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藤蔓缠绕其上

    “喂喂,那是远坂镜吧。”

    “好像是啊,你说我去问问怎么样?”

    “我有点不敢啊。”

    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在不远处的飞机准备室响起,远坂镜充耳不闻,一心一意敲打着键盘,偶尔推一下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风间透坐在她身旁的位置闭目养神,可浑身肌肉紧绷彰显着他并没有放松,只有一有情况就能立即反应过来保护远坂镜。

    不过不会有人异想天开地想要劫持飞机。

    由东京飞往冬木的行程并不长,她几乎是刚打开电脑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冬木的机场,飞机飞行平稳,连气流颠簸都不存在。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

    那几个乘务员终究秉持着职业操守没有打扰远坂镜的私人空间,他们匆匆忙忙开始准备飞机降落的准备。

    “飞机马上就要降落,请各位旅客收起您面前的桌板以免降落时发生意外。”

    贴心的话语在机舱内响起,远坂镜遵照规定关闭了的笔记本,又把杯中的冷水一饮而尽递给了正在收取垃圾的乘务员。

    飞机从天空滑翔而过,单单落下一道白色的云雾彰显它曾经的存在,轰鸣声伴随着一股蒸腾的热浪,巨大的钢铁白鸟轻巧地落在地面,车轮在柏油道路上摩擦,工作人员打着灯指引飞机滑向应去的轨道。

    这里是日本冬木市,虽说并没有那么发达,但胜在近海又靠山这个优秀的地理位置,适合养老。

    起码远坂镜就这么觉得。

    她终于回来了。

    远坂镜踏上平稳的大地后长呼出一口气,感叹道。

    就着明亮的阳关与机场硕大的落地窗,风间透给她照下了一张合格的日常照。

    保存,发送。

    接收成功。

    /

    远坂镜鼻梁上的那副黑框眼镜是找人特制的模糊印象及反追踪魔术道具,令她得以顺利地走出机场并没有被任何人认出。

    她拖着行李站在航站楼的大门前一边敲着手机同聊天室的各位成员进行例行的\'情报交流\',一边等待风间透把提前租赁好的车开过来。

    自上次同太宰治说破后,[想吃雪蟹肉]这个ID就再也没亮起过。

    也许是在忙着扩张领地吧,她如是想到。

    “哔哔——”风间透按了两下喇叭吸引了远坂镜的注意,她拉开了后排的车门,放下了靠背,躺着继续玩起了手机。

    汽车由郊区步入市内紧接着进入住宅区,车速趋渐缓慢,周围的环境也变得陌生又熟悉,伴随着一声刹车停在了一幢低调奢华的宅邸前。

    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远坂邸。

    辞退了所有的仆人,偶尔只有钟点工来打扫一下室内,原本精致华美的花园已然布满了杂草,她还记得自己在去年的夏天洒了一把花种,没想到此时正结满了玫红色的花朵。

    推开缠绕着藤蔓的铁门,走过杂草丛生的花园,踏入攀满了爬山虎的洋式别墅,而内里还是熟悉的富丽堂皇。

    远坂镜站在玄关处,能由此看到墙面上挂着的巨幅画像,原来那上面画着的是她父母的肖想,此刻却被遮上了一层布。她松开了拉着行李箱的手,任由沉重的箱子倒在玄关的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自己则蹬了那双小高跟赤着脚就跑往客厅跑去。

    拥有着硕大落地窗的客厅放着一张一看就很舒适的豪华沙发,远坂镜想也没想就向前一扑。

    她的腰挂在了沙发靠背上,身子前倾砸在了躺在沙发上的男人的身上,又惊又喜地喊道:“吉尔!我回来啦!”

    吉尔伽美什(贤王版)正在沙发上躺得好好地,被突如其来的重击压醒,他掀了掀眼皮对来人毫不意外,毕竟也只有远坂镜敢对自己这么放肆。

    他嗤笑一声,看着远坂镜折腾了许久才毫不客气地把人揽在怀里,揉搓了几把她的脸。

    “疼。”远坂镜双手撑在吉尔伽美什的胸膛上直起身又跨坐在他的腰上,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脸蛋,环视一圈发现没有印象中的人影:“吉尔,王呢?”她很有眼力见地没有问道自己的姐姐远坂凛。

    吉尔伽美什坐了起来,他一手搂住因自己动作而有些后仰的远坂镜一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猩红的双目一转看着远坂镜回答道:“年轻的我出去找乐子了,你也想去吗?”

    远坂镜笑着搂住了吉尔伽美什的脖颈,顺势倒在了他怀里,“我哪会学王去找什么乐子,当然是学吉尔在家睡觉了。”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嘴巴还嚷嚷着,“这么温暖的午后当然是需要以睡眠来充实生活的。”这么舒适的午后当然是因为冷气开得足够。

    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出奇地没有继续反驳她的话语。

    伴随着越发清浅缓慢的呼吸,少女已然进入睡眠,她似乎是很久没有如此安心地休息过了,满脸都是遮掩不住的憔悴与疲倦。

    吉尔伽美什沉默地盯着远坂镜的睡颜,随即猩红的眼眸一转看向了突然出现在阴暗角落的赤发Assassin。

    只见风间透,风魔小太郎对着他行了一礼便化为金色的齑粉,凭借着灵力感知,吉尔伽美什知道这家伙在警戒着这幢宅邸之外的世界。

    他的鼻腔发出了一声气音,又将视线集中在了远坂镜身上,脸上挂着笑,意外地被愉悦到了。

    在外界疏离又有礼,只有在自己面前才露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的性子,更何况,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安然入睡不就是把自己身心都侍奉给自己的表现吗?

    吉尔伽美什熟练地打横把熟睡的远坂镜抱了起来,他又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她像个小孩子般搂在怀里,迈着沉稳的步伐朝二楼那间属于她的房间走去。

    整幢远坂邸此时只有吉尔伽美什和远坂镜二人的存在,长姐远坂凛常年不是外出学习就是呆在地下室鼓弄父亲远坂时臣留下来的魔术。

    远坂家的魔术回路由远坂时臣传给了远坂凛,二姐被送去了间桐家成为了间桐樱,只有远坂镜什么都没有。

    她也毫不在意,有吉尔伽美什就够了。

    睡梦中的远坂镜像小时候那样睡得香了咂咂嘴,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了柔软的被窝里。

    坐在沙发里的贤王听见动静,把自己投注在平板的视线稍稍挪开一寸,发现人还在熟睡继而又低着头浏览网页。

    吉尔伽美什一向是不屑远坂时臣的作风,不管是年轻的自己还是年老的自己,也因此在最初回应召唤以后他就选择把人带在自己身边。

    索性这些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谁让远坂时臣已经死了呢。

    /

    远坂镜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然而对于魔术师来说,梦是一种预兆,可对于远坂镜来说,她本不应做梦。

    起初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彼时的远坂宅并非是如今这样荒芜颓唐,藤蔓爬满墙壁的模样,光鲜亮丽才是它的代名词。

    阳光下位于花园中旋转的花洒口喷洒着流水,晶莹剔透的水珠盛开在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上,幼小的女孩抱着自己的玩具熊而较大地一个则在练习着父亲前些日子教授自己的魔术。不远处的凉亭由五根刻画着精致花纹的石柱支撑,母亲远坂葵正在这凉亭内一边读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自己的孩子们,她笑得很开心。

    那是个怀念的温和的笑容。

    远坂镜踩着一双黑色的皮鞋继续往前走,她看见了门厅前正在与徒弟辞别的父亲,他衣衫依旧是那副整洁又一丝不苟的模样,不愧是那个常年喊着“要优雅”的父亲。

    远坂镜思及至此不由得冷声嗤笑了一下。

    站在正厅楼梯前的是父母以及她的两个姐姐。

    那时的间桐樱还是远坂樱,还没有被远坂时臣送往间桐家。

    父亲远坂时臣的左臂被母亲远坂葵挽住,两人的手一个搭在了大姐远坂凛的肩膀上,另一个则抚摸着樱的头。

    可是这里没有远坂镜存在地方。

    远坂家的宝石魔术由颇具天赋的远坂凛继承,樱则过继给间桐家,唯有镜。

    一心一意培养长女的远坂时臣自拟也安排好了次女的路线,可是对于远坂时臣来说,镜是个不合格的孩子,她虽然有充沛的魔术回路却奇异地没办法使用任何魔术,期初出于对自己孩子的关心,他也试着去寻找过各种方式乃至求到了时钟塔,然而就连时钟塔也没办法得出确切地结论。

    奇怪,太奇怪了。

    可远坂时臣也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探索究竟,他急切地准备着第四次圣杯战争,迫切地想要获得胜利。

    面对这个孩子,远坂时臣自然是失望的,但这毕竟也只是三女。

    当父母都用那种失望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着她,却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第三个女儿越发地沉默了。

    她站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那幸福美满地一家人。

    天空似乎飘下了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娇小的尚未长开的双手,随后抬头望向了天空。

    她看见了雪。

    漫天的大雪。

    属于远坂家的镜离那幢充斥着幼年回忆的家越来越远,再一眨眼变成了一座高耸的雪山。

    她站在呼啸的暴风雪内,看见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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