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事后清晨

小说:过热 作者:春深桃眠
    昨晚江漾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初次和沈煜风相遇时的那一幕。

    那是个冬天,她的玉扳指遗落在校园的枯篱丛中,她焦急地翻找着,手指添上多少划痕也不在意。

    一把伞突兀地出现为她遮挡着风雪,后来他索性将伞塞到她的手中,弯下身子帮她一遍遍的找。

    最后他找到那枚玉扳指的时候,梦中的她那时候红了眼眶。

    她已回味不清当时是因为失而复得而喜极而泣,还是第一次有人真切在意她时的那份窝心。

    明明当时的他,只是匆匆路过,一个不经意地举动却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天真以为他们曾有过暧昧心动的时期,只是成人间的立场脏污了这段感情。

    可事实是,沈煜风宁愿和对立至此的明家人在一起,也再未施舍过半分眼神给她。

    江漾笑着用手指拭去眼尾的泪痕,恐怕只有在梦中她才能忘掉所有痛楚来回忆那仅有过一瞬的温存。

    她以为他们是莎士比亚笔下的爱情悲剧,只当沈煜风是因为后来知道父辈关系不和而故意疏远她,心中还是一直有她的。

    现实是,他们之间本就像隔着银河那样遥远。

    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一往情深。

    可笑至极。

    她垂眸看着身上的痕迹,证明着她昨晚做了多狂热的事情。

    这种放任,倒不如说是她打破了对沈煜风最后一分的幻想,她认清现实了。

    江漾站在红木楼梯向下看,恰能看到季双岚在客厅里忙碌的身影。

    他总爱穿着白衬衫,下身配着黑色的牛仔裤,即使有些寒酸的打扮在他身上也会变得干净温柔。

    有时候,她也会想,当初她给他的那一大笔钱,他都用到哪里去了。

    圈子里那些人养的小狼狗,个个都像是展开翎羽的花孔雀。

    往外那么一站,普通人只当是哪里来的富家少爷。

    季双岚则恰恰相反,跟了她之后也没见他添置什么奢侈物件,吃穿用度都如常人一般。

    最初江漾只当是他在装相,能出来陪人的货色又能高尚到哪里去,欲擒故纵这套她可不会吃。

    可接触久了,她发现这人的确和她想象认知里的有些差别。

    他温柔而又有傲骨,即使她有意无意地展露她的富绰,他也不会迎杆而上着谄媚讨好处。

    更没有什么恃宠而骄仗势欺人的事情发生。

    装是装不了太久的,日常生活中的任何一件小事都会不经意间暴露本性。

    如果季双岚有这种演技,他应该去拍戏,拿个奥斯卡影帝都绰绰有余。

    这三个月季双岚无微不至的照顾的确将她惯坏,他的表现,可以称得上是完美情人了。

    她赤着脚踩着楼梯不紧不慢地下了楼,也不管睡袍系没系紧,身子在睡袍里荡着。

    不多时,一双白色棉拖鞋映入眼帘,季双岚蹲在她的脚边,为她穿上了拖鞋。

    他站起身时,本还想帮江漾拢好睡袍,目光触及到胸前的酥白后顿时放下手,喉结上下滚动了瞬。

    江漾偏头凝他,莞尔一笑:“你又不是没碰过。”

    换成寻常女子定要害羞的事情,在她口中却是光明磊落得很。

    “昨晚,对不起。”虽是这样说着,但其实季双岚并没有几分悔意。

    谁会后悔曾见识过绮丽。

    昨夜江漾在他怀抱中入眠的时候,他竟有异样的满足感。

    这是认识以来,江漾第一次在夜晚中入睡,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江漾的睡颜。

    太多的第一次交织起来,成了他难以忘怀的瞬间。

    江漾瞥了他一眼,嘴不饶人,“白天里人模人样的,晚上也没见你多温柔。”

    她到现在走路的时候还有酸胀的感觉,平时事事依她的青年,在这件事上却是绝对的侵占。

    江漾坐在藤椅上,赌气地要求着:“我要吃煎蛋,还要红油抄手。”

    这算得上是刁难了。

    江漾翘着唇角,她一向斤斤计较,他晚上得罪了她的,那她清晨就要讨回来。

    落地窗外的花园内此刻满是狼藉,含着花苞的花朵被透明雨线浇得垂头丧气的,地面上的泥土混杂着雨水泥泞不堪。

    在她得意而又放空的时候,季双岚从厨房里取好碗筷,将早就准备好的煎蛋和红油抄手放在江漾面前。

    热腾腾的红油抄手在温度微低的客厅里散出雾白色的热气,餐装上摆着她喜好的暗红色格纹餐巾,配着花瓶里盛放的玫瑰花束,又说不出的温馨。

    这人,还真是把她的癖好给摸透了……

    江漾就着筷子和瓷勺,吃了一口微辣浓香的抄手,柔嫩鲜美的味道登时在口中迸发开来。

    她圆润白皙的脚趾在红色地毯上蜷缩了下,双眼微眯后,淡淡评价了句:“做得不错。”

    外面淅沥的雨声不曾停歇,温柔地将客厅与外界隔绝开。

    江漾手指放在热气上方感受着温暖,直到蒸汽在指尖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后,她才收回手。

    这才算是有人真切在意她吧……

    尽管这是她花钱买来的,但也比沈煜风当初的关怀真切上不少。

    ※

    季母住的是四人间的普通病房,环境不算特别嘈杂。

    季双岚将轻掩着的门小心翼翼地推开,便看见母亲整个人略微倦怠地靠在病床上。

    “妈,喝口水吧。”季双岚轻轻捧着保温水壶,在母亲身旁坐下。

    最近季双岚气色好了不少,原来他日渐憔悴的样子刘丽实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固然儿子孝敬她是好事,但是她却不想拖累儿子,好几次想要出院却被季双岚硬生生给阻拦了下来。

    季双岚手里捧着半天热水也不见母亲应声,便笑了笑,将头抵在母亲的肩上说:“陈医师都说你的病情有所好转了,您老人家可就别瞎操心了。”

    虽然刘丽因病显得她整个人都气色恹恹的,但是也能看出她没有被岁月侵蚀的姣好面容,她轻扯了下嘴角说道:“你这孩子就会哄人。”

    季双岚直视着她道:“怎么就哄你了,这可是陈医师的原话。”

    刘丽笑容有些发涩,声音也有些嘶哑起来:“什么信不信的,我当初就应该自杀,早死早托生。”

    季双岚没有言语,只是换了个姿势,将刘丽揽入怀中,使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看着渐生华发的母亲,心下也是心酸不已。

    最后刘丽靠在季双岚的肩膀上沉沉的睡熟了,她脸上仍有残留着的泪迹,深深浅浅的蜿蜒而下,打湿了季双岚的肩部。

    治疗的钱是怎么来的,他不敢和母亲说,所以她还当做是他卖命打工挣来的。

    休学的事,他也一直瞒着她。

    这两件事如果被她知道的话,一定会既崩溃又失望,头也不回的就会离开医院拒绝治疗。

    她从小教他的是,要有尊严的活着。

    但他只想让她活下来,无论要付出什么。

    季双岚轻柔地将刘丽的身子斜放到床上,想让她睡得安稳一些。

    刚做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响动,还伴有女人的哀嚎声。

    对床的老太太嗑着瓜子,悠悠地评论了句:“这都是第几次了唷,这家人隔三差五就要闹上一回,真是烦都烦死了。”

    另一床的阿姨无聊许久,此时也是迅速接上话来:“是啊,这高级病房离我们可是十万八千里呢。这家人每次都要撕扯到保安出来才肯作罢,真是没脸没皮。”

    她们聊天的音量有些大,季双岚微皱着眉,他怕她们会将母亲吵醒。

    但这病房是公共空间,当初为了省钱,他没有选择高级病房。

    虽然从江漾手中得了一笔巨款,但母亲的病开销大,他都是能省则省。

    再者,他也没脸向江漾再要钱。

    这几位也都是病人,他无权干涉他们。

    老太太朝地上吐了口瓜子皮,眼中尽是鄙夷之色:“她天天炫耀的高材生女儿竟然被人包·养了,还被对方家人找到医院来,让她好好管教她的女儿别做狐狸精,多丢人啊。”

    那阿姨不赞同地摆了摆手道:“诶呀,钱到手不就行了嘛,这老太太就是太要面子了,你看看她住的高级病房,那可是花钱如流水啊。结果每次她女儿来看她的时候她都破口大骂,闹着要出院,真是不知足。”

    她看了看四周后,继而神秘兮兮的小声继续念叨着:“听说她女儿每个月能得到好几十万的钱呢。”

    老太太讶异睁大眼:“这么多?”

    阿姨双唇突起酸意十足:“可不是嘛,听说包·养她的人可是个集团的公子哥呢。”

    季双岚为刘丽掖好被角,心中滋味难辨。

    她们的聊天内容直白而又带刺,他听得真切,也把这些嘲讽的话语烂在心里。

    没有人会在意理由是什么,先得出结论下贱就对了。

    的确,做的事是脏事,挣的钱是脏钱。

    若是被想要照顾的人知道钱的来历,还会受到反噬。

    所以,他才会一直隐瞒着母亲,怕的就是母亲也会像那位母亲一样崩溃,他们一家也会沦为别人的谈资。

    即使如此,他也从未后悔过他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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