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那牙牙学语的孩童般,吐字还算清晰。

    元宝有些惊讶,“原来你会说话。”

    她还以为真是个哑巴呢。

    不过瞧他的模样该是第一次开口说话,心下有些奇怪,都三四岁了怎还有孩子那么晚都还不会说话。

    莫不是家里过于溺爱,才将他宠成这般样子。

    元宝觉得自己的猜测甚是有理,更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

    而男孩对自己能说话似乎也甚感欢喜,眼睛更亮了,小身子几乎都依靠在她腿上,张着殷红的小嘴,断断续续重复那“吃”字。

    元宝将他拽离自己让他站好,迟疑了会,接过他手里的窝窝头,“我这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你不吃这个就只能饿着。”

    男孩也不知听没听懂,仰着雪白的小脸静静看着她,身上披的衣裳因为在地上拖拽的缘故早已脏乱不堪,一些地方还划破了。

    整个就跟个小乞丐一样。

    元宝有点头疼,不知该可怜他好还是心疼自己这件衣裳好。

    最后她像是泄了气般叹道:“罢了,待会煮粥你再吃吧。”

    刚说完就被夏宜春拽到一边,她瞄了眼孤零零站那的男孩,压低声音问:“你不会真打算养他罢?”

    “也不是,只是如今也不知他是谁家的孩子,总不能丢出去不管不是,倒是可以让他待几日,说不定会有人找过来。”

    “那万一没人找过来呢?”

    元宝被她问住了,扫了眼不远处神情乖巧不吵不闹的孩子,一时陷入沉默,拧眉思索片刻后道:“没人找来便帮他寻处适合的人家......”

    还没说完又觉不对,话语顿时止住。

    像她们这种常年住村寨里头的人都是顾得了上顿顾不了下顿,哪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多养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孩子。

    除非是一些有心想为自己女儿找个童养夫的。

    这孩子又生得这般容貌,若真能寻户人家,人对他心思又岂能单纯。

    元宝又开始犯难了。

    旁边的夏宜春适时提出不着调的意见,“要我说你还不如把他卖给村口那人牙子算了,说不定转手就能被卖进那些富贵人家里头过好日子。”

    这话夏宜春可不是乱说,先不说这人是不是个妖,就凭这张脸,待长大点指不定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男人,那些家里吃饱就等拉的富家小姐可不就好这口。书上都有写,什么一掷千金就为博美人一笑。

    对此夏宜春嗤之以鼻,有钱她还不如多买两口肥肉吃来得爽快。

    元宝自然不能听她的,待夏宜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离开后,元宝拿点干柴进庖屋煮粥。家里只有半小缸碎米渣,对于她现在的处境而言,哪怕碎米渣都是很珍贵的,平时只有下午那顿她才会煮点来吃。

    元宝收入来源主要靠捕鱼还有就是卖晒干的药草,微薄的收入让她很想去镇上找个活计干,可她没有那个时间,除去捕鱼和上山采药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要去帮夏宜春家干农活。

    煮粥需要点时间,元宝拿着竹筒将灶坑里的火吹烈,被烟熏得咳两声,扭头躲避间便瞧见门口探进来半颗小脑袋,水莹莹的眼睛清澈见底。

    里面盛满好奇懵懂。

    元宝叹口气,目光往门框底下一瞥,那是一截被拖得破破烂烂的衣尾。

    这衣裳估计要回来她也穿不得了,元宝回房拿了把翦刀,蹲下身帮他从脚踝处小心剪去过长的布料,她的手法并不熟练,以至于剪得参差不齐。

    当男孩那双雪白细嫩的小脚露出来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孩子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打赤脚走路。

    脚又小皮肤又嫩,也难怪走两步摔一跤。

    元宝对小孩没有男女大防的意识,她把他抱到竹凳上坐着,视线在他小脚处打量一圈见没有伤痕才开始帮他剪过长的衣袖。

    等剪完后除了长短合适以外看起来依旧是有点不伦不类,这身衣裳对男孩来说实在过于宽大,腰处要往里折一截才不至于在系腰绳后垂落下来。

    又因为家里没有小孩子能穿的鞋,元宝从存旧物的箱子里头拿出自己不舍得扔的旧鞋,鞋面已经破得穿不了。

    她从柴屋里拿来一撮禾杆,男孩的脚伸进旧鞋里头就跟上了小船似的,一抬脚脚就出去了。

    元宝用禾杆在他脚上方绑了个结,直接便是把他的小脚和鞋绑在一起。

    “你走两步试试。”

    男孩低头看着自己的“新鞋”,破开的鞋面还能瞧见他雪□□嫩的脚趾头。

    他有点开心,听话的往前挪了小步。

    就只是平挪,脚都没有抬离地面,不知是鞋对他来说太沉还是他怕鞋会掉。

    元宝嘴角抽搐了下,站直打量男孩的一身。

    穿得七扭八歪的衣裳,脚上还穿着双完全不合脚的大鞋子,微乱的头发,因为摔跤而沾上灰尘的小脸,看起来邋遢又可怜。

    比没收拾前更像个小乞丐。

    元宝有些尴尬的挠挠脖子,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小孩。

    “家里头没有适合你的鞋,你就将就着穿罢。”

    说完还在他乌漆漆的头顶轻揉了揉,这个动作是无意识的,等揉完她自己都有点惊讶。

    这孩子不仅皮肤软乎乎的连头发都是软的。

    元宝瞄了眼男孩因为不知摔了多少次而灰尘扑扑的头发,熄灭了再揉一次的心思。

    煮好粥,她将粥端到了院子的竹桌上,再用小碗盛了点咸菜就着吃。

    就在她吃得津津有味时,对面的小孩却未动自己面前的稀粥。竹桌对于他来说似乎太高,哪怕他在竹凳上坐直也只能露出鼻梁以上的位置,水莹莹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瞅着她。

    眼神一对上元宝顿时被粥水呛得咳嗽,咬着牙才没被这可怜巴巴的一幕逗笑出声。

    他似乎比同龄孩子还要娇小一点,坐那里更显得弱弱小小的一只。

    元宝快速喝完两碗粥,走过去端起他面前那碗粥,拉来一张竹凳在他旁边坐下,“吃不了你就要说,你不说我又怎会知晓。”

    说完舀起小勺白粥送到他嘴边,男孩却只看着她不张嘴。

    她眉头不耐的微皱,“张嘴。”

    男孩垂眼看向送到自己嘴边的白粥,放在膝盖上的小手像是紧张般捏住了一点点衣裳,殷红的小嘴动了动,缓缓张开。

    元宝看准时机立马将粥喂进去,她没有给人喂食的经验,动作很是粗鲁。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男孩嚼也不嚼直接吞了下去,后又乖巧张嘴。

    元宝:“......”

    一顿喂食下来元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比她干一天活儿都累。

    她几乎能想象得到,这孩子以前是被如何个娇生惯养,怕是连走路都不舍得他脚落地。

    午休时,元宝躺在简陋的床板上无所事事的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男孩以前真的生活在一个极其富有的地方,可能是家里发生什么变故,男孩随人逃难至此,然后便是走散了才跑到她家里?

    元宝觉得这可能性有点大,翻个身又想另外一个可能性,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大概睡了半个时辰不到,元宝本想出门去镇上卖昨日捕来的鱼,可又不放心男孩一个人待家里,尤其是想起晌午回来时那一幕,这要是趁她出门又溜进来蛇可怎么办?

    男孩此刻头发比没午睡前还乱,发丝上的灰尘依旧,在少女睡醒后便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

    因为过大的鞋,他步子迈得很慢,在少女往一边走的时候他慢吞吞跟上去,可才跟几步少女又很快转身往反方向去,他不知疲惫,脚拖动着大鞋子慢吞吞转个身又跟过去。

    就在元宝发愁时,院子外突然响起敲门声,伴随少年明媚的嗓音。

    “阿宝姐姐,你在家吗?”

    是青禾。

    元宝神情一怔,下意识摸了把脸后快步过去开门。门外少年抿着甜甜的笑脸,见着她后立刻献宝似的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捧高,“阿宝姐姐你看!这个是你上次教我编的,我现在学会了。”

    少年语气里皆是洋洋得意的骄傲。

    元宝看了眼他手里兔子形状的草编,不住被他情绪感染,扬起笑来,“嗯,很厉害。”

    少女声音像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陈青禾垂下眼睑,耳尖染上一丝浅红。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

    一个是害羞的,一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元宝感觉到裤腿处轻微的扯动,她低头,对面的陈青禾也发现了少女身旁多出的小小身影,待看清男孩异于常人的精致小脸时,他秀眉微拧

    “阿宝姐姐,他是谁?”

    元宝低头看了眼抓着自己裤腿的孩子,老实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回答让陈青禾有些不满,“那他怎会在你家里?”

    为什么在她家里?这个问题她也想知道。

    眼见少年一脸不信,并且有生气的预兆,元宝急得抓头发,支支吾吾编出一个勉强合理的理由,“就是那个上次从镇上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一个老翁,她她托我照顾照顾这个孩子......”

    “她为什么要你照顾?你们认识?”

    一连串问题让元宝有些招架不住,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编,“她好像、好像受伤了,我瞧着可怜便答应了......”

    陈青禾还有些怀疑,瞥了眼男孩的脸,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你做甚随便答应人这种事,万一那人有什么坏心思便有得你受的。”

    见少年似乎相信了,元宝松了口气,“没事,我没什么东西可给人图的。”

    她又低头看了眼抓着自己裤腿不放的孩子,想了想,试探性对少年说:“青禾,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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