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叙知道许沅这个幼稚鬼背着他玩“表白游戏”的时候,他刚从自己还在筹建中的民宿开车出来。
今年的六月多雨,大雨刚停,地面湿漉漉的,从反光镜里看去,渐行渐远的佘山像是笼罩着一层水雾,山腰上金属圆顶的天文台若隐若现。
韩叙关上车窗,黑色的路虎慢悠悠在山脚爬行。
“你在听吗?”
耳机里都是表弟姚凯越的声音,在说融资的事情。
韩叙听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这几天熬夜修改图纸,头疼了一天。
“还在佘山?”姚凯越突然话题一转,问他,“你什么时候到?许沅这会儿拉着我们做苦力,还真没见她这么认真过。”
许沅?
韩叙坐正,空着的左手拉了拉身前的安全带,一改之前的慵懒。
他看了眼窗外,又是暴雨的节奏,连带着心情也烦躁起来。
“你不知道?”姚凯越见他沉默不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许沅她没有跟你说?”
姚凯越不可思议的语气落在韩叙耳朵里,他再次拎松了安全带,“许沅又瞎折腾什么?”
“你真不知道?”
“陶知初从香港回来,今晚许沅给他办了个小接风宴。”
陶知初跟许沅都是他们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韩叙闻言,嗤笑。
不用猜,许沅肯定独独漏了他一个人。
他打断姚凯越:“给陶知初接风而已,有什么好布置的?”
一提到陶知初,韩叙语气略略不耐,姚凯越听了出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起来,“趁接风宴表白咯!就我们几个知道她小心思的朋友在。”
韩叙挑眉,暗骂了一声幼稚鬼。
“咱们的小霸王花看上陶知初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姚凯越说着说着,顿住,“她真的一点风声都没有给你透?”
他尽量憋住笑,一本正经的问韩叙。
许沅从小就霸道,他们也一直笑称她一句“霸王花”,而韩叙就是那个霸王,两个人但凡碰到一块,绝对山崩地裂。
小时候是打架,现在么……
呵呵。
姚凯越叹气:“这回许沅真没胡闹,八成是为了陶家要给陶知初逼婚的事情。”
他们四个吵归吵,闹归闹,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摆在那儿。哪怕他们总吐槽许沅霸道,叫她霸王花,但她这人最是简单不过,喜欢要说,不喜欢也要说,什么都写在脸上,从不藏着掖着,做事更是向来把着分寸。
所以,大家都爱跟她玩。
“她特意拉了个群,我们都帮她布置一个多小时了……”
韩叙忽然刹住车,对面的车灯扫过,他心里头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姚凯越等了许久,等不着他的回应,主动问:“你沉默不语是几个意思?”
韩叙重新踩油门,车子一下冲了出去。
“她?”他勾唇笑了笑,路边的路灯闪过,勾勒出他的侧脸,竟是分外的温柔。
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一点点落在挡风玻璃上,韩叙开了雨刮器,“刷刷”两下,车前干净了,却再次落下雨珠,怎么都刮不干净。
“陶知初会答应才怪。”他一惯的毒舌,“眼瞎。”
车子加速,越来越快。
姚凯越对韩叙的态度习以为常,他轻轻笑了声才反驳:“这倒不一定了,你也知道陶知初这回是被陶叔叔变相的逼着回来的。”
许沅喜欢陶知初这事大家都知道,她从小嘴甜,他们圈里的长辈就没有不喜欢她的,陶家几个长辈更不例外,对她追着陶知初跑这事向来是喜闻乐见。
许沅主动,陶知初闷着不吭声,这么几年看下来,陶家都急了。
“陶知初这两年一直留在香港,陶叔叔这下把他逼回来催婚,说白了也是助攻的意思,谁让陶知初这书呆子读书都读傻了。”
“许沅听说陶家催着陶知初今年必须定下来,她不就急上了。但你也知道,许沅这人……”
姚凯越没有说下去。
许沅这人吧,尽管霸道任性又固执,可她偏偏极有原则,从不是强人所难的主。她对陶家长辈的好意撮合心知肚明,却也不会愿意陶知初是因为被长辈们摁着脑袋才跟她在一块。
这才闹了今晚这一出。
姚凯越抿了抿唇:“今晚要是没有成功,大概咱们的小霸王花是真的会彻底放弃了。”
许沅这个幼稚鬼啊。
韩叙眸光微闪,说不清心底的情绪。
“许沅不愿意陶叔叔勉强陶知初,我倒觉得是陶知初读书读成了呆子,还真得靠人在背后推一把才肯动一动。”姚凯越嘀咕,“他从小就是那狗脾气,也不知道许沅看上他哪点了!”
韩叙依旧沉默着,不知道是不是在听,姚凯越并不在意,仍是好脾气的说:“你也别这么武断。”
他绕回先前的话题,接上韩叙的毒舌吐槽,“许沅可折腾大半个月了,一出手就要拿下陶知初。她今儿放了话了,等拿下了他,要你跪下叫她姐。”
他边说边笑。
许沅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结果,她小学和初中各跳了一级,硬是跟他们几个做了同学。
她最讨厌别人拿她年龄说事。
韩叙胳膊肘撑着依然隐隐作痛的脑袋,脑子里瞬间勾勒出小姑娘嚣张的模样。
啧!
他弯起唇角,漆黑的眸子映着路灯,像是装下了璀璨星光,亮得惊人。
“幼稚。”他毫不留情的吐槽。
瞅了眼时间,韩叙又一次加速,“等我。”
说完,他挂了电话。
姚凯越站在会所的包间外,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他挑了挑眉,没好气的掂了掂手机。
幼稚?
这两人也真是够可以的。
他转过身,不曾想,小姑娘悄无声息的站在他身后。
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许沅?”
姚凯越背脊一僵,下意识握紧手机。到底还是不够镇定,他神色间略微的不自然。
“小姑奶奶!”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做出惊恐状,“你怎么走路没声?!”
许沅抱臂看着他,不说话。
她今天化了妆,挺漂亮的,走廊的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她姣好的五官。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着,不嚣张的时候,看着还挺温柔的,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可惜……
“我?”许沅瞪过去,“你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姚凯越憋笑。
可惜,一说话,温柔又甜美的大家闺秀表象全破功。
“没什么,真没什么。”他解释。
许沅明显不信,视线一偏,落到他握在手中的手机。她眯起眼,突然放下手。
“你不会跟韩叙说什么了吧?”她右手捏着左手的手腕,眼神躲闪。
姚凯越心知肚明,装傻,“什么?”
“你哥……今晚不知道吧?”
姚凯越:“……”
许沅换了只手捏着手腕:“你不会告诉他了吧?”
张口闭口都是韩叙。
姚凯越意味深长的目光。
许沅不自在的偏过头去:“知道也无所谓。”她别别扭扭的语气,“不管他知不知道,等会儿陶知初要是拒绝我了,你们都给我闭上嘴巴。”
她恶狠狠的转回头,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不然他这个幼稚鬼肯定又要嘲笑我。”
许沅想起韩叙那张脸就来气,大家都知道她喜欢陶知初,韩叙也知道,她不怕丢人,但说不清是什么心理,她就是避过了韩叙。
姚凯越闻言,点了点头,乖巧的捂住嘴,被手心藏住的唇角却勾起明显的弧度。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听到“幼稚”这个词。
他看了看许沅,又笑了。
韩叙幼稚?他们认识的怕不是同一个韩叙。
“那就好。”
许沅像是安了心,她走到窗边,拿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今晚暴雨,据说,要下一晚上的雨。
天气不好,总觉得是失败的预兆。
不仅陶伯伯催着陶知初,连她爸妈也过问了。
真烦躁。
许沅揉了揉自己的长发,刚摸了一下,赶紧的收住手。
她特意做的造型,不能乱。
“等会儿你帮我看着点。”进包间前,她对着姚凯越再三叮嘱,“你哥要是来了,提前告诉我。”
“一定。”
包间的门被阖上,姚凯越看着关上的门,曲指顶了顶自己的眼镜。
她张口闭口全是韩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天这一通折腾都是为了他。
姚凯越低头,给韩叙发微信:霸王花炸毛了!
只有韩叙能让许沅炸毛,也只有韩叙能让炸毛的许沅顺毛。
姚凯越没有再看手机,跟着进了包间。
韩叙刚到会所,收到姚凯越的微信。
【姚凯越:结束,再败。】
四个字,总结了许沅的屡战屡败。
韩叙盯着手机,“啧”了一声,带着明显的愉悦。
完全是意料之中。
他放慢步子,不紧不慢去摁电梯。
【韩叙:没哭鼻子?】
【姚凯越:她?】
【韩叙:难不成是陶知初?】
【姚凯越:他倒是快哭了……】
韩叙出了电梯,到他们常去的包间。
还没来得及握上门把手,门就开了。
许沅背着包,站在门边,与他看过来的目光撞在一块。
四目相对。
韩叙朝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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