彻。
便见男生的桃花眼微微一弯，像是被银白的月色缀上了一层朦胧光晕。
下一刻，他朝前稍稍倾身，又抬起手来，抚上她耳侧的头发。
是轻柔的，微热的触感。
伴随着近在咫尺的呼吸，清晰的落入心底。
——“小羽未，让我亲一下吧。”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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