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夫人出门前踌躇满志, 进公主府时自信爆棚,离开的时候就像是斗败的母鸡,垂头丧气之余, 还带着一脑门儿火星子。
高燕燕一直在吕家等着,盼吕夫人回去,又怕吕夫人回去。
高家倒了, 外祖家也是小门小户,更别说她现在还有个罪臣之女、在逃官奴的帽子顶着,如若把握不住吕修贞这个机会,那这辈子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至于清河公主
好歹也曾经相处过两年,高燕燕最是了解不过, 她心肠软,耳根子也软, 就是个烂好人, 只要过了最开始那个坎儿,必定不会为难自己的。
再则,吕郎不也说了吗,清河公主根本就不喜欢他,成婚四个多月了都没有圆房, 反正她也不喜欢,为什么不能让给自己呢
对于清河公主来说吕修贞可有可无, 但对于自己来说, 那可是后半生的依靠啊
吕夫人回去了, 满脸郁气、神情冷凝, 一看就是打了败仗。
高燕燕一见她脸色就猜到事情必然不顺, 正犹豫着要不要近前去扶一把、问几声的时候, 吕夫人眼前一花, 脚下发软,竟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高燕燕花容失色,周遭仆妇也吓坏了,匆忙吩咐人去请大夫来,帮着扎了几针,又叫抚着心口顺了半天气儿,才算是缓和过来。
吕夫人双目无神的躺在床上,呆了半晌,终于回过神儿来,随手从床边抓起件东西摔了,落地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眼泪也跟着掉出来了,胡乱抹了一把,恨恨道“她算什么东西若换在十年前,我瞧见都嫌眼脏,一朝得势,竟敢如此狂妄无礼、羞辱于我”
高燕燕见状,更不敢在内室久留,趁人不注意,悄悄往外边走,正碰见吕修贞回来,忙拉住他,眼波怯怯,含泪道“夫人已经回来了,仿佛受了很大委屈,刚进门便晕过去了,大夫帮着扎了几针才醒,这时候正在屋里掉眼泪呢,吕郎,我怕,公主是不是容不下我”
吕修贞忧心忡忡,且烦且燥,紧紧握住她手,承诺道“燕燕,别怕,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那边清河公主送走了吕夫人,也是久久无言。
杜女官侍立在侧,察言观色,示意仆婢将吕夫人用过的茶具收走,这才道“您也别气,就当是认清了一个人。”
“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清河公主叹道“当日见了吕家夫妻,我便觉甚是和蔼,那日吕大人登门拜访,也是君子风度,今日听闻吕夫人登门,还当是来了贵宾,不想竟是恶客。”
新婚才四个月就要给儿子纳妾,别说是娶皇家公主,即便娶得是长安高门贵女,又岂有这般行事的
未曾圆房是真,可吕夫人怎么不提夫妻二人为何不曾圆房
如若她知道原因,还敢登门来提纳妾之事,着实欺人太甚,若是不知原因,也只能说实在是个糊涂人。
“吕大人端方君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妻室”
杜女官失笑“吕夫人出身博陵侯府,前朝时候也曾煊赫一时,只是这侯爵之位乃是因为出了一位天子外孙得封,家中无甚底蕴,儿女的教养上也略微差了些。”
清河公主“哦”了一声,不禁摇头“我尤且记得还未出嫁时吕夫人是何等的温慧体贴,几番周全,现下再想,当真恍若隔世。”
杜女官便摇头道“您此前不也说了吗,知人知面不知心,回头再想,大婚第二日之后您往吕家去拜见舅姑,吕夫人拿话引着您久住吕家,怕也未必是因为与您投缘。”
清河公主听得微怔,又不愿将人往坏处想,当下迟疑道“不会吧”
杜女官道“一个真正的体贴人,会在儿子成婚四个月的时候就张罗着纳妾吗难道她就断定公主以后都不会同驸马圆房了依奴婢看,要么是她实在糊涂,不通规矩,要么就是后边有事情催着,知道会讨嫌,也不得不来说这一嘴。”
清河公主神色随之一冷,手中茶盏端起半晌,到了也没喝一杯,“砰”的一声搁在案上,寒声道“着人去打听打听,看这里边有没有什么猫腻,驸马素日里只在公主府与吕家两处久留,若真是有什么事,也该是出在吕家,小心些,别惊动了旁人。”
杜女官谨慎道“公主放心,奴婢有分寸的。”
略顿了顿,又道“倘若咱们猜的事情为真,宫里边要不要透点风声过去”
“透风声进宫做什么我自己又不是料理不掉,”清河公主轻哼一声,闲闲道“杀鸡焉用牛刀。”
杜女官既领了差事,自不敢怠慢,着人在吕家那儿盯了几天,很快便发觉不对劲儿的地方了。
吕家家主不曾纳妾,膝下唯有二子,俱是吕夫人所出,现下长子外放,妻小不在京中,吕修贞又尚主做了驸马,按理说内宅中并没有怀孕妇人,为何小厨房里会专门熬制安胎药
总不能是吕夫人老蚌怀珠,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吧
既发现了几分端倪,再查下去就简单了。
吕家内宅之中人口简单,冷不丁多出个人来,自然扎眼,只是吕夫人知道高燕燕身份有异,不敢张扬,又兼之她是吕修贞没有名分的妾侍,碍于清河公主,更不敢叫人知道。
封口令下的严,侍奉高燕燕的人又少,杜女官着人几番打探,也只是知晓吕夫人院里有个年轻姑娘,安胎药是给她喝的,至于这姑娘是谁,怀的是谁的孩子,那就一无所知了。
清河公主晨起梳妆时听人说了此事,心下便是一阵腻歪。
吕家家主这些年都没纳妾,现下长孙都有了,总不能又老树开花想添几个人侍奉吧
吕家长子外放在外,正妻有了身孕,不至于不敢声张,若是妾侍,更不会长途跋涉返回长安养胎,那姑娘腹中孩子到底是谁的,真是一清二楚。
她与吕修贞成婚不过四个月而已,想要检测出身孕,起码也得小两个月,成婚头一个月,吕修贞躲着她不愿圆房,甚至不惜染病,等到她发现其中内情、对他心生抵触的时候,他反倒又想圆房了,可她却不想。
仔细算算日子,她那儿拒绝吕修贞还不到一个月,他就迫不及待跟别的女人有了苟且,每日在公主府里见了她还不忘献殷勤,假惺惺的深情款款。
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东西
难怪前几日吕夫人登门来试探她口风,原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驸马成婚没多久就背着她跟别的女人苟且,驸马之母不仅不加以制止,反而把那妾侍养在自己院里
好,可真是好
清河公主面笼寒霜,猛地将手中玉钗拍在案上,轻声细语道“去准备车架,我要往吕家去走一趟,瞧瞧他们究竟藏了个什么美人,也问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打量我是个死人不成”
杜女官应了一声,吩咐底下人去安排,再见梳妆台上玉钗断裂成两截,又劝道“公主仔细手疼。”
昭阳公主原是想过来同姐姐说说话的,哪知还没进门,便见仆从们备了车马在外,看规制是公主所用,便吩咐仆婢去探听一二“去问问姐姐出门往哪里去,若是寻常访友,一道去也使得。”
杜女官闻讯而来,却不敢贸然将内情告知,几经踌躇,终于无奈道“这事儿奴婢不好开口,还得叫公主同您说才是。”
昭阳公主心下颇奇,进府去寻姐姐“这是要往哪儿去杜女官不肯说,叫我来问你。”
清河公主打小便是个好性人,但是再怎么好性,也不至于被人欺负到头上了都不敢吭声。
高祖有意无意的纵容着几个女儿,苗皇后也着意教导,她善解人意,但也不会忍气吞声,叫人备车准备往吕家去的时候,心里边就先往这段婚姻上边打了个问号。
这时候听昭阳公主问,她也不遮掩,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讲了。
昭阳公主勃然变色“吕修贞竟敢如此无礼”
她撸起袖子就往外走,边走边吩咐女官“去点二百人跟上,咱们这就往吕家去,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当我们好拿捏呢”
清河公主原还心有郁气,见状反倒笑了,起身去拉住她,无奈道“你这气性也太大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闹出这事的是妹夫呢。”
“他敢郭阳嘉敢这么干,我扒他的皮”
昭阳公主柳眉倒竖,回过神来,又极心疼的拉着姐姐手,歉疚道“也怨我心粗,头次来看你的时候便知晓你夫妻二人不睦,却不曾往深处想,新婚之夜吕修贞竟敢如此冷待姐姐,其后还故意染病躲避”
说到此处,她怒气冲冲道“姐姐为他忙里忙外,侍奉汤药,阿爹阿娘也是一个劲儿的往这儿送东西,唯恐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哪有什么对不住他的他倒好,先是冷落姐姐至此,之后还敢用强,成婚才四个月,小老婆跟孩子都有了,我看他是活够了想找死”
清河公主忍俊不禁,手里边捻着一枚珍珠耳铛,抬手要往耳畔佩戴,就被昭阳公主给拉住了。
“这有什么好妆扮的咱们可不是上门赏花喝茶的”
她吩咐杜女官“去点二百府兵,到时候直接把吕家给我围起来,苍蝇都不让它飞出去一只,再把吕修贞找过去,俩馒头踩一脚,没一个好饼,那小娘皮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更是个烂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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