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阵法被破开的时候,永安当的院子中,徐长卿突然感到有什么变了,他思绪一转,想到了缘由,匆匆跑到厨房,果然,之前消失的食物都还在原来的地方,不曾变过。
阵法已破,是诺依的成功,明明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徐长卿却感觉到一种悲哀。他一直认为守护百姓是他应尽的责任,可是沈诺依发出声声质问的时候,他却确确实实沉默了,那一刻,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不是沈诺依第一次质疑他们所为,但是这却是唯一一次,徐长卿没有反驳。在放出邪剑仙的那一刻,是徐长卿信念的动摇,邪剑仙让他感受世间之恶,却让他的信念坚定。可是,这不意味,迷惘就不存在了,徐长卿在面对沈诺依的疑问时,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可以坚持自己的理念,却没有任何理由强迫别人,跟他拥有相同的信念。沈诺依其实说得没错,她对这些百姓,有怎样的责任呢?或许是因为邪剑仙统治的渝州,比较容易激发负面的情绪吧,徐长卿会愤怒,会难过,但是并不能够理直气壮的指责沈诺一,说她错了,徐长卿觉得他可能修为还不到家,现在阵法已破,他也可以安心回到房中,静静地思考,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稳固道心。
这不平静的一天,夜晚降临,景天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冲到院子里,手指着天大骂起来:“天帝,天帝老儿,我知道你在看着这一切,你真的就眼睁睁看着邪剑仙毁灭凡间,然后一步一步打上天去把你赶下来吗?你真的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如果你真的没有办法,好歹也给我们提供一点帮助啊,你就这样能眼睁睁地看着,神仙不都应该保护我们这些凡人的吗?为什么你们竟然要依靠我这个凡人来拯救世界?我不是飞蓬,我打不过邪剑仙,如果你们不帮忙,我们只能一起毁灭!”
“唉。”天边突然出现一道虚影,隐隐约约看去,尽是天帝的样子,“景天,你以为我们不想做些什么吗?神并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强大,神界的秩序也不是任由我来制定,我们不能出手,如果我们来到凡间,秩序就会崩溃,只会为邪仙剑攻占六界提供助力。你以为重楼为什么总是自己出现?不仅仅是因为他一向独来独往,而是魔界的魔兵,如果冲出了魔界,魔气就会将凡间侵蚀。同理,神界的天兵降临,巨大的战争爆发,凡间也将沦为一片炼狱,一点点崩溃。邪剑仙没有冲上神界,是因为他还没有占领天界的实力,可是我们却被动的等着他变得强大,等着他有朝一日打上来,我们难道就不着急吗?我们着急,却没办法,我们能够为你提供的唯一助力,就是将飞蓬的装备给你,愿你变得强大起来,解决危机的契机,就在你的身边,这是我唯一能够告诉你的。”随着天帝的影像消失,一道光缓缓落下,掉落在景天面前,正是神将飞蓬的铠甲,同时,还有一物和铠甲悬浮在一起,正是景天与唐雪见初遇那一天,丢失的玉佩。
景天右手握着玉佩,怀抱着铠甲,跪坐在地上,呜咽着“诺依说的没错,你们这些天界的神仙,都是胆小鬼!什么秩序,什么崩溃,什么凡间沦陷,我们什么都没有,却要承担着所有的责任,而所谓的神享受着一切,却什么都不用付出,还不如魔界,至少重楼还会帮助我。神明不会护佑凡间,我来守护,哪怕是死,我也要和邪剑仙斗到底!”曾经渝州城之中的小混混,如今终于成长为有担当,心系天下的大侠,只是他能做的,又能有多少呢?
又是一天黎明到来,景天站在永安当门口,看向身旁的徐长卿:“白豆腐,你说,邪剑仙今天会赌什么?”
徐长卿看向蜀山的方向,满眼惆怅,他的师父也在那里,他却不能够拯救他们:“不知道,昨天你赢了,昨天诺依姑娘将渝州城的阵法破了,可是邪剑仙却毫无动静,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景天将右手搭上徐长卿的肩膀:“没有关系,有你陪着我,我相信,今天我也一样可以赢。”
徐长卿握住景天的手,满眼真诚:“景兄弟,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拯救世界。”
“大早上的那么肉麻。”唐雪见一边掏耳朵一边走出来,“快去吧,再不去来不及回来吃午饭了。”
“死猪婆,真会破坏气氛。”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唐雪见挑眉。
“没什么,我们走。”景天拽着徐长卿御剑而起,很快消失在唐雪见的视线之内。
“真希望今天也能顺顺利利。”唐雪见衷心祈愿着。
“会的。”龙葵悄悄走到唐雪见身后,手环过唐雪见的腰,将她整个抱入怀里,“雪见姐姐,你说诺依姐姐,会一直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唐雪见本来被龙葵抱得有那么一点羞涩,闻言身躯一阵,脸立刻不红了,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龙葵低垂着眼,声音有着些许颤抖:“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好像,以前就认识她,她……”
唐雪见猛地转身,面对着龙葵,最近几天焦虑着各式各样的事情,她此刻猛然发现,龙葵,与之前不一样了:“你……你现在……”唐雪见想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龙葵握住唐雪见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现在的我,会不会让你很失望?”
唐雪见对上龙葵清澈的眼,只有她的眼,心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不会。我很喜欢。”原来,从来都是你。
龙葵一点点凑近,唐雪见下意识闭上眼……
所以,她们刚才讨论着的事情呢?沈诺依坐在永安当房顶,食指点上自己的下巴,完全搞不懂话题是怎么跑远的。小葵,是想起她了吗?想起了多少呢?竟然还有心情做辣眼睛的事情,想必,即便融合,也下意识,不想记得太清楚呢,没意思。沈诺依坚决不承认她这一刻心里是羡慕的,她突然很后悔大度地让紫萱跟着圣姑去铸剑,也不知道还要多久,圣姑的手艺真是太差劲了。
话分两头,景天和徐长卿御剑来到蜀山,这一次,邪剑仙并没有在等着他们,迎接他们的,是两个意料之外,却也情理之中的人物。
“你们……都投靠了邪剑仙?”景天的声音是气愤的,也是颤抖的。
火鬼王妖娆地一笑,眼中满是轻蔑:“不然呢?就你这样的窝囊废,难道真能打败主人吗?”
天妖皇放肆地大笑着:“你以为你还是神将飞蓬吗?就算是神将飞蓬,也未必打得过主人,你们都等着受死吧。”
火鬼王附和地点头:“是呀,没有人会相信你打得过主人的。”
徐长卿握住景天颤抖的手:“我相信,我相信景兄弟一定可以的。”
景天还没来得及感动,又一个声音响起:“我也相信。”红中带黑的法力波动荡开,重楼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红毛?”在这样的时刻,能获得支持,景天实在是激动极了,“你不是在养伤吗?”
“魔界有特殊的波动,我想,是要出事了,不如先来凡间看看。”重楼的话显然含有巨大的信息量。
“哈哈哈哈…………”天妖皇大笑着,“不错,魔尊重楼,你已经是过去式了,今日,就是主人攻占神魔两界的日子。”
“什么?”景天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事实。
火鬼王做了一个迎宾的动作,指向锁妖塔的方向:“走吧,主人说了,他在锁妖塔前等你,进行最后一次对赌。”
景天犹豫了,都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明明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为什么却要承担着这样沉重的责任呢?可是,他不得不去,去了,可能会输,若是不去,却是一定会输。
“景兄弟,我陪着你。”徐长卿镇定的声音,平日里会让景天感到安心,可是此刻,却没有这样的功用。
“我也会跟着你们,若他真的要打进魔界,反正也要战,不如早一点。”魔尊重楼从来不害怕战斗。
“好,我去。”景天吐出一口气,仿佛吐出所有的烦恼,“反正,我没有任何选择不是么?这一场赌,无论有多么艰难,我只有赢,逃了,就满盘皆输,拼一把,还有大满贯的机会。”
徐长卿伸出右手:“无论吉凶,我们生死与共。”
重楼也伸出右手:“打了那么多次,也可以一起打别人一回。”
火鬼王偷偷撇撇嘴,嘟囔道:“真是不自量力。”除了魔尊重楼厉害一点,另外两个,根本连邪剑仙的衣角都摸不到吧,也不知哪儿来的自信。更何况,魔尊重楼有伤在身,也是个不中用的。也不知道,邪剑仙有什么执念,总是给景天留一点希望的种子,又亲手给他浇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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