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这样的。
并不是这样的……
我可以解释……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都随着青井凑的扬长而去化为了沉默。
在此之前，那张照片被他轻轻一甩，划过空气坠入地面。
羽未俯身将其捡起来，深吸一口气，“研磨，我……”
可是话一出口，就被男生打断。
“训练。”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却又比往常更加冷冽，“下午的训练，要开始了。”
“……”
回学校的路途似乎变得异常漫长，羽未有好几次都想开口说明这件事。
可是她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她也需要冷静。
唯有在冷静的情况下，才能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
“研磨……训练结束以后，聊聊吧。”
在踏进学校的一瞬，羽未认真的说道。
她注视着研磨，忽然觉得他侧脸的轮廓有些恍惚，就像即将要消失一般。
——“哦。”
Chapter 41 卷进漩涡的少女
身体仿佛被卷进了漩涡里。
越是用力挣扎，就越会被淹没。
就像是“曾经”在遭遇和及川彻的绯闻的时候，经纪人让她保持沉默，不要做任何解释。
因为人只要陷入了主观的设想中，再解释也很难改变他们的看法。
经纪人说：“最多75天，大家就会忘记你的绯闻。”
事实是，还不到75天……羽未就又恢复了以往的工作。
毕竟自那次直播事故之后，她和及川彻之间没有更多的“实锤”出现，而那些在网路上抨击她的人，也很快便被其他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
可是……
可是，她和研磨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这是属于他们两人的事情……不可能是“我什么都不说，你一定会理解的”。
他们之间没有这样的默契。
与之相对……就像她向青井凑之前说的那样，她其实时常觉得，自己和研磨的交往是很脆弱的。
犹如一座由泡沫堆积出来的城堡。
看似美好又梦幻，但只要轻轻触碰……就会顷刻消散。
所以……
所以，她才要更加的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的去思考，小心翼翼的去组织语言，小心翼翼的，向他传达……
“研磨。”
下午训练结束。
晚餐时间，研磨跑去和黑尾铁朗、夜久卫辅以及海信行他们坐到了一起。
因为都是前辈们……羽未有些不好意思的在他们身边徘徊了一阵。
直到黑尾微微一笑，“青井同学，坐。”
她才厚着脸皮……坐到研磨的对面。
男生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玩游戏机。
只是低着头扒饭，没有看她。
这种显而易见的低气压，连总是一脸佛系的海信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连忙问两人是不是中暑了。
“没有……谢谢海学长。”羽未摇摇头，注意到研磨面前的饭几乎没有减少。
他那扒饭的动作……纯粹扒的是空气。
她觉得可能是她坐在这里，影响了研磨的食欲，便端起餐盘起身离开，“抱歉，学长们，我……我有点其他事情要处理。”
羽未恨自己没有在中午的时候就向研磨解释。
人的思绪是很容易借着一个点而开始发酵的，他不知道这几个小时里，研磨会因为那张照片而联想到什么。
她只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她必须吃饱饭，存够力气，等下把研磨拉出去，和他说的明明白白。
即便……
即便是，他还是不相信她，她也认了。
“研磨。”
羽未是在餐盘回收的地方将研磨堵住的。
男生的手哆嗦了一下，一副想要逃开的样子。
见状，羽未直接张开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是说好了要聊聊的吗？”
“……”
上扬的语气，以及，显而易见的微妙氛围……令很多双眼睛看向了这里。
羽未想起了研磨不想引人注目的事情。
便叹口气，降低音量道，“我去操场那边等你。”
转身之际，她又补充，“如果研磨不来，我今晚就睡操场了。”
*****
还是需要决绝一些。
决绝的、果断的、冷静的……
无论这件事情，到底因何而起，以及她让及川彻冒充自己男友的做法，到底是不是错误……她都一定要向他好好解释清楚。
“死也要死的明明白白的……”
羽未在心里叹口气。
迎着傍晚温热的风，和即将被云层吞噬的最后一抹残阳，她终是看见了研磨朝这边走来。
男生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几乎快将脸盖住。
驼背也比以往要更加明显……
这令他走路的样子，看上去跟幽灵似的。
在越走越近的时候，羽未注意到男生非常刻意的放慢了脚步……她便二话不说的走上前去，拉起他的手腕。
在感觉到他肌肤传来的热度的一瞬，她咬咬牙说道，“研磨，看着我。”
“……”
面前的男生微微一怔。
下一刻，他抬起头来。
目光交汇之时，羽未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种疑似哀怨的情绪，令她原本紧绷的心蓦地松弛下来。
“研磨……”
物理距离拉进的同时，也会让人放下心中的防备……这么想着的羽未，在察觉到研磨并没有排斥她的靠近之后，语调软了下来，轻声道，“在我说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
有光在他的眼中流逝着。
猫一样的瞳孔，像是承载着万千的情绪，含混在盛夏傍晚的微风里，化为一句轻柔的呢喃。
“我只是……在嫉妒。”
*****
羽未彻底愣住了。
因为男生的这句话。
也因为……他在说完之后，忽然就着羽未拉他的那只手，轻轻一抬，然后，非常迅速的……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仍是轻柔的、微热的触感。
却和之前的经历完全不同。
羽未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蓦然加快，宛若雷鸣。
“研……研磨……”
像是被某种粘稠又浓烈的情绪怂恿着，他在亲吻她的手背之后，又将她的手翻转过来。
那份柔软的热度……又触达至了掌心。
目睹这一切的羽未，已经完全说不出一句话了。
她只是感觉到自己的掌心里，盛着他的亲吻，盛着他的呼吸……以及，他在抬头的时候，淡淡的声音扫过耳侧，犹如坠落的羽毛。
——“我相信羽未。”
*****
“如果是我偶然看到那张照片，可能还会多想，但既然是那个人主动给我看的，说明背后肯定存在问题。”
“而且那个人，也确确实实一副在威胁羽未的样子。”
“所以，羽未不用解释，我相信羽未。”
“抱歉，我花了一下午才想明白。”
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无论是曾经的时光里，那个活到即将20岁的自己，还是此时此刻，重新回到16岁的自己。
在遇到任何困境和挫折之时，她几乎都没有哭过。
可是，现在……
面对着研磨这副柔软的不得了的样子，羽未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眶也热热的。
……不，不能哭！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
然后，迎着男生明亮的目光，她略带颤抖的说道，“即便如此……我还是有必要和研磨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于她的家庭，关于她的父母，关于她从小踏进娱乐圈的理由，以及为何，会在事业的上升期选择离开的原因。
“我的妈妈因为出身原因……一直没有被青井家接纳，所以她和我父亲离婚了，现在在国外生活。”
“我的抚养权被判给父亲，但是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父女情谊，相反，一直是奶奶在以非常严厉的方式教育我，她认为我存在的价值就是今后嫁一个好夫婿，最好是对青井家有利那种，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也是这么想的……”
“为了逃避那样的生活，我选择去甄选偶像……这样的话，我可以离开那个家，同时学习和收入都可以得到保证。”
“但，并不是我想的那样美好……”
演艺圈看似光鲜亮丽，但就像是一个吸收梦想的黑洞，它将无数少年少女的憧憬吸的一干二净，然后反馈给他们所谓的名利双收。
“我运气还算好，因为外形还算不错，一直在被公司强推，获得了一些个人资源，也有一些比较死忠的粉丝在应援……”
“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就像是逃离牢笼的金丝雀，又被关进了马戏团。
时至今日，她虽然心中一直对应援着她的粉丝们心存感激，若不是他们，她也没有能力可以重新选择新的生活，可是，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我想要的是自由，一直都是自由。”
注视着研磨的眼睛，她微微一笑，“所以，我一定要变得强大起来，这样我才能够真正的拥有自由。”
在这个时代的束缚下，人很难脱离人群独立生存。
即便如此，她也要在尽可能的通过正确的努力，获得自己人生的掌控权。
无论成败，无论结果……她都会背负这一切。
因为，她也想在这段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里，找到愿意为之“全力以赴”和“拼搏到底”的事物。
“唔……研磨，尽管如此，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她是指让及川彻冒充男友的事情。
即便只是假的，即便只是为了解决问题，可是这样的做法，不仅对及川彻不好，也伤害了研磨。
——“我……我会反省的。”
*****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两人就像是被寂静沉郁的夜色包裹着。
耳侧缭绕着虫豸的鸣响，在听完羽未一直滔滔不绝的叙述后，研磨终是开口，“羽未，那个人是谁？”
欸？
羽未愣了一下，立即说道，“就是……一个学长，他只是帮忙……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还在纠结这个吗？
“不，我说的不是他。”研磨摇头，“是羽未的哥哥，要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神什么的。”
“呃，是神木君……”
羽未嘴角抽了抽，没想到研磨竟然会问这个路人甲，连忙解释道，“我和他只是小时候见过……”
他们之间更不可能有什么。
“嗯，我知道。”男生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继续淡淡说道，“神木君的全名是？”
“神木……悠斗……”
为什么要问这个啊？
羽未有些迷惑。
可是研磨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在听到她的回复之后，淡淡的“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总之……今晚基本将一切解释清楚，并且研磨也没有提“分手”的事情。
说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也许吧……
羽未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她在学生餐厅没有找到研磨，问了黑尾铁朗，才知道男生昨晚说家里有事，忽然申请回家了，今天会直接到体育馆参加训练。
果然，研磨基本是踩着早训时间到的现场。
他看上去似乎没有睡好，神情疲惫，黑眼圈也很明显。
“研磨，不舒服吗？”
中场休息的时候，羽未走过去问他。
男生摇摇头，“没有。”随即淡淡道，“羽未，中午我有点事要处理，就不一起吃饭了。”
“……好。”
……到底是什么事？
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吗？
羽未很好奇，可是又不好意思问。
总觉得如果是研磨家的私事的话，她没有权力去干涉。
“研磨看上去干劲十足的。”对于这样的研磨，黑尾铁朗如此评价道。
“干劲？”羽未震惊的一抖，这满腹心事又疲惫不堪的样子……叫有干劲吗？
黑尾只是一笑，“呵，看来青井同学还不了解研磨。”
“呃……”
她确实不够了解他。
比起他的青梅竹马，比起他的同学队友……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
但是，不一定要一直在一起，才能够了解啊……
总……总会有办法的！
羽未在心里给自己注入了一剂有些微妙的强心针，然后迎来了下午训练的结束。
这次，研磨终于没有因为要处理其他事情得离开，而是在两人一同去学生餐厅的路上，忽然拉起了她的手。
“我有话要对羽未说。”
这么说着的他，将羽未拉到了音驹高中的实验大楼门口，随即停下脚步。
“……”
因为注意到男生的神色有些严肃，羽未的心里蓦地闪过一丝不安。
他不会……是要提分手吧。
“研……研磨，你说。”
无论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她都得冷静。
绝对……绝对，不能失控。
“羽未。”研磨转过身来，注视着她，淡淡的说道，“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羽未要坚持留在宫城的理由，现在明白了。”
“欸？”
“目前的情况，只有呆在宫城，对羽未来说……才是自由的吧。”
“……”
实验楼外的路灯忽然亮了起来。
也点亮了在心中埋藏已久的……感动。
迎着男生认真的视线，羽未忽然觉得，自己也许比想象之中还要更加憧憬，更加喜欢，面前的这个人。
他即便时常令她难以理解，或是不知所措……她也总是在揣揣不安，试图自顾自的去推动这份关系。
但直到此刻，她才知道。
他其实，也在努力。
“嗯……”
感慨万千的应声之时，羽未感觉到自己的手里多了一个东西。
……是一个小册子。
“这个，羽未收着吧。”
她抬起手来，倒映着头顶的昏黄灯光，一眼瞄到了上面的大字。
【东日本银行·孤爪研磨·预金通账】
……欸？
这……这是……存折！？
心中被震惊霎时填满，她不可思议的看向研磨。
便见男生抿抿唇，目光有些飘忽的转向一旁。
随之而来的，是他淡淡的声音。
“最近……做了一些尝试，挣了一些钱。”
像是聚集着某种信念，坠入周遭的幽暗的夜色中。
“虽然现在还不多，但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他的。”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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