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个皇后

    林瑟瑟蹙了蹙眉, 将这根长得有些奇怪的碧色玉石从木匣子里拿了出来。

    她左右把玩了一下,这玉石通体碧绿,前端似是甲鱼的脑袋, 还带着凹凸不平的螺纹形状,尾端抱着一朵祥云状的不明物体,造型酷似玉如意, 但玉如意又没有这块玉石圆润饱满。

    林瑟瑟总觉得这物什看着有几分眼熟,她手执此物送到司徒声眼前, 好奇的问道“这东西是什么”

    他本以为岁山买来的应是女子首饰之类的物什, 正要回答她的话,谁料一抬眼却看到她手中攥着一只粗长的碧绿色玉势。

    司徒声“”

    他沉默一瞬,答道“这个是捶背用的。”

    林瑟瑟愣了愣“那这张纸条上写的可震动是什么意思”

    司徒声眯起细长的双眸, 眼角细微的抽搐两下,随后嗓音略显敷衍的解释道“既然是捶背, 自然要让它震动起来,锤在身上才舒坦。”

    见她面色狐疑, 似乎不大相信,他伸出骨骼分明的大掌, 从她手中接过了玉势。

    他用另一只手臂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侧了侧, 削瘦的指尖撩起她垂落在身后的青丝,用玉势的尾端轻锤在她颈后。

    林瑟瑟方才一直低埋着头,总是保持着同一个坐姿,脖颈难免有些微微酸痛, 这东西锤在身上, 犹如雨点似的落在身后, 不轻不重的甚是舒适。

    营帐外下着淅淅沥沥的细雨, 夜风吹过辽阔无边的草原,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帐内寂静的连心跳声都能依稀听见。

    司徒声一手撩着她的长发,一手拿着玉势轻锤着她的后颈。

    她的颈子又白又长,落下玉势时,指腹不慎触碰到她的肌肤,只觉得滑滑嫩嫩,宛若玉脂豆腐。

    不知为何,他蓦地忆起昨夜和在暗道时的那一吻。

    司徒声眸光微沉,攥住玉势的掌心中隐约渗出了些汗水,他垂首望向掌心中的碧色物什,心跳莫名的漏了一拍。

    入宫三四载,他身为宦臣之首,又怎会没见过这物什。

    那些私底下偷着与宫女对食的太监们,几乎人手一根玉势,若是有些身份的太监,那便更是不得了,除却样式不一的玉势之外,还收藏着些五花八门的工具。

    往日只是听过见过这物什,今日他却是实实在在的握在了手里。

    一想起这物什的用途,他便觉得心底有些燥意。

    司徒声顿住手中的动作,对着她道“原以为你会喜欢,但这东西用着不大趁手,我便先拿走了,届时给你换个更精巧的”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林瑟瑟打断了“送了人的东西,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说罢,她转过身子,意图趁其不备将他手中的玉势夺回。

    他自然不能将这物什交到她手里,见她扑了过来,他便直接抬起手臂,将玉势举过了头顶。

    她原本跪坐在榻上,这一扑没扑到玉势,倒是将他扑倒了过去,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撞得鼻尖生疼。

    她撞的眼泪都飙出来了,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撑在榻上从他身上爬起“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说好送给我的,如今倒也好意思再要回去”

    司徒声望着她闪着泪光的眼眸,微微扬起唇角,抬起修长削瘦的大掌,将她重新箍进了自己的怀里“你要这个做什么”

    听见耳畔传来清晰的心跳声,她的神色呆滞,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如今正躺在他怀里。

    她伸手推搡了他两下,他的手臂却像是铁烙一般难以挣脱,饶是她如何挣扎也挣不脱他。

    她有些气馁,闷声答道“拿来捶背。”

    司徒声低笑一声“若是想捶背,唤几个婢子来锤就是了。”

    她垂下眼眸,声音微不可闻“那不一样。”

    这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哪怕他送来的是一个棒槌,她都会好好收藏起来。

    如果届时完成任务,能将此物带回天庭,那便再好不过了。

    经历生死后,她才恍然大悟,她与他之间不止隔着难以跨越的沟壑,还差着条银河万里。

    如今这一世也不过是昙花一梦,待她死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本该有的模样。

    他会历尽坎坷与命运多舛,度尽世间苦厄,最终按照司命神君给他写下的命格凄惨死去,而后他历劫归来,便又是那个风光霁月、高不可攀的文昌帝君。

    她没必要与他怄气,与他计较那些有的没的,他在人间的命格早已注定,岂会因为她而改变什么。

    她不能再放纵自己贪恋此地,搁置下来的任务也要重新捡起来,如今剧情与原书偏颇甚远,她得尽快将剧情拉回原位才是。

    林瑟瑟抬起眼眸,眸光清冷而又沉静“放开我。”

    司徒声置若罔闻,他微微俯下身子,将下颌倚在了她的脖颈上“如今连哥哥都不叫了嗯”

    感受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以及那喷洒在颈间的温热气息,她的心跳不可抑制的加快了跳动,似有一股电流向上蓦地窜去。

    他身上不似以往清雅的檀香味,萦绕着一抹淡淡的烟草味,但她并不觉得厌恶,反而感觉有些新奇。

    林瑟瑟的声音像是蚊子叫“你身上有烟味。”

    司徒声淡淡的嗯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你这鼻子倒是灵。”

    他窝在她颈间的下颌微微倾侧,指尖挑起一缕细长的青丝,许是她刚刚沐浴过,她的颈间隐约透着一抹清淡的胰子香。

    不像是旁的女子身上,离大老远了便能闻到刺鼻的脂粉味儿,连呼吸都觉得腻歪的慌。

    她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只是一板一眼道“抽烟不好。”

    他挑了挑眉“有什么不好”

    她回忆起上本书那个世界里的禁烟标语,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吸烟有害健康,而且以后传宗接代,对孩子也不好。”

    刚一说完,她便愣住了。

    她给忘了,他入宫时净了身,此生怕是不会有子嗣了。

    林瑟瑟有些不敢抬头,虽然是不小心,却也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他不会以为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吧

    空气寂静下来,只余下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淡淡的嗓音才从颈间传来“你喜欢孩子”

    林瑟瑟想摇头,刚一侧头,却又犹豫了下来。

    其实她根本没有想过成亲生子这些事,天庭之上倒也不是没有人追求她,三清殿的白泽和九华玉阙上的勾陈都喜欢她。

    但是她喜欢的人是文昌帝君。

    虽然她觉得文昌帝君可能压根就不记得她是谁,也明白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

    可喜欢就是喜欢了,左右若是不能嫁给喜欢的人,那倒不如不成亲生子。

    她的犹豫与迟疑,全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司徒声低垂下眼眸,唇角的弧度渐渐归于平静,他松开桎梏住她的手臂,缓缓站起了身“如今皇帝对你有所改观,今日你又护下公主,想要怀上龙嗣,也并非难事。”

    他没有等她说话,迈着大步向外走去,走至营帐门口时,他顿住脚步“若你需要我向皇帝施压,尽管开口就是。”

    说罢,他便掀开门帘冒雨离去,候在营帐外的刘袤,撑着油纸伞疾步小跑都追不上他。

    林瑟瑟怔愣的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没搞明白,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怎么会以为她想要怀上皇帝的龙嗣

    抱着一只木匣子深夜来访的人是他,说要送她东西又把送出去的东西要走的是他,突然抱住她不撒手的是他,如今甩下莫名其妙的话就尥蹶子走人的也是他。

    难怪旁人都说他性子阴晴不定,这何止是阴晴不定,简直翻起脸来比女子还熟稔,莫不是学过京剧的变脸。

    她晃了晃手里的木匣子,抱着木匣子从榻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空荡荡的木匣子收了起来。

    这抠门的小心眼儿,走之前还不忘记把那捶背的玉石给拿走,既然都已经送给她了,她届时肯定还是要拿回来的。

    原本她睡不着是在思考人生,如今想透彻了,她便钻进暖和的被窝里,伴着营帐外淅淅索索的雨声缓缓进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嬴非非便肿着一双核桃眼,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她的营帐里。

    她一双眼睛还未睁开,耳边已然响起嬴非非带着哭腔的嗓音“皇嫂,我要和皇兄断绝关系”

    林瑟瑟揉了揉耳朵,迷迷瞪瞪的撑起身子,朝着来人看了一眼“又是因为比武招亲”

    嬴非非咬住唇瓣,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我还未及笄,皇兄便已经急着定下驸马,他就是想将我快点赶出去”

    许是因为昨日与林瑟瑟一同经历过生死,她如今对林瑟瑟极为信任,这些小家子气的话她不敢对旁人说,只好跑来林瑟瑟这里哭诉。

    林瑟瑟不大会安慰人,而且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嬴非非。

    自古帝王多无情,在那原书里,嬴非非对于皇帝来说,只是一颗可以拿来联姻,用来笼络人心的棋子罢了。

    说是比武招亲,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皇帝早就安排好了自己心仪的人选,不过是借着驸马的名义,暗中培养发展自己的势力。

    而成为驸马的平阳侯之子高畅,嗜酒又是个瘾君子,成亲后没多久便开始对嬴非非拳脚相向,哪怕在她孕期也依旧如此。

    嬴非非多次请求和离无望,终于在被殴打至小产后,心灰意冷的投湖而亡。

    她溺亡的那一年,只有十六岁。

    而今年嬴非非不过及笄之年,也就是十五岁的年龄而已。

    若是林瑟瑟不知道嬴非非的下场也就罢了,偏偏她看了那本书,又知道嬴非非凄凉而终的命运。

    她能安慰嬴非非什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的唇瓣张张合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当着嬴非非的树洞。

    待她寻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让杏芽端来了早膳,给嬴非非递了条手帕“哭饿了吗用些早膳吧。”

    嬴非非用帕子擦干净眼泪,揉了揉空荡荡的胃部,抽抽搭搭道“多谢皇嫂。”

    林瑟瑟盥洗后,与嬴非非一同用了早膳,梳洗打扮一番,便出了营帐。

    昨日林子里出现了猛虎,此事还未彻查清楚,皇帝便暂时中止了狩猎,改为在校场内切磋箭术。

    她走路还有些不利索,腕骨脱臼是接回去了,但小腿上摔出来的淤痕却还在。

    嬴非非搀扶着她“皇嫂,昨日你刚受过惊吓,应当在营帐内静养几日才是。”

    林瑟瑟笑着摇了摇头“总躺着也难受,不如出来走一走。”

    其实她原本是不想出来的,用早膳时听嬴非非说今日众人在校场内切磋箭术,她这才突然想起,原书剧情里好像有这一段。

    皇帝一时兴起,临时组织了箭术比赛,原本只是男人之间的较量,纯嫔却提议女眷之间也来凑凑热闹。

    原主正要拒绝这个提议,皇帝却先一步应了下来,而原主根本不会射箭,只能像个傻子一样杵在一旁看着。

    纯嫔在女眷之中大出风头,被皇帝点名夸赞,令原主嫉妒的咬牙切齿。

    纯嫔向来与元嫔交好,见元嫔一脸羡慕,便主动请缨,想要教元嫔如何开弓射箭,也好让元嫔一起过把瘾。

    但元嫔腹中怀了身孕,皇帝怕纯嫔毛毛躁躁,万一再不慎伤了元嫔腹中的龙种,他见元嫔实在想学,便决定手把手的亲自教元嫔。

    纯嫔在原主面前感慨一句“皇上与元嫔感情真好。”

    便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原主,原主像是被下了降智光环似的,竟不管不顾的当众拉弓射箭,朝着元嫔身上连射了三箭。

    不过原主的箭术实在不怎么样,三箭里就中了一箭,还只是射伤了元嫔的小腿肚子。

    原主正大光明的残害龙嗣,惹得皇帝龙颜大怒,当场便命人将原主押送回宫幽禁起来,待到狩猎结束班师回朝,皇帝又罚原主在元嫔殿外足足跪了三日。

    原主身为六宫之主,却被罚跪在一个嫔妾殿外,可谓是丢尽了颜面,在皇宫之中再无立足之地。

    林瑟瑟有些激动,残害龙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她正好可以将那免死金牌用掉。

    届时该罚跪罚跪,她再顺便旁敲侧击一番皇帝,让皇帝收回她的皇后宝册与掌管六宫之权。

    想要将剧情拉回原轨,今日是最好的机会。

    这样想着,她唇边的笑容也越发明媚。

    林瑟瑟一进校场,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众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似乎是害怕和恐惧,又像是羡慕和嫉妒,总之复杂极了,令她完全看不明白。

    皇帝让太监上前来迎她们,待她们走过去,便听皇帝道“朕便知道,你这丫头定是又跑去了皇后的营帐里。”

    嬴非非还生着皇帝的气,脸颊红通通的,别着脑袋也不搭理皇帝。

    皇帝也不恼,他将眸光转移到林瑟瑟身上,嘘寒问暖的关切道“腿脚可还疼昨日朕让人送去的金疮药,你用了没有”

    林瑟瑟简单应付了两句,正准备找个借口远离皇帝,却听皇帝道“朕记得非儿幼时最爱射箭,今日便给你找来个百步穿杨的师父,好好教一教你箭术。”

    皇帝话音落下,他身后一蓝袍男子便上前一步,对着嬴非非作揖“高畅见过景宁公主。”

    林瑟瑟愣住了。

    高畅

    他就是那个原书中婚后家暴嬴非非的驸马爷

    许是因为高畅长相颇为俊秀,又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嬴非非倒是没有因为皇帝而迁怒于他,只是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能百步穿杨”

    高畅神色傲然,正要点头,却被林瑟瑟率先抢了话“百步穿杨算不得什么,公主若是想学射箭,本宫倒是知道个厉害的人。”

    一听这话,高畅的脸都绿了。

    他苦练箭术十余年,便是皇帝都比不上他的箭术,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子竟然说百步穿杨算不得什么。

    皇帝的脸色也不大好,他并不在意高畅的箭术如何,只是想先让高畅与嬴非非接触一番,免得届时高畅赢得比武招亲,嬴非非又与他胡搅蛮缠。

    再者说,高畅的箭术实属不错,整个晋国能做到百步穿杨的,怕是也不超过五个手指头。

    他暗暗恼怒皇后不知趣儿,但他又不能如何了她,毕竟她也不知道他私下打的是什么主意。

    皇帝未露出丝毫的不悦,只是佯装出好奇的模样“哦,朕倒不知,哪个人的箭术能比百步穿杨还厉害”

    高畅也微笑道“高畅自小习武,还从未遇到对手,若能得娘娘引荐,高畅倒是想与之切磋一番。”

    林瑟瑟抿唇一笑,对着远处那朱红色的身影喊叫一声“哥哥”

    皇帝“”

    司徒声远远听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他微微抬首,循着那声音找去,便瞧见远处笑容明媚的林瑟瑟。

    他怔了怔神,被陆想一掌拍醒“听见没,你那宝贝妹妹喊你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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